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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早上,主宅那边的人到医院看望慕之和来了。

    是杨管家,且身后还跟有两名提着礼品,穿着简素仆装的年纪稍长的妇人,以及一晚未归的黄青。

    黄青站在三人最后,把头垂得很低,黎宿看不清她的脸。

    “和儿姐。”

    杨管家先是毕恭毕敬地唤了一声慕之和,再唤黎宿:“十一姐。”

    黎宿微微颔首。慕之和倚靠着床头,身子微缩,紧握着床沿边黎宿的手,‘嗯’了声,连眼都没抬。

    面对主宅那边的人,慕之和素来不敢有大举动,畏畏缩缩唯唯诺诺的模样全然不像强中强的上位者之女,除了举手投足之间带有豪门贵胄气,行事作风那是一点大家风范也没有。

    相比,面含浅笑立在一旁的杨管家要得体几分。

    杨管家抬手挥了挥,两名老妇人将带来的礼品放下,杨管家轻言细语开口:“数日前,老爷与老夫人携奈奈回了里深参加婚宴,现还未归,让我先行来看看您。”

    “我无事,抱歉,让父亲母亲担心了,一切都是我的过错。”

    慕之和开口,嗓音软弱漂浮,眉眼掩藏了些许紧张的情绪。

    杨管家说:“谁对谁错都不重要,您还是您便好。”

    慕之和没听懂这句话里的深层含义,带着疑惑与不解抬眼瞧过去:“什么意思?”

    杨管家侧了侧身,手伸向并排站在床位的两个老妇人,慕之和与黎宿的视线转移过去,微惊。

    慕之和似是猜想到了什么,握着黎宿的手用了力,美甲压陷进黎宿的手上的皮肉里,黎宿抿着唇,犹豫了那么几秒,还是选择不发声。

    这两位老妇人是姥姥身旁的左膀右臂,早年间替姥姥收拾过痴心妄想上位的二三房太太,手段高超狠辣,二三房太太至今都不敢在姥爷不在的情况下,再出现在姥姥面前。

    慕之和最怕的就是这两位了,为何?

    当初慕之和怀了宿宿,硬是要与黎知怀结婚,惹怒了父母。

    因慕之和是下嫁,又忤逆了父母,父母没给她置办什么嫁妆,甚至连面都不愿再见她,随便打发了些珠宝,市区的房子与店铺给她,由家族律师来跟她清点。

    家族律师共有几十位,那日来的那位,是家族律师团里最为年轻有为的那个,叫leo。

    leo曾对慕之和表明过心意,慕之和回拒了。

    leo来时,慕之和正与黎知怀十指交握,坐在租房客厅沙发上,六月身孕,小腹凸起。

    leo穿着昂贵的西装,环视了一圈不足三十平方米,连白日都要开着灯的客厅,再看慕之和时,那双曾经写满爱恋的眼睛里全是失望与讽刺,若不是他职业素质高,他也许会直白地开口嘲讽她:“你看不上我,我理解,可你放着权利,金钱,大把优质贵胄都不要,选了这么一个让你住出租房的男人,你脑子是有坑吗?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刮目相看,难怪大家都说你不争气。”

    那时的慕之和眼里洋溢着幸福的光,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慕之和以为自己是真的不在意的。

    直到leo离开不久后,两位妇人上门,她们递给慕之和一个礼盒,没多看她一眼,也没言语什么,直直离开了。

    慕之和转身回屋,坐在椅上,把礼盒放在老旧的木餐上,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又满含期待地抽开礼盒上的丝带,心里想:母亲为什么让她们过来送礼?会是什么呢?

    丝带落地,纤纤细指在盒盖边缘摩挲,打开后,慕之和被里面的东西吓得浑身颤抖。

    针垫。

    竟然是针垫……

    母亲当真就这么厌恶她吗?想让她死吗?

    慕之和被刺激地晕了过去,且还动了胎气进了医院。

    后来,姐姐慕之舟得知了此事,向慕之和解释母亲不知情,是那两位妇人以下犯上,擅作主张。可即便是这样,母亲也没将她们赶走,仍留在身旁使用。

    慕之和觉得,在母亲眼里,她们比她这个女儿还重要。

    当然,黎宿对过往那些事一无所知。

    没人会在她面前提起。

    即便她还未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受到了诅咒。

    她从一开始就是个不被祝福的小孩儿。

    ……

    “从今日起,阿英和阿央照顾您,黄青留在住宅。”杨管家的意思也便是姥姥的意思,以照顾为名,行监视之实。

    “我不愿!我只要黄青。”

    慕之和反应激烈,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一滴滴坠下,落在黎宿的外衣上。

    同一房内,黄青也小声抽泣着,可她什么都不敢说。

    没护好慕之和,还上瞒不报,被外人告到主宅那边去,她已经受到来自主宅的惩罚了。

    黎宿轻抚慕之和的背,轻声安慰了两句,皱着眉看向杨管家:“杨管家,姥姥的原话是什么。”

    俗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话其实不无道理。

    宿宿被老夫人手把手教养到七岁,自幼受老夫人熏陶,又耳濡目染各事。那时年纪虽小,可见天资聪颖,但不好说未来是个能成器的。

    如今这番问话,宿宿明显没有被慕之和给养歪,思维敏锐缜密,一语便能直接引出正题。

    杨管家看着黎宿,颇为满意地笑笑,不紧不慢说:“老夫人说,和儿姐可不愿,但要听话。”

    “俩老的意思,原是不想插手您的婚姻家庭,你一人安好即好。可如今……”

    杨管家话里话外都说的委婉,“近月上京局势浮沉动荡,俩老让我提醒您,兄弟姐妹本是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主家那几位受不得风,您凡事多考虑些,若是再闹出什么动静,惊着了外边儿……会伤。”最后两个字说得轻,但分量特别重。

    杨管家还不忘提醒说:“和儿姐现所在这家医院,院长是安桧生。”

    话外音是,莫在他人的地盘上丢了主家的脸面。

    何况,对方还是安桧生。

    安桧生,祁郁行的姥爷,上京慈善基金会的主席。

    这么德高望重、心高气傲的一个老爷子,曾为了那混不吝,差点闯下大祸的长孙‘安池’,放低姿态登入过解家门。

    那事,与黎宿有关。

    当年,黎宿替母去祁家送礼,差点被醉酒的安池给强|奸了。

    若不是祁郁行及时出现,护住了黎宿,黎宿很难安然无恙。

    慕之和下意识看向黎宿,杨管家也看着黎宿。

    黎宿面无表情的呼吸着,没有任何情绪外露。

    杨管家带人走后,黄青才敢抬起头来,她额角青肿,被碎发遮挡着。

    放往常,慕之和这种马虎大意的性格不可能会注意到,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有很大的动作,关心几句送些礼安抚在她那里就算过了。

    可现在,慕之和急着逃避与黎宿谈起那件事的可能,这一刻几乎全部的心机都用上了,毫不犹豫松开紧握住黎宿的手,转而招手让黄青过来,沙哑着声问黄青主宅那些人对她做了什么,黄青不答,就站床边抹眼泪,说自己没事,以后会照顾好她的。

    慕之和开始哭个不停,肩膀一颤一颤的,怨怪自己不好,连累了黄青受罚。

    黄青心疼得不行,反过来安慰慕之和的情绪。

    全程,黎宿都坐在椅上看,不说话,默着。

    中午的时候,黎知怀来了,带了一束慕之和最喜欢的香槟玫瑰,夫妻俩一见面,气氛里容不下第二个人。

    黎知怀身高有一米八几,样貌外形也是一等一的好,慕之和最痴的就是黎知怀那张脸了,其次是黎知怀心有大义,脾性温和,没有不良嗜好,对感情忠诚。

    这么多年过去了,夫妻关系仍旧处于热恋期,黎知怀忙或不忙都总能以各种方式给怀揣着少女浪漫情怀的慕之和制造惊喜。

    “宿宿,你回家休息吧,晚上别忘了去舞团训练。”

    慕之和现在心情好了很多,脸上有笑,这笑是黎知怀哄出来的。

    “舞团那边我请假了,”黎宿收拾书包,单肩挎着,手指勾着包带,面对他们,说:“我受伤了,这几天不能运动。”

    “哪里伤了?怎么伤的?”

    夫妻俩上下打量她,她穿着休闲的长衣长裤,一张脸干净白皙。

    昨天双膝都贴了大块的医药贴,他们只要注意力放一分到她身上都会发现。

    可就是没有。

    只顾妈妈的黄青没有,只在意妈妈的爸爸没有,多愁善感跟她扯了一晚旧事的妈妈也没有。

    只有祁郁行发现了。

    黎宿慢慢回:“膝盖,运动赛跑步摔的。”

    “要小心一点,走路也要看好路,反正你晚上都是要去舞蹈房运动的,学校那边的活动,有危险性的还是别参加了。”

    黎知怀的视线从黎宿身上移开,“我和你妈妈啊,希望你能成为一名舞蹈家。想当初,我跟你妈妈就是在学校舞会上认识定情的,那时候就想,以后生出的孩子一定要带她去学舞蹈……”

    黎知怀后半句话是看着慕之和说的,慕之和神态娇羞,特别的小女人。

    “我回去了。”

    黎宿朝门口走去,刚握上门把手,又听到黎知怀不满地斥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爸爸话还没说完呢……”

    慕之和去拉黎知怀的手,“好啦,你别说她,青春期孩子有些脾气很正常,无伤大雅。”

    不用去舞团训练,在家两天把剩下的经济学基础自学完了,还背了几页单词。

    期间郑轻墨打来过一通电话,气冲冲说广告拍摄吹了,投资商见她伤成这样,话都不跟她说一句,直接冷脸换掉了她,顶替她的那个人还是她的对敌。

    也是舞团里的,跟她们还是同门,叫白凤,在网络上的名气跟郑轻墨不相上下。

    黎宿刚进舞团第二日晚,舞团里的人在学院里的舞厅给黎宿举办了欢迎会。

    白凤在欢迎会上与众舞友一起跟黎宿建立好友关系,白凤还坐在黎宿身旁,跟黎宿聊了很久,聊了她在哪些剧里跳过舞,给黎宿看了好几个讨论度最高的镜头片段。

    迟来的郑轻墨看到她们有说有笑,对黎宿板脸,坐在另一桌故意弄出些许动静,把黎宿和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招了过去后,也不拐弯抹角,抬着下巴,眼睛直直看着黎宿,傲慢地说:“过来,你是我的朋友,理应和我一起。”

    几乎整个舞团的人都来参加黎宿的欢迎会了,三十人左右。

    郑轻墨的话一出,欢快和谐的场面变得尴尬,欢迎会也瞬间被转变成了帮派站队,一双双眼睛落在黎宿身上。

    黎宿谁也没选。

    关键时候慕之和来电,黎宿她知道这点慕之和打电话来肯定是催她回家,就坐在原位接听了。

    最后身为主角的黎宿最先离场。

    黎宿离开后,郑轻墨和白凤扯旧事吵了起来,还差点动手。

    郑轻墨心里有气,第二天上学去找黎宿,黎宿在校门口遇见她,她跟她都来得早,各班教室里都还没什么人。

    郑轻墨跟黎宿回班,路过陈友正的课桌,从桌肚里顺了一只白色印有蜘蛛图案的砂轮打火机,她坐在谷枝的位置上,托着下巴把玩了会儿,才慢悠悠出声让黎宿离白凤远点,说白凤喜欢抢别人东西,还爱出风头,跟她那种人混一起玩落不着什么好处。

    黎宿直说自己不想掺和进任何纷争里。

    郑轻墨盯着黎宿看,黎宿专注没写完的课业,郑轻墨一掌拍到作业本上,不让她写,并很认真地对她说:“黎宿,我会选择跟你做朋友,是因为我身边没像你这样有本事,还玩特立独行那一套的,你很招人知道吗,我对你比对詹长庭还要感兴趣,你不能背叛我,听到没有?”

    “做那些事情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太显稚嫩了。

    黎宿握着钢笔,郑轻墨听完黎宿说的话,手从作业本上离开,黎宿扶正本子继续写。

    “你佛成这样,我看你心智就跟我们不是一个层面上的,”

    郑轻墨有些嘲弄地扯了扯唇角,手指不停地摩擦着打火机,火苗起起灭灭:“这个年纪的男生都入不了你的眼吧?那么幼稚。你是不是喜欢成熟点的?”

    笔尖顿了下,黎宿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她甚至能够清晰描绘出他的眉眼来。

    她难得的回答了这个问题:“嗯,我喜欢能够保护好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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