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心头一阵发虚,“什么不对?”

    江念辞指着温泉道,“我明明记得自己掉进了水里,又怎会砸到你的花草?”

    这片花草分明不是自己砸的!

    江念辞觉得自己找到了男子的破绽,可男子却并不羞愧。

    “反正都是上头掉下来的人砸的。你砸的,和他们砸的,又有什么分别?”他理直气壮地问道。

    “你……”

    “怎样?”

    江念辞握紧了拳头。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恐怕她早就把对面的男子千刀万剐了。

    男子见江念辞真的急了,忽然话锋一转,“你若真想离开,除非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江念辞赶忙问道。

    别说一件,就是十件八件的,她也愿意答应啊!

    “帮我试药。”男子垂眸看着江念辞,“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些可都是剧毒的毒药。虽然解药都研制出来了,但我可不能保证解毒之后会发生什么!”

    他特意拉长了说话的尾音,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恐吓。

    江念辞却并不害怕。

    “试就试!”

    她果断应了下来,和男子一同进了药房。

    江念辞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前世,她兵败被俘,在燕国受尽刑罚。

    她本以为这世间不会有更难忍受的事情了,却没想到所有的酷刑加在一起,都远远不及男子研制的毒药。

    她时而觉得自己被丢入了油锅,被烹炸煎烤;时而又觉得自己被搁置在冰山之上,漫天的大雪淹没了她的身躯,冷得她喘不过气来。

    被虫蚁啃食,被万箭穿心,被开膛破肚,被五马分尸……

    江念辞甚至觉得,所谓的“十八层地狱”也不过如此。

    好在,每次在她受不住的时候,男子总会及时地递过来一瓶解药。

    解药下肚,她总会获得片刻的新生。

    江念辞想,这男子无论人品如何,医术却都是极好的。

    三天。

    整整三天。

    江念辞不知自己是怎么熬过去的。

    以至于后来,她仿佛彻底失去了痛觉。

    望着如行尸走肉般的江念辞,男子忽然犹豫了起来。

    江念辞算着时间,见男子还未取出毒药,不由问道,“还有多少种毒药?”

    男子探究地看着江念辞。

    “你这小娘子当真厉害!”

    江念辞疲惫地勾了勾唇。

    “还有药么?”她再次问道。

    “最后一种了。”男子递过来一个瓷瓶,“此毒会腐蚀你的脏器,若不及时服下毒药,便会肠穿肚烂。”

    江念辞伸手去拿。

    男子却又忽然收回了瓷瓶。

    “此毒不仅腐蚀脏器,还会腐蚀肌肤。我的解药虽能解毒,却并不能恢复你的容貌。我劝你还是想好了再喝吧。”

    “拿来!”

    江念辞不耐烦地抢过瓷瓶,不假思索地打开了瓶盖。

    “别!”

    男子愣了一下,赶紧把瓷瓶抢了回来。

    “你这是做什么?”江念辞皱着眉头看向男子。

    男子叹了口气,“我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

    缓了缓,他又问道,“外头的世界就这样好?”

    江念辞没有回答。

    平心而论。

    这里山美、水美、花草也美。

    就连每日入口的米粮都格外香甜。

    如果可以忽略这个行事古怪的男子的话,这里倒颇有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可这里再好,江念辞还是要出去。

    外面有家人,有朋友,还有……还有一个她非常在乎的人。

    “罢了罢了。”男子挥了挥了手,“你走吧。”

    江念辞愣了愣。

    “你看着我干什么?”男子没好气地嚷道,“赶紧走!再不走,我就要反悔了!”

    江念辞这才反应过来。

    她朝着男子拜了又拜,慌忙跑了出去。

    “没良心的东西!”

    男子嘀咕了一句,冷着脸跟了出去,就见江念辞已经往悬崖上爬了。

    可悬崖实在陡峭,就算有飞虎爪也很难找到支点,更别说江念辞根本没有趁手的工具了。

    她只能忍痛攀着石块,直到指甲磨平,十指鲜血淋漓。

    可即便这样,她还是因为脚下不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男子神色复杂,语气里却仍然充满嫌弃。

    “我的花草!”

    他气急败坏地瞪着江念辞。

    江念辞一脸抱歉,正要开口,男子却忽然揽住了她的腰,轻点足尖,踏着崖壁飞了上去。

    江念辞不是没有见过武功高强之人,可她却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轻功。

    待到二人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江念辞才忍不住问道,“敢问恩人尊姓大名?”

    “我?”

    男子勾起一抹苦笑。

    他在山谷中实在是太久了,久到他几乎快忘了自己的姓名。

    半晌,他才低声道,“黎远。”

    “你姓黎?”

    江念辞的眼中掠过一抹诧异。

    “姓黎怎么了?”男子不解。

    “没、没怎么。”江念辞摇了摇头。

    她虽然对男子的身份产生了万千疑问,可此刻却并非追究这些的时候。

    不管此人到底是不是黎公子,她都得走了。

    “恩人救命之恩,小女没齿难忘。待我办完事情,定会回来好生谢过恩人。”江念辞再次拱手,“恩人,后会有期!”

    “呵!”男子嘴硬,“谁信你!”

    他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瓷瓶。

    “小娘子,你来千丈崖应该也是为了岩灵草吧?这里面是我提纯后的药汁,一滴便有百株岩灵草的功效。”

    “别!别这么看着我!我可不想听你道谢!”

    说完,不等江念辞反应,他便飞身而下。

    落入谷底之时,他却又忍不住望向了无际的天空。

    或许,她,还会回来。

    对么?

    ……

    江念辞并不知道黎远心中所想。

    她捡起地上的瓷瓶,默默看了许久,这才将瓶子揣进了袖中。

    来时的马儿不知被纪少游弄去了哪里。

    她只得走到邻近的城镇,又买了匹马,还顺便问了问日子。

    这一问,她才惊讶地发现,距离自己坠谷已经过去近半个月了。

    想来,是自己昏迷太久了吧!

    也不知黎远花了多少心思才救活了自己。

    江念辞忍不住摸了摸袖中的瓷瓶。

    她不敢再耽误时间,驾马匆匆赶往镜湖城。

    途经首府之时,她意外发现首府的城门竟也关上了。

    疫病扩散了?

    江念辞心中忐忑,更加用力地甩起了马鞭。

    希望、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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