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屋次郎双眼发黑。
昨天喝了个饱，夜里拉了一夜，在秦淮河里搓了一夜，又喷了香料，早上才觉得味道淡了些。
当时在茅坑里，差点就觉得回不去了。
刚眯了一会，就被喊醒，说是今天大明皇帝在围猎场接见他们。
都来一个月了，这下把茶屋次郎高兴坏了。
急忙收拾停当，跟着一个大明户部官员就来了。
到了地方，是荒郊野地，山林茂密，天还没亮，茶屋次郎道：“我地，敢问的，天朝上官的，这地方没有的，皇帝陛下的干活？”
户部官员皱眉：“老老实实等着，陛下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在敢多嘴，死的干活！可懂？”
小官员等了片刻，一队巡逻兵卒远处林子里走过来，和领队小旗说了几句，小旗看一眼茶屋次郎一行：“人太多了，只能进去两个。”
这意思是使臣和官员两人。
茶屋次郎不干了，嚷嚷道：“你的不能这样的干活，我的都是日本最荣耀武士，我们要见大明的皇帝陛下。”
众人吵吵嚷嚷。
刚好碰到一位千总，看了一眼茶屋次郎骂道：“真不怕死啊，那就成他们！”
二十几个人乌泱泱乱哄哄就放了进去。
跟着小旗越走越害怕，越走心里越没底。
里面兵甲越来越多，一队队铠明甲亮，刀枪林立，弓挂弦，弩在手，双目凶恶，精光乱闪。
走过一辆辆大车，一队队士兵。
前面是一门门火炮，大的小的都有，穿过火炮群，都走了一炷香的功夫。
放眼望去都是火炮，这该有多少啊？
茶屋次郎记的很清楚，去年海战，大明水师就用的这些炮，就那最小的虎蹲炮，只要两炮，自己的大船就成了碎片。
小旗呵斥：“管好自己的眼睛，在敢乱看，军法治罪！”
其他的没听懂，这句听懂了，昨天那位骑马的将军也是这样说的，然后自己吃了个饱。
茶屋次郎低下头，但是好奇心驱使着他，眼睛使劲的往上翻，突然让他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一个巨大的球，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在远处高空飘过，球下面吐着火，上面有人挥舞着旗帜。
茶屋次郎差点跪了，天兵天将下凡了。
小旗呵斥道：“快点走，大帅们出城了，惊了大将军的马，老子也救不了你。”
又走了些时候，天光亮了起来，中间换了几队兵士，一个比一个严厉。
走的不成队形都要挨骂。
走偏了道也骂，迈的脚不对也骂。
茶屋次郎晕乎乎的，一路上只记得到处都是大明军队，骑马的，行军的，整顿列阵的。
光马都见了好几种，不说马匹多么高大，就是马身上披的甲都不一样。
不知道走了多远，一身的汗，然后又等了一个时辰，太阳出来了，才有人喊自己。
慌忙凑过去，自动的排好队，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大明天子。
一片空地，周围兵甲一层一层的围着，然后是比大腿还粗的巨马，巨木围起来的营寨。
寨墙上有弓弩，卫士。
各种旗帜。
进了大门行不多远，一个高大的行军帐。
围猎场已经是人欢马嘶，朱元璋带着朝廷大臣前来狩猎。
年纪大的文官摆上桌案，架上烧烤架，互相吹捧。
朱元璋和徐达并马而行，朱元璋握着马鞭：“徐达，这次咱要把大位传给标儿，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徐达咳嗽。
朱元璋笑骂道：“咱是这样想的，咱让位的时候，三品和三品以上官员全部递交辞呈，标儿坐了皇帝，让他决定用谁不用谁。”
徐达瞪大眼睛，好半天咧咧嘴道：“陛下，你这太冒险了啊？”
朱元璋抬手指着山林间缓缓移动的军队道：“有他们在，有你在，咱怕什么？”
徐达咳嗽。
胡惟庸案，收了开国功臣的免死铁卷。
李善长收押，不服朱标的淮西勋贵将领抓捕了一大批。
朱元璋清理这些人，从不手软。
现在的朝廷，就剩下一群软骨头，摇尾乞怜的文官，一大半还是朱标提拔起来的。
剩余的一些文官，不是朱元璋不杀，而是朝廷确实是无人可用。
朱元璋不喜道：“徐达，连你也不支持咱？”
徐达摇摇头道：“陛下，徐达早就想放马南山，每天打打杀杀的多没劲，现在臣就想着，没事去医学府养养身体，哄哄孙子，然后和陛下去逛逛秦淮河，听听曲，岂不美哉？”
朱元璋笑道：“估计你的愿望是实现不了啦，标儿要封我为兵马大元帅，封你为柱国将军，你想撂挑子不干，恐怕不行喽。”
徐达灭陈友谅，征张士诚封信国公。
挥兵北上，扫河南，卷山东，复燕云十六州，进西夏，山西灭元都，收甘肃，两次大败王保保，建居庸关。
战功赫赫。
改封魏国公，升中书右丞相参理国事。
如今在封国柱将军，这是顶了天了啊。
徐达震惊，声音都有些发抖：“陛下，这如何使得？万万不可啊。”
朱元璋抬起马鞭指向北方道：“徐达，你给咱说句实话，元廷的仇你报还是不报？”
徐达北伐中计，差点没死在草原上，五万大军全军覆灭，大明好几年没缓过气。
想起那次就气的肝疼，一生耻辱。
徐达恨声道：“陛下，这个大将军我当了，不灭元廷，臣死不瞑目。”
两人哈哈大笑。
众人下了马，落座。
礼部刘原明道：“陛下，倭寇使者带到。”
朱元璋看看左右：“让他们进来。”
片刻，一群倭寇使者带到。
茶屋次郎走在前面。
走的异常小心。
军帐前面铺了珍贵的红毯，这种红毯，都是足利王铺床用的，现在被踩在脚下，踩在泥地上。
很多人，有文臣，也有武将，他们排列整齐，各有各的位置，坐在软垫上，有矮桌。
茶屋次郎没敢数，怎么也有二百多个人，他们身穿官服，坐在那里。
穿甲的一边，不穿甲的一边。
还有不穿甲胄的，胸前图案有秀禽的，也有的绣着兽。
这就是大明禽兽，一看都不像好人，他们看见倭寇最兴奋了。
有的看着他们，有的自顾交谈，还有的在打娃。
茶屋次郎更加小心，不敢看大明官员的眼睛。
胸前秀禽的，他们的眼睛能看到自己的内心。
读懂自己的灵魂，好像自己在想什么，他们的眼睛都知道。
那种一眼就能把人心剥个干净的不自在，自己就像他们眼里的老鼠。
胸前秀兽的，眼神就像刀子。
那种轻蔑，那种高高在上，茶屋次郎感觉自己好卑微。
卑微的像一条虫子。
终于见到大明皇帝。
他坐在那里，头上戴着金盔，双龙飞舞。
一身黄金锁子甲，腰里有长剑。
有胡须，方脸，很是威严，没敢看眼睛。
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他就坐在那里，掩盖了所有人的光芒一样，就像太阳。
不管身边的官员，是文官还是武将，也不管一路上兵甲还是骑士，也不管是巨炮还是气势无双，望之胆寒的军队，好像都不再重要。
只要他在，他就是这天底下最亮的光。
唯一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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