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木看似毫不在意，却知晓伊芳莲之话不无道理。
若不是这样，她当初回宫为何要易容进宫。
在当时江南发生叛乱的最开始，不管原越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样，在最开始，姜木就已经送原越去死。
姜木转身要回常青轩，冯同忽然叫住她道，“娘娘不必担忧。”
她回身，看到冯同那双三角眼内无比认真诚恳的说道，“陛下为人光明磊落，又有谋划。他若是记恨当年，绝不会如此对待娘娘。属下斗胆说一句话，陛下他就差把心剥出来给您看了。”
“……”
姜木浅浅一笑，说道，“冯统领之前说你很早就跟着原越了？”
“正是。”
“你遇见原越时，他是什么光景？”
冯同陷入追忆之中，一分不差的把令他铭记一生的画面传递出来。
“属下当年只是看守城门的一个小兵，连收入城费都轮不到属下的小兵。属下见到陛下之时，世家子们驱使马车，而陛下双手捆着绳子，跟在马车后面。”
“后来……”冯同的三角眼内满是怀念道，“叛军打了过来，大军们兵临城下，是陛下以一人之力扭转了形势。”
可是大臣们传出来的版本，是他们找到原越之时，原越险些命丧，是他们拯救了原越，才有如今的姜国。
姜木垂眸，心中有了一些疑虑。
这么多版本里，哪个才是真正发生的事实。
原越不过孤身一人，去到满是豺狼虎豹的江南，就是天神转世，也绝无可能在江南出头。
所以人人都觉得大臣们的版本是真相。
毕竟如今原越登基为帝，不管是为了挽尊还是为了其他，都一定要让那些不堪的过往被粉饰。
君不见过去多少帝王乱世登基时，都要给自己编造一个神邸之子转世的身世？
姜木想了许多，最后却是自嘲一笑。
因为她清楚知道，不管哪个传言为真，哪个传言为假，她都是切切实实亲手送原越去死过。
这点是无论如何也粉饰不过去的。
姜木转身要离开，冯同却忍不住叫住她。
“娘娘……”
姜木平静看他。
冯同更是说不出口，却紧紧握拳，三角眼内满是诚恳和犹疑，最后还是说道，“陛下身为冷宫五皇子时，您也未曾摒弃过他，为何……为何江南之变突发时，您却又……送他去死呢？”
姜木微愣。
“我……”
姜木莞尔，却很快平静对他说道，“冯统领，我是谁，想必无人不知。”
她是麟娇公主。
姜木继续说道，“而真正的我，就是任性妄为，全凭心意做事。”
“……”
——
回到常青宫，镜水担忧的看着姜木，姜木却莞尔对她说道，“镜水，去替伊芳莲去麒麟轩传达。”
镜水一愣道，“传达什么？”
“传达伊芳莲的敬意，方才不是都答应她了吗？”
“……”
镜水一时哑然，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家姑娘。
“姑娘，您……您还记得这事呢！”
姜木奇怪道，“为什么不记得？刚发生的事情，镜水你这就忘了吗？”
镜水，“……”
镜水要怎么说？
她今日又随自家姑娘知道了陛下的一件秘辛，她都感觉自己随时随地都能被陛下灭口了。
结果事件的当事人却还记得……却还记得……
“你觉得这是琐事？”
镜水忍不住道，“可是这事那位假公主又怎么会信呢？”
姜木平静的翻过一页农书，淡淡说道，“她知晓自己是谁，我也知晓是谁，全天下的人都知晓我们是谁。”
“可是，全天下的人都知晓她如今是姜木，伊芳莲说的也是姜木。”
“既然如此……”姜木柔声对镜水道，“你就向那位公主提出建议，明指这是到伊芳莲手里讨要好处的机会，你觉得，那位公主会不去吗？”
“……”
镜水光是脑子里浮现出假姜木的面容，就忍不住抖了一下。
这一抖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假姜木那副要钱不要命的性子……
镜水满足的赞叹一声，立刻点头道，“镜水这就去！”
这才是她的姑娘啊，她的姑娘又怎么会被冯同的话影响到呢？
“可是……”镜水又不解道，“那位假公主如今不住在麒麟轩啊。”
“因为我想你顺带去麒麟轩，看看那位……林太后娘娘还在不在麒麟轩中。”
镜水茫然。
林太后不在麒麟轩又能在哪里？
马上就要临近回宫之日了。
一夜过去，明日午时就是出发的时候了。
黄昏降临，下了一场春雨，温泉宫内却白雾袅袅，不受影响。
姜木站在温泉边，好像回忆起了上次在这里发生的事情。
“你叫朕来做什么？”
原越出现在姜木身后。
姜木回身，浅淡一笑。
“归安宫那样孤寂，你呆在归安宫做什么。”
林太后若想做什么，今夜就是最好的机会。
姜木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目的，把原越叫出归安宫。
原越挑了挑眉，看着姜木走近他，掂脚圈住他的双肩。
“你这是做什么？”
然后原越一顿。
因为姜木抬头，与他额头相触。
她往后退了退，杏眸内光华流转。
“叶太医医术真高明，你的风寒果然好得很快。”
“……姜木，你这是做什么？”
姜木似乎看不清他凤眸内的情绪，于是杏眸凑近了一些，若有所思道，“听苏奴说，你为了我降温才感染上风寒的。”
原越凤眸微垂。
“也许是吧。”
两人对视一会儿，姜木轻笑一声，说道，“原越，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
原越罕见的心猛烈一跳，凤眸顿时像是猛兽的眼眸，狠狠锁定姜木。
可是姜木竟然一点都不惧怕，笑着俯首在原越肩头，侧首看他，唇瓣像极了被春雨滋润过一样，从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是温柔刀。
“不然，你早就像伊芳莲说的那样，要将我千刀万剐了。”
“……那是砒霜前的蜜糖。”
“你对我这样好，真是砒霜前的蜜糖……还是有更合理的解释呢？”
明明上次温泉之时姜木喝了酒，如今她没喝酒，却比上次更像酒醉。
她杏眸一错不错的看着他，放在原越眼中，就是她爱极了他。
她说道，“原越，你喜欢我，对吗？”
原越不回答，搂住她的纤腰，反而说道，“你弄这一出是做什么？”
姜木哼笑。
“别不承认，原越。”
她柔若无骨的缠上原越，小脸是那样灵动，那样骄矜。
她说道，“我来履行我的惩罚啊。”
姜木凑近原越轻轻道，“我输了你，你不是想要我吗？”
她更放低了声音，几乎是气声，仿佛也在撩动原越的心。
“五哥哥，将我输给你好不好呀？”
“……”
握住纤腰的大手一紧，纤腰勒出美丽弧度。
帝王的声音发紧，喃喃道，“这可是你说的。”
“你可别后悔。
十一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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