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窦研带人从西侧出营,苏如画和云天两人把余下的人全部带上,往北侧带出营去。

    汗人在正面与四渊弓箭手对上,立马有人在后方指挥,散开人马,往两侧意图包围这个不大的营地。

    于是,一部分人与窦研的人在西边遇上,另一部分人与苏如画带的人在北边遇上。

    苏如画在马背上提着一杆长枪,人也如那长枪一般削瘦笔直。

    她转头看云天,“说实话,我没在阵前带过兵,只会斗将。所以你要活着,必须!”一指身后的兵卒,“他们归你指挥了!”

    云天没想到参军会这么说,这么坦诚他没带过兵。

    还有,就参军这身板,他只会斗将?只会、斗将?为什么他觉得参军应该是出谋划策的呢?

    作为百夫长,云天是从兵卒、伍长一步一步干起来的,带兵打仗,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

    好吧,总之什么都透着怪异,可又好像没有什么不可以,那还说啥?上呗!

    出营之前,苏如画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毕竟这是她除了遇袭以外的第一次正面迎敌。

    她自己都没想到,冲口而出的居然是:“敢犯我四渊者,斩!”

    身后的士卒齐声吼:“斩!斩!斩!”

    吼声如雷,滚过四野,震动八方。

    汗人的马都硬生生顿住了一下。

    冲入敌军之前苏如画说:“收缩队形,跟上。”她知道云天能理解她要干什么,再不多言。

    一眼无边的旷野在奔马的铁蹄下沸腾。

    两方的距离在沸腾中无限拉近。

    云天把队伍收缩成楔形,紧跟在参军身后。

    这一趟运粮下来,云天看得出参军是有勇有谋的,也确实是经验不足。自以为已经见过这个人很多面,却从来没想过他杀人会是什么样子。

    裨将于进说参军是来军营捞军功的事他也听说了,那样貌谁初见了都会以为是哪个府里娇养的小公子。

    于进与参军的那场比试他也远远的看到了,他知道这参军是不可貌相的,可是,今天他第一次看到参军杀人。

    那杆长枪所及,彪悍的汗人竟无人能与之过上三招。

    汗人擅长马刀,向来是刀锋所及血液漫天,与之对战,不死也伤。

    却不想今天参军长枪一出,汗人的刀根本近不了参军的身。

    一杆长枪在汗人的刀光中,上下翻飞。正面迎上的敌人,不是马头就是人身,一枪便刺入。

    后手枪杆一转,他的枪竟不是抽回的,而是给伤处搅个洞,转出来的。

    伤口血花迸出,每一枪都是血肉横飞。

    云天带人紧跟在参军身后,他已经不记得眼前人是一个军中文职了。

    参军身上曾经暗哑的气质,这一刻已经是外放的光芒。那光芒是血花飞起的形状。

    此时的云天确定参军不是一个文人,而是一个军中利器,饮血方能放出光芒的利器。

    汗人的血肉是他手中长枪的祭品,汗人的皮甲在他的手下形同虚设。

    此时的他已经浑身浴血,仿佛踏着尸山血海走来的地狱修罗。

    突然的,云天发现参军动作一顿,长枪又刺入一人咽喉,而他的眼睛却看向所杀之人的后方。

    长枪尖上的汗人向后倒去,而枪尖还指着那个方向,“在那!”他说。

    云天顺着参军的枪尖看过去,隔着两个马身的距离,有个手使双刀的汗将,眼神中闪着嗜血的光,也正盯视着参军。

    汗将嘴角竟然噙起了笑,阴冷阴冷的,长刀一挥收割了近处的一颗人头。

    参军提马加速,长枪直直奔那人刺去。

    云天玩了命的想跟上,参军这么单骑冲过去,怕尸首无存。可是,他没跟得上去,被汗人拦下。

    眼睁睁看着参军脱离了楔子的阵形,单骑付了杀将之约。

    云天看到了敌将双刀没一丝花样的杀招,也看见了参军不躲不避的长枪。

    他目睹参军空门大开,双刀已经攻入长枪的枪花,参军必然经受致命一击……

    参军突然躺倒在马背,云天一个“抢”字吼出,身边的兵卒奋力拼杀,要上前抢回参军,不论是重伤还是尸身。

    可是,云天看到汗将的弯刀从参军鼻尖滑过,汗将的脸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胸口的皮甲已经被枪尖捅透,钉入三分。

    汗将一口血喷出,悉数落在了参军的脸上身上,也不知是因为距离太近,还是他不甘心赴死的最后攻击。

    云天看的分明,也正是那枪尖的捅入,使汗将的弯刀从参军的鼻尖滑过,若没有顶起那一下,弯刀再向下一寸便是参军的头颅。

    这以命换命的打法,到底是参军艺高人胆大,还是他不要命的蛮横招式?云天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已经在刚才的一刻,在心中送别的一次参军。

    这一片战场仿佛被冰封了一瞬,云天第一个反应过来,冲上前,挥刀砍下汗将的头颅,高高举起,口中喊道:“他们的将领死了!”

    带出的五十人现在余下三十几人,精神为之一振。

    围攻苏如画的汗人明显势气弱了很多,苏如画长枪一扫,高呼:“敢犯我四渊者,斩!”

    兵卒接应,“斩!斩!斩!”

    “斩!斩!斩!”

    “斩!斩!斩!”

    一声高过一声,响彻天地之间。

    身后的营中也发出高呼,“斩!斩!斩!”

    然后是更远处,“斩!斩!斩!”

    汗人所余之众,再不恋战,拨转马头,向荒野里狂奔而去。

    苏如画提住长枪,停住战马,看着远去的汗人。

    此时大大小小的暗红色血渍,如地府的花般开在她的盔甲之上。

    手中长枪滴着鲜红的血,一滴、一滴……如枪尖上开了彼岸花。

    苏如画不知道自己已经形似地狱修罗,心中突兀的想到:“擒贼先擒王”村长爷爷说的真对。

    村长爷爷教的招式不好看,但真的好用。村长爷爷是不是也经历过如此的沙场?

    最后的最后,她想问村长爷爷:您老人家只告诉我可以女扮男装进军营,拼杀出军功再展现女儿身,到那时从朝堂到天下,没人能奈我何。可是现在、眼下,画儿要如何洗去一身血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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