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能重来，姜木一定听神医哥哥的话。
院子里安静无比，秋日连鸟儿都不见，更是显得死寂般安静。
所有人都是低垂着头，在寒风中一动不动。
不知道等了多久，姜木的身体都冷到麻木了，终于传来缓缓的脚步声。
脚步声均匀而轻微，似乎来人每一步路都是经过计算而落下的。
姜木又闻到那股淡淡的檀木香，气味如同噩梦一般，似乎又将她带回那个深渊般的夜晚。
未见其人，姜木的脸色就先青上三分。
她的余光看到明黄的龙袍一角。
时隔五年，再次相见，她却只配看到姜越的一抹衣角。
姜木几乎要苦笑，却盼望着她连衣角都不用见。
年轻帝王走过每一个宫女。
姜木心跳如鼓，直到帝王远离，她才松了口气，心里不禁生出喜意。
他果然没看见她的样貌！
她发誓，等过了这一次她就逃出皇宫，走得远远的！
什么姜国小公主，她已经死在国破那一日！
她不要背上悖德的名头！
她要听神医的话，和神医一起隐居，就不会和原越再碰上了！
原越他就是个疯子，十年前她就斗不过，如今更是如此！
姜木心神游弋之际，猝不及防暼见明黄龙袍。
鸦雀无声。
姜木瞳孔扩大。
帝王不辩喜怒的声音响起，“你就是前夜打扫南殿的宫女？”
“……回陛下，奴婢正是。”
没事的……姜木，没事的。就她这个模样，原越那样性子的人定不会把她放在眼中！
毕竟姜木专门让神医给自己弄不引人注目，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丑陋的易容！
“抬起头来。”
姜木心狠狠一跳，攥住手心，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姜木缓慢抬起头。
冰凉的手挑起她的下巴，让姜木眼皮惊惶的颤动，被她竭力压下。
不过垂下的眼眸，余光似乎看见帝王嫌恶的神色。
嫌弃至极。
姜木心下一松。
果然。
当今陛下最是喜爱美人，后宫中还有诸如京城第一美人，京城第一才女的妃嫔，如何能看上她这样的宫女。
若是被他知道那夜承欢的是她，恐怕他自己都接受不了。
曾经的姜国小公主，设想过无数次和姜越见面的场景。却不想等事情真正发生时，会如此戏剧性。
甚至此时姜木什么都没想，心里只有偌大的庆幸。
果然帝王很快松手，姜木看到他接过苏奴的手帕擦手。
“很好。”帝王森寒说道，“敢耍朕，那就别被朕找出来。”
“昨日有答应位份，今日之后就是凌迟三百下，活剐！苏奴！给朕继续找！”
姜木颤抖，帝王发怒，她跟随所有宫女跪下。
云泥之别。
“脏掉”的手帕一扔，在姜木的视线中随风飘扬，很快就不见踪影。
姜木心中一凉，帝王离开了，可是威势却留在她心中。
许久不见，当年那个体弱多病的五皇子已经成长为一个帝王。
而她却成了命如草芥的宫女。
出宫……她要出宫！
姜木平静的随着众人回去，收起易容膏。
她曾经是最受宠的小公主，对这皇宫熟悉极了，她知道一条离开的暗道。
极为巧合的是，这座院子的宫女们活多了起来，姜木几乎找不到离开的时间。
管事太监更是尤为针对她。
“你近日心是飘了，苏公公来的那一日不过问你几句话，你连活都不做了！这几日更是屡次出错！你说说你，你还能做什么！”
“正好！你就去给丽妃娘娘送花去！”
管事太监随便指了个人，“欢悦！你跟她一起去！”
顶尖的金菊花上还带着露水，姜木小心翼翼的往余华殿去。
父皇在时，余华殿就住着他最宠爱的妃子，可想而知这位丽妃娘娘的宠爱。
她只盼差事一点都不出错才好。
可是欢悦却停在殿外。
“送花一个人去就行了，我在这等你！你快点！”
姜木看了欢悦一眼。
欢悦一门心思往高处走，丽妃娘娘这么好的机会她竟然错过。
种种不顺，让她不安。
姜木送完花瓶出来，鼻间似乎还有那靡靡花香。
这让她有些恍惚，转头一看，才发现太监宫女们跪了一地。
她悚然一惊，余光已经暼到明黄龙袍，身体已经先过思绪跪下。
“参见陛下！奴婢该死！”
仿佛不妙的预感成真，姜木面若煞白。
她是疯了吗！
不安归不安，可是她怎么可以送完一趟花出来就好像被花蒙蔽了心眼一样！
她明明小心谨慎这么久，怎么这时却接近原越跟前才看到他！
事已成定局，姜木还不敢相信自己为何会上赶着出现在原越面前。
这让她被靡靡花香包裹的神智彻底清明。
苏奴尖声道，“大胆！谁让你恍神的！仔细点你的皮！下去自扇十个巴掌！”
姜木却松了一口气。
当年苏奴就算得势了也不曾报复那些欺负自己的人，如今让她自己领罚，却是比丢了命好。
姜木还没谢恩，明黄龙袍就闯入眼帘。
下巴又被挑起，等姜木的脸抬起，脸色又已经是煞白一片。
“抬起眼来。”皇帝命令。
“……”
姜木无法，只好颤动着睫毛，眼眸看去，却停在帝王高挺的鼻梁上。
原越微愣。
方才他从殿外走来，远远就看到宫女的眼眸，却只是一瞬间，宫女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跪下。
此时再看到，原越终于知道自己为何会在意了。
宫女生得普通，眼眸却是明亮又干净，睫毛更是长得不可思议。
又黄又平凡的脸庞完全无损这双眼睛的美丽。
姜木感到炙热的视线，又是一惊，忍不住垂下眼眸。
帝王松开她，半响，姜木看到一条手帕扔到地上。
他又擦手了，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
“不许起。”
帝王走进余华宫内殿。
苏奴停下，“跪到廊下去，别惊扰到贵人！”
寒风被挡住一部分，姜木思绪全乱。
这应该是没引起注意力吧？
这是好事。
可是坏事是……帝王肯定不会记得她这个小宫女，有资格叫她起来的只有主子。
这里是余华宫，余华宫的主子只有丽妃娘娘。
但是比起丽妃娘娘让她起来的命令，丽妃娘娘恐怕会直接下令将她处死。
毕竟她在她的宫殿里惊扰了皇帝。
这让姜木遍体生寒。
她该怎么办？
丽妃娘娘是京城第一美人，盛宠在身，平日里嚣张跋扈，她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她不想死！
她还没找到母后！
比起丽妃娘娘这条路……似乎只有一条路……
姜木忍不住心怀侥幸。
反正原越不知道她是那夜与他同床的人，刚才她也及时行礼了。
也许……也许她求着原越这条路是可行的！
至于怎么求一个暴君让自己起身……
这并没有难倒姜木。
只要原越不曾认出她，姜木最懂如何揣摩皇帝心思！
她极擅长！
原越黑着脸走出宫殿，呼吸有些不稳。
“参见陛下！”
一众跪下的宫女，原越清晰听到磕头声。
他眯起凤眸，朝廊下看去。
宫女的姿态闯入他的眼帘，让他瞬间便动情。
宫女细嫩的脖颈微微颤动，身体几乎贴着地，玲珑身躯在发抖，除了那声磕头声，她没有任何举动。
既没有让他饶命，也不是全然侥幸的等待丽妃恩典。
原越没什么感情的牵动嘴角。
“你倒是聪慧。”
旁人行礼，没有她这样磕头的，恨不得冲着将自己磕成重伤去。
姜木贴地瑟瑟发抖，还是紧紧咬唇，控制自己求饶的欲望。
皇帝是九五之尊，她从前就极为讨父皇喜欢，如今更知道如何让帝王宽恕。
她冒犯了帝王，那就是她的错。她只要表现自己知错，与此同时再表现出存在感，这比什么都强。
她应该做对了吧？
因为帝王的脚步声贴近。
姜木感受到帝王急促的呼吸，这让姜木心中闪过一丝异样。
不过很快她就无法顾及了。
因为帝王低沉的声音如同死神一般降临。
“如此乖觉，却不知道……欺君之罪乃是死罪！”
姜木大骇！
一个小小宫女，哪里有欺骗帝王的机会？
除非……
原越他认出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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