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近处,洛南才听到了壮汉的声音。

    雄浑坚实,充满力量感,可他做的却是洗盘子这样的粗活,总给人一种大材小用的感觉。

    “听到了,但是我还是想问问你。”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洛南没有接受壮汉的提议,已经给壮汉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他会选择拒绝交流也再正常不过。

    洛南想了想,开口说道:“你是担心我落到跟上一位一样的下场,是吗?”

    壮汉的动作停下来,洛南知道自己找对切入点了。

    “像你这样自恃特殊的人我见多了,最后还不是和他一样?”

    壮汉朝身边的橱窗投去一眼,洛南也跟着看去。

    他们两人的视线集体落在之前逃跑被电疗的男人身上,他换上了一件白袍,乐呵呵地与人交谈,仿佛经历了这辈子最开心的事。

    又一条被驯化的「狗」。

    这地方的特殊之处在于,如果你不想着逃跑,你或许还有点人样,但你一旦尝试破坏规矩,那么你离「狗」就不远了。

    那些白袍,其实就是驯化后套在「狗」脖子上的颈圈。

    “我和他不一样。”洛南说道。

    “有什么不一样?”

    壮汉轻笑一声,低头继续洗碗。

    “他害怕的东西,我未免会怕。”洛南坦言道。

    壮汉将带有泡沫的碗碟放在清水下面冲洗,没有对洛南的发言做出任何反应。

    显然,他并不相信洛南所说的话。

    洛南摊手道:“实话告诉你吧,我来这里的目标第一是为了救人,第二就是彻底掀翻这里,就算你不帮我也无所谓,我的目标从来不会改变。”

    洛南盯着他的背影,放缓了语速,一字一顿道:“只是时间问题。”

    壮汉沉默不言。

    洛南面色不改,悄悄挪动脚步,站到壮汉的身后。

    他暗暗启动了「感同身受掌法」,手掌心悄悄地贴向壮汉的后背。

    “我想问的是——”

    呼!

    在某个霎那,后厨的风向变了,空气集中流动起来,带着冷风扑向洛南的面部。

    洛南盯着悬在自己头顶的手掌,眼底的神色闪动。

    他什么时候出手的?

    速度竟然如此之快,竟然带出了掌风?

    壮汉面色如常地收回手,一对粗壮如树干的手臂继续搓揉着盘子里的污迹。

    “吓到了?连这个都躲不开的话,就别说大话了。”

    洛南重新拉开距离。

    经过刚才那一下,洛南不会再试探出手。

    壮汉证实了自己的身手,以他的能力以一打十根本不成问题。

    但同时又带来了新的问题。

    这般强悍的男人,到底是怎么被督导员制服的?

    洛南双手背在身后,彬彬有礼地鞠躬:“感谢你的指导。”

    壮汉瞄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的行为非常古怪。

    他长叹一声:“罢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只准问一个,问完赶紧走!”

    “好,”洛南点头,真挚地问道,“单人牢房里有什么?”

    壮汉突然转过头,一双带有恐惧的眼神像是毒蛇般窜进了洛南的眼里。

    “你问这个干什么?”

    “简单了解一下。”

    “不要问,也不要去试!”

    壮汉强硬地说道,眼睛里瞪出了血丝。

    洛南有些意外。

    没想到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提到单人牢房会如此害怕,这反而加重了洛南的好奇心。

    “那里很危险吗?”

    “不是危险,而是……那地方是无止尽的折磨!是地狱!只有血的世界,就该是地狱的模样!跟单人牢房比起来,我宁愿接受电疗!”

    壮汉喘着粗气,说话时攥紧了拳头。

    青筋从他的手臂下凸显出来,可以看出他的情绪紧张到了极点。

    接下来无论洛南怎么问,壮汉也不愿再透露一句,洛南悻悻地离开了后厨。

    他托着下巴,一边思考一边往回走。

    原来我想错了,壮汉之所以妥协,不是因为遭受了电疗,单人牢房才是迫使他屈服的原因。

    单人牢房里到底有什么,才能让他如此害怕?

    当天下午,又有一名家属获得督导员的祝贺,从丙区升到乙区去享福。

    因为单人牢房的存在,洛南已然不觉得乙区是纯粹享乐的地方,看向升区家属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只有无穷无尽的冷漠。

    不知不觉,他已经和一部分家属同化了。

    ……

    “我跟你讲,我家那死丫头,逢年过节不肯回家,说什么不能把猫丢着不管。”

    “猫哪有家里重要啊?每次叫她相亲,都是我忙前忙后的,她可倒好,天天说自己累。”

    “真的是,她累什么啊?我特意把男方家庭叫到她的城市,拉她去相亲,结果男方还看不上。死丫头也不知道打扮一下,我这么操劳是为了谁啊,哎呀可怜天下父母心咯!”

    洛南被一连串的唠叨吵醒,无奈地翻身起床。

    走廊外两个中年妇女叽叽歪歪,能从盘古开天聊到火星撞地球,鸡毛蒜皮的事情能讲半个小时。

    洛南不想再听下去,端起脸盆走向洗漱区。

    刚出房间,他就被骗婚女拦住了去路。

    “是今天吗?”骗婚女确认道。

    “是是是,你已经问过八百遍了,是今天。”

    洛南无奈地点头,从她身边经过。

    人在做坏事之前总会表现得异常的诚恳,洛南也是如此,早课忏悔时他的声量快追上白袍家属了。

    下午四点,白袍室友没有多说什么,提前为他们准备好了白袍。

    洛南察觉到他的表情有点僵硬,但没有询问。

    带上清扫工具,洛南与骗婚女来到了室外。

    跟以往一样,骗婚女放风,洛南处理铁丝网最后的部分。

    “咦?”骗婚女忽然疑惑地喊了一声。

    “怎么了?”

    “今天的室外,没有督导员。”

    洛南看了一圈,发现的确如此。

    室内的督导员仍在值守,可室外却没有一名督导员。

    其他几名工作者见没人监督,也乐得清闲,动作慢悠悠,抓住难得的机会摸鱼。

    “有点怪啊。”洛南低声喃喃。

    “喂,没有督导员的话,是不是不用放风了?”骗婚女趁机说道,“反正今天是最后了,我直接跟着你出去吧。”

    “不行,”洛南果断拒绝,“铁丝网后面是什么还不确定,你在这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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