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陌刀 > 第195章 婆媳
    福宁公主长在宫廷,得郭从越教导,并非无知的后宅女子。小到家宅琐事,大到军国大事,都有自己的见解。“说来说去,你们郭家就是站郭元齐那边。不过母亲别忘了,您先是李家女,其次才是郭家妇。”

    西河郡主听得怒气翻涌,怒斥道:“放肆!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

    福宁公主自得道:“哪还用人教,都是本公主亲自参悟出来的。”

    西河郡主提醒:“不孝可是重罪,福宁即已嫁为人妇,那便不是无知孩童,当心祸从口出!”

    福宁郡主慢悠悠:“母亲何出此言?”

    西河郡主直白道:“于皇家,元齐殿下是你嫡亲祖母。于郭氏一族,郭家十六郎是你叔祖。区区小辈,怎能妄议长辈,不忠不孝!”

    福宁公主拒不承认:“大周才没有郭元齐那般的皇后!”

    “此话你敢跪在奉先殿,对你皇祖父的牌位说吗?”西河郡主大声质问。

    福宁公主脊背塌了:“皇爷爷他病糊涂了!”

    西河郡主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慢悠悠开口:“你可真实是李家的好儿孙。”

    福宁公主并非毫无惧怕,底气不足道:“郭元齐倘若有半分安阳公之风,就应该卸职回京,还权于陛下。”

    西河公主面对天真的小姑娘,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然后呢?谁能接任元齐殿下成为新任西境之主?你又如何能保证接任者不生二心?就算责权平稳度过,谁又能保群狼环绕的西境太平安稳、丝路通畅?西境没了元齐殿下坐镇,坚昆第一个进犯,你信不信?”

    福宁公主有她的立场:“母亲难道不知外面的说的有多难听吗?他们说……外面都在传,大周有两位皇帝,一位在东一位在西。西方如日中天,东面日薄西山。”

    西河郡主轻描淡写:“其心可诛,公主年纪尚幼,切莫上当。”

    福宁公主恼怒异常:“母亲不觉得羞耻吗?堂堂李氏皇族,威信何在?”

    大周的威信早没了上百年了,不急于一时。西河郡主语重心长:“福宁,你要明白。若不是元齐殿下在西境镇着,你早就嫁到漠北去了。历朝历代,只有我们大周下嫁真正的帝女和亲。”

    福宁公主眼神闪烁:“坚昆王族与大周同宗同源,哪有通婚的道理。”

    西河郡主笑她天真:“坚昆祖居谦河,苦寒之地,世代以阿热为姓。名将李凌入主谦河,还是入赘谦河?再说了,阿热氏出过数位女汗王,真要较起真来,鸡蛋里尚且能挑出骨头。嫁公主而已,同大周江山比,太轻了。”

    福宁郡主可不傻:“母亲莫吓我。坚昆可不是乌护九部,能在漠北称王称霸已是极限,连逃去东胡的顿冒安都无可奈何,只有老实向南朝贡的份。”

    “所以,更应该低头恳请大周下降公主,以安民心。”西河郡主在此恭候多时。

    福宁郡主恍然大悟:“坚昆有占据丝路、雄踞西境的太子,无需低三下四求娶大周公主。是我蠢笨了。”

    西河郡主欣慰:“想清楚就好。”

    “想不清楚能是怎么办!郭元齐公然欺君罔上,满朝文武个个睁眼瞎,权当看不见。赵高在世,不外如此。”福宁郡主讽刺道。

    西河郡主恨不得将这麻烦精还给太皇太后。“皇宫大内,还请公主慎言。”

    “怎么?郭元齐敢作敢当,反倒是长安一叶障目,连皇家的体统都维持不住。”真是个莽撞又义气的孩子。

    西河郡主算是明白了,这怨气一日不消,不知要提心吊胆到什么时候。“这又是哪一出?”

    福宁公主早已料到:“母亲深得精髓,福宁自愧不如。凉州备嫁的公主能被逻些赞普所救,三岁小儿都不信吧?”

    西河郡主只问一句:“可有证据?污蔑朝廷重臣,动摇国本,福宁可担待得起?”

    福宁激动起来:“国本早就在皇爷爷送出七星龙渊时就已动摇!”

    “够了,这般偏狭,到底是谁教唆的!这么跟你说吧,威风是自己得的,不是别人给的。大周如日中天时,乌护敢用劣马换我们的良绢吗?同样,皇后之尊,龙渊之权,都不过是锦上添花。归根结底,西平、安北、陇右五州、河湟谷地、会渭五州,乃至葱岭、吐火罗。一寸山河一寸血,西境有今日,靠的是西境人的浴血奋战。朝廷即没费一兵一卒,又没花一分一毫,怎能指挥得动千军万马?郭元齐回京容易,谁能接下这副重担?郭元齐帐下原从军、天山军、交河军、谋落军、庭州军、神鸟军,哪家指挥使是好相与的?西境内乱、四分五裂是小,丝路断绝是大。朝廷的税金收不上来,只得向百姓增税。这百年来天灾人祸,已经够苦的了。雪上加霜,大周危矣!若为了至高权利,不顾百姓死活,你李沛安不匹配当我李家子孙!”

    西河郡主目光犀利:“福宁可知,你的嫁妆,宗室的俸禄,都是从哪里来的?”

    西河郡主并不需要答案:“要没有敦煌撑着,我李氏皇族哪还有今日之奢靡气度?江南庶族尚且要在朝堂占据一席之地,西境要兵有兵要粮有粮,可从未出凉州半步。”

    福宁公主又不傻:“党争是近忧,列土封疆是远虑,近忧固然内耗,可远虑动摇国本。”

    西河郡主只问:“你待如何?”

    福宁公主低头不语。西河郡主苦口婆心:“元齐殿下送心腹入京为质,献上凉州商税,朝廷面子里子都有了,足够了。福宁,皇家威仪、世人供奉,不是理所应当的。就连陛下亦不能事事如愿,更何况是你。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点儿道理不会不懂吧?”

    “懂,懂,懂,没人比母亲更懂。”福宁说完,起身便走。

    西河郡主可不惯她的脾气:“那两位莲夫人是长辈,拿出你大周公主的气度来。”

    福宁快步走出金花落,宫娥内侍被远远地甩在身后。不巧,遇到信步而来的双莲。福宁远远瞧见,快步迎了上去:“福宁给两位夫人请安,曾祖母可是歇下了?”

    姹地莲笑容满面:“太皇太后年纪大了,不宜久坐。正巧,我们从西境带来了天山雪莲、药泉仙酿,最是滋补。”

    事关郭从越,福宁所有的心气都没了:“有劳两位夫人费心。”

    尉迟雪莲关心:“公主若是有空,不妨随我们姐妹金花落一叙?太皇太后留我们在兴庆宫小住几日,王爷盛赞的金花落,我们姐妹仰慕已久。”

    “长安不止有金花落,两位夫人可要好好逛逛才是。家中还有些琐事,福宁要谁伺候母亲左右,失陪了。”福宁公主欠身后准备离去。

    尉迟雪莲一脸惊叹来了句:“公主殿下的孝心,真是感天动地,吾等佩服之至。”福宁公主的脸上,仿佛一道彩虹划过,最后停留在绿色上,精彩极了。

    面对福宁公主有些匆忙的背影,姹地莲嗔怪道:“怎么欺负小孩子?”

    尉迟雪莲毫无负担道:“不禁逗,没意思!”尉迟雪莲并未遮掩,福宁公主年轻耳力好。感觉被羞辱的福宁公主猛一回头,得到尉迟雪莲一脸无辜的询问:“公主还有何事?莫不是在寻找西河郡主?”

    福宁公主哑口无言,大败而归,脚步再未停下。

    步入金花落,尉迟雪莲遗憾道:“冬日将至,终是与名动天下的美景插肩而过。”

    姹地莲好笑:“你生在涣那,什么样的园林风光没见过?”

    也是,不太在意的尉迟雪莲瞧不上道:“还不如江华呢,至少人家姑娘有心气,知道抓住机遇往上爬。”

    姹地莲亦有所感:“长安高高在上太久了,娇养长大的姑娘心高气傲些,正常。”

    尉迟雪莲环顾四周:“这兴庆宫奢华锦绣,远不如元齐府舒服自在。我们要住上多久?实在是不方便。”

    姹地莲看得明白:“太皇太后同阿香的情谊是真的,照拂我们更是真心的。我们进京十多日了,陛下充耳不闻,没有太皇太后力保,再多的金银都没处花。”

    尉迟雪莲猜测:“圣人不会在恼怒我们横插一杠,助郭凭袭爵吧?”

    姹地莲看向金花落主殿群芳殿:“那便继续恼怒好了。”

    尉迟雪莲抱住姹地莲手臂,评价道:“阿香这些便宜儿子,心眼都不大。”

    花萼相辉楼,三楼多宝阁,福宁正倚在窗边生闷气。遣退了宫娥,抱起虎头布偶,越想越气。

    “殿下……”宫娥小心细碎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何事?”福宁有气没处发。

    宫娥退后一步,硬着头皮道:“太皇太后午憩刚醒,正在用茶。”

    福宁抛下虎头布偶:“太好了!核桃酪呢?还有江南东道新送来的桂圆。曾祖母喜使鲜果,要挑品相最好的。”

    抖擞精神的福宁公主乘坐升降梯,来到郭从越寝殿所在的八楼。九为阳数之极,花萼相辉楼共九楼。郭从越不敢独享阳九之数,故封闭九楼,任何人不准踏入,自己退居八楼。

    “曾祖母~~”委屈的福宁公主扑到郭从越脚边,亲昵娇俏。

    郭从越一愣,看向窗外残阳,问了句:“西河呢?”

    伺候在侧的谢篱回答说:“西河郡主没敢打扰娘娘午憩,早已离宫归家。”

    郭从越看向福宁,责怪道:“真是个懒散鬼,竟不知服侍婆母归家。你让阿宪怎么看?你们新婚,这个时候心存芥蒂,将来几十年相守,又该如何相处?”

    福宁控诉:“曾祖母不疼福宁了。”

    郭从越慈爱道:“正是因为疼你,才处处为你着想。我们福宁打小福泽深厚,将来定能夫妻恩爱、子女绕膝。”

    公主殿下不乐意了:“福宁就不能像郭元齐那般,闯出一番新天地。”

    郭从越皱眉:“这孩子没大没小的。郭元齐是你能叫的?该罚!”

    福宁公主断定:“曾祖母有了元齐殿下,早将福宁忘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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