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惜安吃了一大块泡芙，把剩下的装进包装袋里，和顾砚走出了甜品店。
夜色渐深，来来往往的行人越来越多，林惜安看着自己亮闪闪的小三轮处围了些人，高兴地扯了扯顾砚的袖子：“你看你看，人越来越多了吧！一会咱们就装成路人回去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之类的，我在旁边还放了纸笔，看看有没有留言哈哈哈！”
她激动地跳了起来，顾砚被她扯着，快步走回了小车旁。
一个穿着小香风外套的女孩正在写着什么祝福语，手里握着一支四川芍药，由于四川芍药原本的颜色就是白色，包装纸再是白色背景，就会有些撞色，林惜安便用了透明玻璃纸做成卷筒状将其包拢其中，透明膜在夜色下反射路灯的光泽，衬得中间亭亭直立的四川芍药如玻璃柜中昂贵的展览品，矜贵而优雅。
下端绿色的花茎旁边，英文报纸卷成几个小卷筒，做出卷曲的弧度线，贴在花茎边，中间被粉色丝带收紧，如同公主的蓬蓬裙。
女孩写完，便从衣兜里拿出一串钥匙，取下钥匙链，这钥匙链造型颇为奇特，是一只兔子，立起的耳朵颇为尖锐。林惜安状似不经意地偏头去看，只见那便签纸上赫然写着：防狼钥匙链，遇到紧急情况，戳就完了，当然还是希望你永远用不上。谢谢你的花，我很开心。
随后她把便签压在钥匙链下，放进了车里。
她微微颔首，轻嗅花香，转身离去了。
林惜安轻轻戳了戳顾砚，一脸惊喜：“好有趣啊顾砚，我真是太开心了，她人好好，哈哈，我现在越来越期待收到的交换礼物了。”
顾砚看了那件钥匙链，也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他朝林惜安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林惜安看向旁边的一对男女。
男生：“宝宝，你不是想要花吗？老公给你拿一个？你想要哪个？这个好像是玫瑰花，拿个这个怎么样？”
女生瘪起了嘴，扭着身体撒娇 ：“我不要不要这个，我要你给我买的，这个又不要钱。”
男生：“哎呀，那花多贵啊，不值当，这个不也一样吗。”
女生叹了一口气，勉为其难道：“好吧，但是你拿什么换这个呀？”
男生抓了抓后脑勺：“这也没个二维码，这牌子上不是写了吗，没有交换的物品留下祝福也可以，那我就写个便签得了。”
女生有些过意不去，神色略有复杂：“好吧，那你写吧，要不咱俩一会去给买点小吃或者小玩意放回来？”
男生摆摆手，像是被女生的提议戳到了某根神经：“不用，你瞎买的话，人家也不一定喜欢，还不如不买。”
林惜安转头，和顾砚交换了一个眼神，她的嘴角抽了抽，没有吱声。
顾砚冷笑一声，那男生立即敏感地转过头看他，似有愤怒之意，然而在他对上顾砚视线的下一秒，他低下了头。
顾砚比那男生高出整整一个脑袋，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男生，目光中有难以忽视的轻蔑之意，上挑的眼尾带着某种侵略和攻击性，气场上便将那男生压得直不起身。
林惜安欣赏着那男生欺软怕硬的窘态，朝顾砚勾唇一笑。
女生挑选着花束，最后还是拿走了一枝玫瑰，男生拿着纸条弯腰写着，直到二人走远，林惜安才拿过那张纸条，在看到上面的文字时，脸上闪过一丝滑稽。
“vx：9346482hkp，美女加我，交个朋友。”
林惜安翻了一个白眼，将纸条递给顾砚，顾砚的脸色略沉，随后将纸条在掌心揉皱，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只见围到这边挑选花朵的人愈来愈多，林惜安拉着顾砚挪开了距离，随后解释道：“我刚才那个表情不是嫌弃他没给我钱或者东西，我就是觉得，嗯，很荒谬，他给我一种，又不想花钱又想装大方的感觉，如果他坦荡一点，直接拿走花我也不会介意。”
“嗯，我明白，我和你同样的想法。”顾砚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
一阵清爽的微风拂过，林惜安抬头看着他，顾砚碎碎的刘海落在额前，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落下一片阴影，路灯昏黄的光照下来，为他深色的头顶镀上一层亮光。
夜晚的街巷热闹非凡，过了一处路口，和平大街最有名的甜水铺子门前排了好长的队，炒年糕的味道飘香诱人，几个年轻的小帅哥支了一个鸡尾酒摊，见到林惜安和顾砚路过，朝他们热情地挥了挥手。
“到点了该喝酒了，朋友，来一杯？”一个瘦高的男生问道。
顾砚刚要拒绝，林惜安却满脸笑容地飘了过去：“好啊好啊，给我一杯威士忌酸。”
摊位里面的男生留着狼尾，挑染着几缕蓝发，闻言转过身，一双丹凤眼微微眯了起来：“小妹妹，你成年了吗？”
林惜安哽住了，她求助似的看向顾砚，顾砚抱着手臂，并不准备帮忙的样子，她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
狼尾男人一脸了然，他两只手慵懒地搭在摊位的桌子上，问道：“你喝过威士忌酸？”
“喝过，放心吧，不会醉。”林惜安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狼尾男人勾唇一笑，刚准备为她调酒，顾砚走到摊位前，微微倾身向前，询问道：“可以让我来吗？”
狼尾男人来了兴趣，歪着头用眼神示意他进来。
顾砚点了点头，从身后走了进去。
“你还会调酒？”林惜安惊讶道。
“以前感兴趣的时候学过一段时间。”顾砚撸起袖子，露出一截小臂，小麦色的肌肤和流畅的肌肉线条呈现出一股力量感，宽阔的肩膀挡住了一部分光。
狼尾男人倚在后面的桌子上，目光在林惜安和顾砚之间流连。
“有没有蛋清？”顾砚扫视过酒台，问道。
狼尾男人一摊手，表明了没有。
“好吧。”顾砚说。
随后他将威士忌、柠檬汁和糖浆依次加入雪克壶中，倒入冰块，摇至壶壁起霜后倒入了塑料杯中。
林惜安怔愣地看着他的动作，顾砚神色慵懒而惬意，摇壶的时候微微垂眸，液体在壶中交融碰撞，他的手臂肌肉坚实而有力量，随后酒成，他放下工具，弯着腰，目光锁住林惜安的一双异瞳，微笑着将杯子推给了她。
“不错啊年轻人。”狼尾男人赞赏道。
摊位外面那个瘦高的男人凑过来：“小帅哥，你多大了？”
“16。”顾砚说。
“这么小啊，你这大高个子，我还以为你是大学生呢。”瘦高男人直起了身体，一脸不可置信。
狼尾男人也微微睁大了眼，随后他轻轻拍了下顾砚的肩，半开玩笑地说：“也不知道你成绩怎么样，要是不好的话，毕业了来我的酒馆当调酒师也不错。”
顾砚偏过头看了狼尾男人一眼，随后笑了笑，从摊位绕了出来，走到林惜安身边。
林惜安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就着吸管品尝了一口顾砚为她调的酒：“哇，好喝，顾砚你真是太厉害了！”
顾砚嘴角轻轻翘起，抱着臂，骄傲地看着她咕嘟咕嘟喝了进去。
“赵哥！”一道清丽的女声响起。
狼尾男人探出头，林惜安顺着声音来源看过去，一个稍有些面熟的女孩出现在她的前方。
女孩手里拿着一支草莓奶昔郁金香，看样子应该是刚从林惜安的小花车那边过来。
林惜安不确定地唤了一声：“简茗？”
“林惜安？”简茗走到她身边，神色惊喜，“没想到你也在这。”
“赵哥”看着二人：“你们认识？”
“之前一个初中的，有过几面之缘。”简茗道。
正说着，她的身后走来了一个气质成熟温和的男人，金丝眼镜挂在鼻梁，见状朝顾砚和林惜安点头一笑。
“赵哥”闻言，揶揄道：“哦~果然是未成年啊，小妹妹。”
林惜安想起刚才赵哥问自己是不是成年的时候，自己点了头，此刻谎言被拆穿，她多少有些窘迫。
她垂着头，摸了摸鼻尖。
“哎，赵云昇，别到处调戏小姑娘。”简茗训斥道。
“嘿，你这小丫头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还把不把我当长辈了。”赵云昇佯怒道。
林惜安咬着吸管，酸甜的酒香沁润唇舌。
简茗扬起脑袋，没有丝毫怯意，半晌，她眯着眼睛打量着赵云昇：“你怎么来这摆摊了？你酒馆不是在海边吗？跑这么远来干嘛，不会是想来泡妹子吧！”
赵云昇闻言直起身体，指着简茗，目光看向简茗身后的男人：“哎哎哎江弥声，管管你妹，说的什么话！再这样下次你出差我可不去管她了！”
简茗身后的男人板起了脸，嘴角却还笑意未消：“茗茗，好好跟你赵哥说话。”
简茗没了气焰，愣愣地“哦”了一声。
摊位前面站着的那个瘦高男人帮忙解释道：“现在天还有点冷，海边人不多，就准备到这边多开展一项业务，那边的酒馆留一个调酒师就好了。”
顾砚转过头，看向赵云昇：“海边？是在日临滩那边吗？”
赵云昇一抬眉，默认了。
林惜安悄悄抬眼，望见顾砚若有所思的表情。
几句寒暄过后，林惜安喝完了酒，和简茗等人打过招呼便离开了。
林惜安犹豫着，半晌，犹豫道：“顾砚，我能不能问你个事。”
顾砚低沉的声音响起：“当然可以。”
“你现在······一个人住，生活来源在哪呢？”
林惜安的脚步停了，顾砚侧过身，与她面对面。
“我妈留下来不少钱，都给我了，够我考上大学的。”顾砚说得云淡风轻。
林惜安分辨着他的表情，刚才她便注意到了，顾砚好像真的动了去当调酒师的心思，不知道他是想以后做个副业，还是现在就已经缺钱到了要负担自己的生活成本的地步。
没等她继续说话，顾砚便又笑了起来，笑得桀骜又张扬，仿佛是个不曾被生活打击，意气风发的少年，他弯着腰，抱着臂，视线与林惜安齐平：“你这么担心我啊。”
林惜安倏地被羞赧占据心神，连忙摆手：“我就是随口一问罢了。”
顾砚嘴角的弧度更大：“别担心，我好着呢，我要是没钱，哪还能养猫啊。”
林惜安见他如此坦荡自然，相信了他的话：“那就好，我就是有点多心，不好意思啦。”
“干嘛突然这么客气。”顾砚抬起手，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帽子。
顾砚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上次他送她那一束花就要价不菲，如果真那么缺钱，应该不会那么胡乱花用了吧，林惜安想着，把担忧甩出脑海。
二人顺着和平大街走，林惜安的视线定格在前方的一处，她跑过去，要了两根滋滋冒油的烤淀粉肠，二人一边吃，一边寻摸下一处美食。
晚风徐徐，二人脚步轻盈松快，在玩闹声中解决了晚餐。
酒足饭饱之后，林惜安的视线停留在前方一处茶馆。
“你还想喝茶？”顾砚问。
“我之前在某团上看到他们家有宋代点茶的体验活动，之前一直想试试来着，但周末要学花艺嘛，就给耽搁了。”林惜安道。
“那我陪你去。”顾砚说着，抓着林惜安的手腕，朝茶馆走去。
他的手掌干燥温暖，被包裹住的时候，有一种难言的安全感，林惜安踉跄了一步，跟了上去。
二人询问了店主，才知道点茶的体验课只有每周末下午才会有，林惜安当机立断，预定了明日的两个席位，她气得脸都红了，顾砚才给了她付款的机会。
“明天我去你家门口接你，咱们一起到这来。”顾砚说。
“好。”林惜安沉浸在和顾砚争付款的情绪里，语气生硬。
走到这里，也到了热闹的尽头，二人开始准备返程。
再回到小花车时，桶里准备的那些小花束已然被拿走一半，后斗的另一半空间转而变成各种小巧的礼物和写满祝福的便签，陆陆续续依然有人走近这边，阅读着被小彩灯围绕的“以物换花”说明牌，然后选择漠然离开或欣然驻足。
顾砚只觉得身旁的人仿佛重重吸了一口气，然后肩膀开始细微地颤抖，他转过头时，她的眼泪已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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