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们也没想到黎序之真的会来。

    顿时众星拱月般得迎了上去。

    在阵阵的恭维声中,黎序之一眼就看见了江念辞。

    她果然来了。

    可为何,竟是妇人打扮?

    “这位是……”

    黎序之走向江念辞。

    纪少游回神,深情地揽住了江念辞的腰。

    “这是内人江氏。”

    黎序之眸子里的光渐渐淡了下去。

    “原是纪夫人!”他鞠了一礼。

    江念辞心尖一颤。

    不知为何,她竟从黎序之的声音里听出一抹咬牙切齿的意味。

    她……没有得罪过他吧?

    “序之哥哥!你怎么不等等我啊!”

    周纤纤飞奔而来,甜腻的气息在空气里经久不散。

    她也同样看见了江念辞。

    “是你?”

    上挑的眼尾染上了怒火。

    若非贱人搅局,她又怎会被大理寺审了足足两个时辰。

    黎序之不着痕迹地敛了眉。

    为免周纤纤闹事,他索性将贺礼送上,直接领着人走了。

    舒韵婉看了看周纤纤,又看了看江念辞,一时间思绪百转。

    黎序之离开后,纪少游再一次被同僚围了起来。

    舒韵婉借口更衣,很快也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江念辞则由嬷嬷带着,入了陆琳琅的闺房。

    陆琳琅行事不羁,先前又有一桩惹人艳羡的婚约,在京中并没有什么好友,只和镇国大将军家的小姐霍文君颇为投缘。

    “霍妹妹,这就是我和你提过的江姐姐。”陆琳琅热情介绍。

    霍文君挑剔地打量了江念辞一番,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什么聪慧过人?

    若真聪慧,又怎会被探花郎骗得团团转?

    江念辞也不在意。

    把精心准备好的礼物送了上去。

    那是一套专门为陆琳琅定制的男装。

    浅淡的蓝色长袍上点缀着金线绣的仙鹤。

    华贵,却不显女气。

    除此之外,还有一把小巧的匕首。

    看起来并不显眼,但胜在轻盈锋利,很适合女子防身。

    霍文君瞬间眼冒金光,哪里还有先前别扭的模样。

    她谄媚地把脑袋凑了过来。

    “江姐姐,再过两月就是我的生辰了!”

    江念辞一愣,旋即笑了起来。

    “待你生辰,我也送你一份。”

    “那就谢过姐姐了。”

    她大大咧咧地行了个礼,直接拿着匕首去院外耍玩了。

    “她就那性子,江姐姐,你可别见怪。”

    饶是不拘小节的陆琳琅,此刻也不免觉得尴尬。

    江念辞摇头。

    前世,霍文君也一直追随着长公主。

    自己与她虽未谋面,却是神交已久。

    “对了,我往江家也送了一张帖子,你哥哥他……他来了么?”

    陆琳琅佯装不经意地提起。

    如玉的耳朵泛起一抹可疑的红晕。

    “应该……来了吧。”

    江念辞不解。

    为何陆大小姐对兄长如此感兴趣?

    不过,现下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我派人送的信你看了么?”

    “看了看了。”

    陆琳琅连连点头。

    上次的教训她还历历在目,她哪还敢小瞧江念辞送来的信啊!

    “江姐姐,为什么要让我爹派人跟着纪大人和你的丫鬟啊?”陆琳琅不解。

    若真担心,不带他们过来不就行了?

    三言两语的,江念辞也解释不清。

    没过多久,陆夫人身边的嬷嬷就来了。

    “纪夫人神机妙算!”

    “纪大人和那位婢女果然进了老爷的书房。不过他们并未从书房拿走什么东西,现下已经在厢房汇合了。我家老爷让人锁了房门,还想请您过去一趟。”

    江念辞颔首,随着嬷嬷去了。

    这是江念辞第一次见到当朝宰相陆习儒。

    受纪少游影响,上辈子,她一直以为陆习儒是个昏懦的贪官,却没想到本人竟清瘦至此。

    宽大的衣袍虚虚拢着他苍老却依旧挺拔的脊梁,像是高山上的雪松,在风雨飘摇中巍然伫立。

    他的须发已然全白,脸上亦是沟壑丛生,只那一双眸子却亮得吓人,仿佛能一眼看穿人心。

    陆习儒锐利的目光落在江念辞的身上。

    明明没有过多情绪,却让人觉得不怒自威。

    “你那丫鬟究竟是什么人?”他沉声问道。

    江念辞不卑不亢地抬起眼眸。

    “十三年前的谋逆案,陆大人应当比晚辈更清楚。”

    “真的是她?”

    一瞬间,陆习儒的眼里闪过万千情绪。

    “竟都这么大了!”

    “什么这么大了?老东西,你该不会又在外头弄出个私生女吧?”

    陆夫人的目光如刀子般射向陆习儒,又因情绪起伏过大重重咳嗽了起来。

    陆习儒赶忙替她顺气。

    “你想哪儿去了!”

    他和陆夫人青梅竹马。

    除了陆凝雪的生母趁他酒醉时爬了床,便再无别的女人。

    “是我多想么?”陆夫人白了陆习儒一眼,“还不是你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若不是陆凝雪从中作梗,她的琳琅又怎会和黎家退婚。

    “这、这都哪跟哪啊!”

    陆习儒有苦难言。

    “那丫鬟应该是舒老贼的女儿!”

    陆夫人大惊,“舒家不是被满门抄斩了么?”

    陆习儒讪讪一笑。

    舒太傅谋反罪无可恕,然幼子无辜。

    他实在狠不下心,这才替舒家嫡女换了名字,偷偷送进了教坊司。

    陆夫人深知夫君脾性,当下明白了个大概。

    “她来相府谢你?”她皱眉问道。

    感谢就感谢,为何偏要鬼鬼祟祟的?

    “到底是舒家后人,行事作风和她爹竟是一模一样!”

    陆习儒没有回答陆夫人的话。

    他并不觉得那丫头是来感谢自己的。

    “你还知道些什么?”

    他再次看向江念辞。

    江念辞拱手。

    “晚辈斗胆一问,当年舒太傅究竟是罪有应得,还是被人栽赃陷害?”

    陆习儒愕然。

    瞬间就明白了江念辞的意思。

    “那丫头竟以为老夫害了她的父亲?她潜进书房,是为了找到老夫陷害她父亲的证据?”

    “罢了罢了!随她去吧。”

    陆习儒苦涩地摆了摆手。

    没想到他当年随手一救,竟救回个仇人!

    见状,江念辞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前世,陆习儒定也没有把纪少游和舒韵婉放在眼里,不想却被二人钻了空子,成功将假证据藏于陆府,最终落了个抄家流放的下场。

    “陆大人,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出言提醒。

    “老夫身正不怕影子斜!”

    江念辞急了。

    “可是大人,他们找不到证据,不代表不能伪造证据!若是那伪造的证据到了圣上手里……”

    “圣上耳聪目明,怎会受小人蒙蔽!”

    陆习儒不以为意。

    说完,又不免心如擂鼓。

    若是先皇,他自然不必担心。

    可当今圣上……连一母同胞的长姐都能怀疑,又怎会轻易相信他这位三朝老臣。

    陆习儒沉默了。

    半晌,他忽然郑重地朝着江念辞拜了一拜。

    “我陆家怕是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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