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少游在次日中午才幽幽转醒。

    他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

    梦里,他失去作为男子的尊严。

    好在只是大梦一场。

    梦醒,他依旧可以一展雄风。

    纪少游从榻上爬了起来。

    他习惯性地去摸枕下的同心结,不想却摸了个空。

    这根本不是他的房间!

    顷刻间,纪少游睡意全无。

    他钻回了被子里,一双手慢慢往下面探去。

    他从未如此努力地抚慰过自己。

    可很快,他就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不是梦!

    根本就不是梦!

    纪少游双目空洞,木头般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房间里空无一人。

    巨大的绝望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

    不!

    不该是这样!

    他应该还有机会!

    还需要更好的郎中!

    “来人!来人啊!”

    纪少游急切地嚎了起来。

    进来的是个眼生的小厮。

    纪少游皱眉,“阿平呢?阿平去哪儿了?”

    “阿平被夫人发卖了!”

    “什么?”

    江念辞是疯了么?

    为何要卖了他身边最亲近之人。

    “夫人说,是阿平疏忽懈怠,才会让院中起火,进而导致主君您惊惧过度,不能……不能人道了。是以一大早,夫人就请了人牙子过来,说明缘由,让他把人带走了!”

    “你是说……”

    纪少游已经顾不得什么心腹不心腹了。

    “人牙子知道我不能人道了?”

    “当然知道了!不只人牙子知道,京城都已经传遍了呢!主君?主君?你怎么了?”

    小厮凑到了纪少游的面前,认认真真地注视着他的每一个表情。

    纪少游无力地挥了挥手。

    他是没脸上值了,干脆让小厮向翰林院告假三日。

    小厮退下后,并未直接带信去翰林院,而是转了个弯,绕进了江念辞的屋里,将方才发生的一切都绘声绘色地表演了出来。

    砚书乐得合不拢嘴。

    “要我说,咱们真该谢谢阿平呢!若是没有他失手烧了后院,咱们还不能将此事闹得满城风雨呢!”

    江念辞摇了摇头。

    “不是阿平放的火。”

    前世。

    阿平作为纪少游的心腹,没少帮着他欺瞒自己。

    后来,更是在纪少游的命令下,在柴火房里点了把火,想要取了自己的性命。

    如今自己还了他一场火,也算是对他的回报了。

    ……

    翰林院准了五日假,纪少游便在家中躲了三日。

    直到连周氏也看不下去了。

    她亲自推开了纪少游的房门。

    “儿啊!你躲得了一时,还能躲得了一世么?除非你此生都不再出门了,否则,你总要迈出第一步的!”

    闻言,纪少游的眸子里总算划过了零星的色彩。

    可也不过一瞬,这道光就又暗了下去。

    “母亲说得倒是轻松!可我、我如何迈得出这一步啊!”

    “这有何难?”

    周氏不以为意。

    “只要你抵死不认,难道世人还能拉着你去检验不成?待日后你有了孩子,谣言自会不攻自破!”

    “孩子?”纪少游苦涩一笑,“我哪还能再有孩子?”

    璋哥儿倒是他亲生的。

    可他没法认啊!

    “怎么没有?”周氏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舒韵婉肚子里的那个是你的种吧?”

    “母亲,那孩子不能留!”

    许清如的事情他还不知该如何像舞阳公主解释呢,若再和舒韵婉多了个孩子,他还能活么!

    “傻儿子,你就说那孩子是如儿生的不就行了?”周氏笑道,“如儿最是明理,她会知道有个孩子的好处的!”

    “可是婉儿……”

    “婉什么婉!她现下已经嫁出去了,你该称她一声‘李二家的’!还是说,你现在还想娶她为妻?”

    纪少游攥紧拳头。

    在他心里,舒韵婉是“皎如天上月”一般的存在。

    他爱她。

    也愿意把世间最好的东西都赠予她。

    然,大周不许女子二嫁。

    此生,他和舒韵婉注定不能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

    “行了!我知道你放不下她。一个外室罢了。只要她不再生事,你养了也就养了。”

    “不过儿子,”周氏又道,“那个李二,不能留了!”

    这事儿便是周氏不提,纪少游也会处理的。

    三天后。

    李二被派去采买,再也没有回来。

    得到消息的江念辞动作一顿。

    “人找到了没?”

    “夫人放心吧!少爷得了您的书信,一直派人盯着呢!”砚书道,“人昨天夜里就找到了。只是他被推下了山崖,伤了脑子,郎中说,还要再多养几日才能醒来。”

    江念辞点了点头,便没有再问了。

    中秋节就要到了。

    因着陆琳琅和霍文君的大肆宣传,品芳斋的月饼卖得格外好。

    江念辞暂时腾不出手去管其他的事情。

    圣上赏的金子,连同这次卖月饼赚的钱,被她总共分成了三份。

    一部分用作日常生活和店铺周转。

    一部分买了宅子。

    剩下的一百两,她全部让砚书捐给了长乐长公主名下的慈幼院。

    “全捐了?”砚书张了嘴,半天没能合上。

    这可是整整一百两黄金啊!

    她一辈子不吃不喝恐怕也赚不了这么多钱啊!

    “全捐了。”

    江念辞语气淡淡,仿佛在说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砚书深深吸了口气,这才着手去办了。

    消息很快传到长公主府。

    长乐长公主端起茶盏,漫不经心地撇去水中浮沫。

    “这位纪夫人倒是大方得很。”

    她语气冷淡,让人喜怒难辨。

    黎序之端坐在长公主的下首,直言道,“不是大方,是心善。”

    “哦?”长公主眯起眸子,“你倒不觉得她是在讨巧卖乖?”

    “她不会。”

    黎序之无比笃定。

    “姨母从前总觉得独木难支,如今有了同行之人,为何又觉得他人别有用心呢?”

    长公主默了默,忽然笑了起来。

    就算江念辞心怀鬼胎,可自己不过是一个不受圣上喜爱的公主,她巴结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呢?

    “姨母,你并非多疑之人。”黎序之又道。

    长公主自嘲一笑。

    “大抵是朝堂拥挤,连人也变得狭隘起来了!”

    她不再费心去想江念辞的目的,转而看向了黎序之。

    狭长的凤眼里带了一抹明显的审视。

    “你倒是格外看重此人!可你别忘了,她已经是纪夫人了!”

    “姨母误会了。序之只是觉得,江姑娘是位值得深交的朋友。”

    黎序之起身拱手。

    清亮的目光中满是坦然。

    待到黎序之告辞之后,长公主的贴身丫鬟碧玺不禁喃喃道,“殿下,咱们是不是想多了?”

    “虽然奴婢之前也觉得世子对纪夫人有意,还以为那纪夫人是个狐媚的。可看他方才的样子,又像是咱们误会了一样。”

    “误会?”长公主摇了摇头,“你仔细想想,序之方才叫她什么?”

    “叫她……”

    碧玺迟疑地吐出三个字来。

    “江姑娘?”

    他叫人家江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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