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晃晃悠悠地开到了莘城,这里原先是七八个小村落,后来合并成了一个县城,但经济发展一直都不太好,看上去有点儿荒凉。

    两人下了车后,纸燕没有再次起飞,只是静静地躺在纪轻语的手里。

    “它这么不动了?”纪轻语提起纸燕的翅膀,抖了一下,“那我们现在应该去哪?”

    “你看看这附近的路,不觉得熟悉吗?”楚遥笑着问道。

    纪轻语哑然道:“我都没来过这里,怎么会……咦?”

    她看着附近的景色,忽然脑中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她情不自禁地沿着小道走去,凹凸不平的石板路、稀疏的村舍、还有路边的每一棵树,都让她觉得无比熟悉。

    就好像,她曾在这里住了许多年一样。

    道路的尽头,是一座破庙。

    “这是……”纪轻语睁大了眼睛,她写小说时总会想象故事的画面,这座破庙和她脑海中的一模一样。

    她几乎是跑了过去,推开破庙的门,里面却没有那棵高耸入云的杉树,地面上徒留着一个空旷的大坑。

    为什么她会对这里这么熟悉?

    为什么看到那个大坑时,心里会有一种失落的感觉?

    与此同时,她的耳边响起了几声低语,一个声音稚嫩,另个声音低沉。

    “这座庙里原来是住着人的,你……是和尚吗?为什么你有头发呢?”

    “我不是和尚,小姑娘,这座庙里供着的也不是佛像。”

    “好吧,那你能陪我玩吗?”

    “玩什么?”

    “哎呀,我好像也没带什么,那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好。”

    纪轻语怔怔地往里走,庙宇外面虽然有些旧了,里面却能看得出是有人经常过来打扫的,供台上没有落灰,还放着一些糕点和水果。

    庙里并没有供奉任何的神佛雕像,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听到纪轻语和楚遥的脚步声,一个大爷从后院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块抹布。

    他意外地问道:“小姑娘们,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楚遥说道:“我们路过,看到这里有庙,就想进来参拜一下。不知道庙里供奉的是哪一位神仙?”

    “哦,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位仙君叫什么名字。”大爷顺手用抹布擦了一下供台,“这座庙建了很久了,我也是听我的长辈们讲的,以前这里闹瘟疫,死了上百人,多亏有位郎中医术高超,发明了治疗的药方。这座庙就是为了纪念他修建的。”

    “那为什么不立神像呢?”楚遥又问道。

    “这个嘛……传闻说是他的名气太盛,活着时就被人供奉,引起当朝的君王不满,所以将雕像都砸了,不许再为他修建雕像,也不许提起他的名字。”大爷回答道,“但我们本地人一直记着他的恩情,所以时不时会来上香。”

    他将抹布塞进自己口袋里,指了指柜子,说道:“我先走了,香就在那边的柜子里,你们要上香的话,就自己拿吧。”

    这时,纪轻语的耳边又回响起了对话的声音。

    “喂,你上次给我讲的那个故事不好。”

    “哪里不好?”

    “那个皇后是坏人,你帮助了她,但她却拿百姓的性命来要挟你,还没有受到惩罚,这不公平呀!”

    “那怎么办?”

    “这个故事要是换成我讲的话,就应该改成皇帝和皇后遭受了天谴,失去了皇位,怎么样?”

    “但他们也为百姓们做了很多好事,减少赋税,发展农桑。”

    “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那就改成,你帮助了她以后,她很感动,然后以身相许?”

    “她不是这样的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唉,我只是想听一个结局完美的故事嘛。”

    不知不觉中,纪轻语泪如雨下,她从来都不是小说里运筹帷幄的女主,而是一个听故事的人。

    她笔下的凤歌,并不完全是以那位皇后为原型,或许还融入她自己的一些情感,比如,对长霖的爱慕之心。

    转世轮回,本不该记得前生之事,但她上一世因病早逝,留下了对故事的执念,使得今生有了一些模糊的记忆。

    长霖虽为树妖,却因为秉持着悬壶济世的医者之心,以消耗自己的灵力为代价,救下了许多重病之人。

    在得到世人们的供奉之后,他已经拥有了成为这片村落的守护神的资格。

    但又因为雕像被砸、名字失传,使得村民们的供奉无法传达到他本人身上,导致他仍然处于灵力透支的状态中,无法化形。

    直到纪轻语写下《凤歌九州》后,读者每念一次他的名字,相当于增添了一分信仰,他才从久眠中苏醒过来。

    纪轻语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回头望去,却再没看到那抹青绿色的身影。

    她从楚遥家里出来后,似乎也没有再下雨了。

    “他人呢?”纪轻语焦急地问道。

    楚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拿出了一截墨绿色的枝条,说道:“你应该认得这个吧?”

    纪轻语清楚地记得,楚遥出门时可是什么都没带的,这截枝条又是从哪里掏出来的?

    她凝视着楚遥手中的枝条,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脱口而出:“蓬莱枝?”

    “如果你不想他再跟着你,就用这根枝条去做一把雨伞,放在家里内侧的窗台上,以后你出门时,必定是晴天。”楚遥缓缓说道,“如果你想再见他一面的话,将枝条插入瓶中,在瓶中倒入三分之二高度的水,每日一换。”

    “我……我知道了。”纪轻语珍惜地接过枝条。

    回家后,她找出一个精致的花瓶,小心翼翼地将枝条放了进去,又倒了两瓶矿泉水进去。

    回想起楚遥曾说过的,有人已经支付了报酬,纪轻语觉得心头更加酸楚了。

    楚遥没有说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再见面,但只要有希望,她愿意一直等下去。

    ……

    凌晨时分,楚遥听到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叩、叩叩叩——

    不多不少,正好四下。

    都说“人三鬼四”,人敲门时,一般只敲三下,若有第四声敲门声,说明来者并非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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