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齐司礼对我有一种很奇怪的直觉。

    记得比较清楚的一次是几年前的三月,一个很普通的夜晚。

    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我记不太清,但我应该是不开心的。

    我拿着刀在胳膊上比划的时候,齐司礼敲响了我的门。

    我问他干什么。

    他问我要不要喝热可可。

    那天我什么都没吃,胃饿的很疼。

    我其实很乐于忍受这种感觉,但我还是开门接过了那杯热可可。

    谁让我这么喜欢他,喜欢到不忍心拒绝。

    热可可被白色的玻璃杯装着,双手捧着的时候暖意顺着双手蔓延全身。

    齐司礼按照我的口味调配的热可可巧克力味很浓、很醇厚,甜甜的,我很喜欢。

    他看着我喝完,伸手接过只剩一点底的杯子,开口催我上床睡觉。

    我上床盖好被子,晃眼的白炽灯被他关上,只留下床头那一盏昏黄的小夜灯。

    闭上眼时我就知道他快要走了。

    我不太想他走。

    可能是无法控制的情绪在作祟,我想让他再陪我一会。

    知道自己没资格要求他什么,所以我只是很轻的拽了一下他的衣角。

    没用什么力气,正常人根本感受不到我的力气。

    可他就是停下了。

    在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轮廓柔和,问我怎么了。

    鬼使神差的,我说,齐司礼,我想听你给我念诗。

    “……事真多。”他说。

    “我想听你念,听不到我会睡不着的。”

    其实听了也睡不着。

    他虽然这样说,但还是拿起我桌上杂乱摆放著的诗集中的一本,坐在椅子上随便翻开一页就开始念。

    “i offer you lean streets, desperate sunsets, the oon of the jagd suburbs”

    “i offer you the bitterness of a an who has looked long and long at the lonely oon”

    ……怎么偏偏挑了这本。

    我心乱如麻,把头埋进被子里装睡,居然也有了点睡意。

    快要彻底睡过去的时候,我下意识动了动手指想要抓一下他,手却落空了。

    他停下念诗的声音,抬起我的手放进被子里。

    我迷迷糊糊间感觉他站起身来,以为他要走,正纳闷他走路怎么没声,却听见他说:“……如果你能一直是没有烦恼的猫就好了。”

    ……只喜欢猫吗?

    “算了,这样也很好,”他的声音很轻,“总归有我陪着你。”

    2

    记得病的最严重的那段时间,有一次吞了半瓶药。

    那时的我呆愣地跪坐在地上,边哭边往嘴里塞药,最后手抖的拿不住,玻璃杯和药瓶一起摔在了地上,水裹挟药片,流淌在地板上。

    齐司礼发现的时候我已经吞了半瓶药,衣服被水沾湿了一大片。

    他拿毛巾把玻璃渣和掉落的药扫到一边,也不管地上还有没有遗漏的玻璃,跪下来抱着我。

    他抱的很用力,浑身都在发抖,即使这样他也还是控制了力气,没有让我感觉到疼。

    我抱着他,喘不上气,我想说对不起,又让你为我难过了,可是我控制不住,也说不出口。

    齐司礼好像明白我要说什么,他一下一下的拍着我的背,安慰我说没事的,没事的,又问我现在怎么样,难受吗,又问我,要去医院吗?

    他没说出口,但我觉得他应该是想问我还想不想活的。

    我不太想活,但我死了齐司礼应该会难过……我还是不想让他难过。

    所以我点头了。

    他抱着我去了医院洗胃,有点难受,但我已经不记得了。

    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很不真实,我翻身侧躺,看到了在旁边专心工作的齐司礼,很想哭。

    我拽了一下他的衣角,很轻地说对不起。

    齐司礼看着我,难得温柔,说没关系。

    我想要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他。

    “……你能理解我的想法吗?可以的话,我想说给你听。”我说。

    “我不能保证我能完全理解你的想法,也给不了你有用的意见。”齐司礼没有直接点头回答,而是很认真地回答我,“但我保证,我会尊重你的想法,不会把我的想法强加给你,不会逼你说你不想说的话,也不会打断你的倾诉。”

    我说,“没关系的,不理解也没关系的,不回复也没关系,只要,只要能听我说就好。”

    不知道怎么说,不知道从哪说起,颠三倒四地,越说越觉得难受,我抓着他的手,想从他身上偷一点温度。

    刚开始还能正常的叙事,说到后面我的语序混乱,像是在单纯的发泄。

    “我好难受,我不想这样,我想好的,但是没用,没有人能救我,没有人能理解我,就连我也理解不了自己了,我不知道我还能干什么,我觉得自己对不起你们,如果我死了你们会更轻松的吧?我不知道为什么活了,也不知道怎么活了。”

    齐司礼就像他承诺的那样,没有发表意见,只是安静的听我说。

    等我平静下来,他忽然对我说,“春天时山上会开很多花,景色很漂亮,可以的话,我想让你见见春天。”

    “你不需要对得起谁,你对得起所有人,我希望你也能对得起自己。”

    还是没憋住,眼泪像是止不住一样往下落,手边没有纸巾,他用衣袖给我擦眼泪。

    我想,那就先活到春天吧。

    就当做是为了春天而活着吧。

    我早已腐烂,但他想让我见见春天。

    于是我活下来了,为了春天。

    3

    齐司礼对我的滤镜很重,就算我语出惊人语气吓人他也一直固执地认为我只是一只弱小可怜柔软的萌萌小蓝猫。

    ……虽然我只有小部分时间不是萌萌小蓝猫。

    譬如某天犯病,我坐在齐司礼怀里,恹恹地说 : “齐哥,我哪天要是死了你也别活,记得跟我一起死,我们殉情。”

    被我喊到的人头也不抬,只当我在开玩笑,敷衍地拍了拍我的腰说 : “嗯,殉情。”

    我不满地戳了戳他的腰,决定吓唬吓唬他,于是恶狠狠地说道 :

    “你要抱着我的尸体躺进焚化炉,被火烧伤的皮肉会和我的黏在一起,然后骨头被捣碎,我们的骨灰也会混在一起,不分彼此,永远都在一起。”

    “……我不要把骨灰撒进海里山里了,我要跟你的骨灰混在一起装起来,然后埋进山里丢进海里,没有人打扰,谁也找不到,我们会永远在一起,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我的语气中带着诡异的兴奋,抱着齐司礼的腰埋在他的颈窝里蹭。

    我是真的觉得这个方案可行,说着说着就给自己说兴奋了……本来只是想吓唬人的。

    好在还有理智,知道这种想法很危险,齐司礼看到我疯疯癫癫的样子会心疼,及时刹住了车。

    “我只是说着玩的,不是真的想这样,听说被烧死很疼的……齐哥,要不然你安乐死吧,然后我们的尸体一起进焚化炉被烧成灰。”我低头装鹌鹑,认错了但不改,偷偷地想,不告诉他。

    因着心虚,我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小心翼翼地缩回萌萌小蓝猫的壳子,冲他撒娇道 : “……我只是害怕一个人。”

    齐司礼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书,摸了摸我的头,说 : “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无论生死,你都不会再是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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