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条?!

    胡彩彩脑海中忽然一阵强烈的眩晕,它连忙眨眨眼,驱散了幻觉,顺便狠掐了下自己的手心。

    胡彩彩疑心自己被赵先生的美色冲昏了头脑,当然赵先生的确狠狠戳中了她的x癖,蔚之礼要真出了事,她也的确有打算找个下家……但、但这进展也不能太快了!

    胡彩彩决定先钓着他。

    蔚之礼要是死了,赵先生就转正;蔚之礼要是还活着,就叫赵先生继续当个备胎。

    这些操作轻轻松松,手到擒来……她可从没缺过裙下之臣。

    只是想到蔚之礼,也许真处出来了点感情?

    这几夜胡彩彩总会梦到他,阖着眼睛,湿漉漉的,青白的,陷在黑魆魆海草里露出的半张面孔,只有面孔。而面孔之外,黑暗深处仿佛隐藏着什么巨大的,可怖的莫可名状之物。

    不可预知,不可直视,不可揣测。

    可她还能看向哪里呢?

    睡梦中她的一颗心脏仿佛也被攥住了,越来越紧,越来越近。青白的面孔贴到了鼻尖,黏稠的水声涌进了耳膜——胡彩彩在一道响亮的滴答声中,冷汗淋漓地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明亮皎白的月光涂满了屋子,一团浓重的血色于她目光直视之处,天花板的正中央迅速氤氲开来。

    “啪。”

    雨点再一次滴落她惨白的脸颊。

    ……

    荣山盛府又出事了。

    九号楼刚搬来的那个年轻的男子,死了。

    据说死状极为惨烈,围观的群众们言辞凿凿,说是尸体都糊成了肉泥,是被警察们一铲子一铲子从地板上铲起来的。

    自杀能死成那样?上回那小保安和出租车司机也是死相残缺呢!不是有穷凶极恶的虐杀狂,就是有脏东西!

    一时间风言风语,人人自危。

    而作为死者近来交往密切的人——胡彩彩现如今宁愿就从没遇到过赵先生——不得不再次来到了市东分局,见到了那几个面熟的警察。

    她的神情姿态也和以往不同了。

    邵驰目光锐利地扫过她全身上下。

    虽然穿着依旧得体,但从一些小细节,譬如长裤侧缝处的褶皱,略有歪斜不曾整理的后衣领,一只扣紧、一只散开的袖扣,包括她自然状态下过度毛躁蓬松的头发……只有零星几缕垂落,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了光洁的额角。

    她乌黑的眼珠水润润,鼻尖也水润润的,脸颊略带几分软红。

    今天温度的确不低。

    但笔录室里,空调冷风却颇强劲,绝不会让人热到汗流浃背。

    邵驰意识到眼前人紧绷的心理状态,她有强烈的不安,在心虚,至少也在隐瞒什么。

    总不济之前还是一只衣冠楚楚装模作样的高贵品种,今天就落魄成了流浪野猫。

    邵驰拉开椅子,坐到了对面。

    “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对面那个眼神不怎么客气的警察如此问道。

    胡彩彩答:“一个刚认识的朋友。”

    警察问:“不怎么熟?”

    胡彩彩:“是,不怎么熟。”

    “噢……”那警察往后一仰,语气更讨厌了:“深夜拜访的不熟朋友?”

    胡彩彩勉强道:“他很热情,会送给邻居自己烘烤的点心甜点……”

    这个解释显然糊弄不过去,她停顿片刻,视线虚虚落在半空,似乎在努力寻找什么借口。

    那个讨人厌的警察仍然不错眼的紧迫盯视她。

    “是这样,是……”她张了张嘴,吐出几个字,再次沉默。

    她原本淡红色的唇被尖尖的一截虎牙咬的发白,浓密的睫羽不自觉轻颤着,像是一只仓惶降落的蝶。

    蝴蝶被捉住了。

    “……好吧。”

    她终于崩溃地捂住脸。

    “他在追求我,我……”接受了?默认了?

    答案其实显而易见。但承认这一点,无疑像撕下了她的一张脸皮。

    笔录室内除了女人急促的呼吸声,一时寂静无比。

    哪怕如此境况,她瞧着依然是美丽的,脆弱又狼狈的美丽,实在是让人不自觉地生出占有掌控乃至摧毁的欲望。

    余乐明想,难怪会爱招惹男人……

    “余乐明。”邵队打破了沉默。

    他一个激灵:“欸!”

    “记下来,不排除情杀的可能。”

    “是。”

    他连忙装模作样唰唰唰写了几行鬼画符,耳边听见队长也在一本正经地胡扯,让胡小姐平日里多注意自身安全,遇到危险情况记得报警,如果蔚之礼有消息了,也要及时告知警方,尤其蔚之礼有表现出来什么异常……

    他刻意强调了最后两个字,果然引起了后者的重视。

    “异常……”胡彩彩犹疑不安地问道:“请问,异常是什么意思?”

    “我想你也清楚赵先生的遇害并不简单。”

    那警察挑了下唇角,快的像是幻觉。

    “胡小姐,贩毒集团很可能从蔚之礼这条线顺藤摸瓜,盯上你了。”

    “他如果回不来,那很不幸;可他如果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未尽之言。

    胡小姐走出笔录室时,几乎所有人——只要长了眼睛,都能看出她神色中掩饰不住的恐慌。

    她甚至忘了带走手机,被邵驰提醒,这才匆匆折返,勉强撑起一个礼貌的笑容:“谢谢你……”

    邵驰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多叮嘱了一句“小心点。”

    胡彩彩脸上的表情不觉更苍白了,几乎是失魂落魄地离开。

    余乐明见此啧啧有声:“哎呦老大您是真不怜香惜玉啊。”

    “她可不是什么香玉。”邵驰敲了下桌子:“打起精神来,这是朵食人花。”

    余乐明问:“那还要不要继续……”

    “她都被查的底掉了,应该没有问题,多派两个人跟着她。”邵驰道:“有问题的是蔚之礼,我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x省颁金垓儿雪山附近的污染活跃度检测,七天内升高了四十倍,外勤组甚至无法接近核心地带,交的报告说疑似有东西跑出来了。”

    余乐明当即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也是,污染物不过是异种或禁忌物辐射的副产物,可没有这样大的能力……能影响异种的,也只有异种,甚至……”

    他露出一个苦笑:“是降临的‘使徒’。”

    无形的恐惧笼罩在了所有人心头,能加入调查组的都是抽调的精英,理智值超出普通人许多,了解的禁忌知识也更多。

    使徒,是“神祇”的仆人,异种的放牧者。

    数据中心共收录有一百一十三种污染物,四十六种异种,共来源自三种属性不同的“神祇”力量。但使徒,真正出现在人前,却只有一次。

    三年前的白泥湾村案件。

    那位信奉血肉与繁衍的使徒驱使着四只强大的异种进行献祭仪式,将一座三线城市大小的近海海域变成了有进无出的死地,至今仍是完全封锁的“核辐射”禁区。

    异种们残暴、痴愚、无法沟通和交流,会无所顾忌地出现在人群之中,以人类为食。与异种相比,使徒无疑具有更高的智慧和自主性,也更强大,更会隐蔽自己。但除此之外,人们并不清楚降临的使徒数量,不知道他们的阵营归属、性情好恶,更不知道他们的来处和目的……

    我们对旧日的存在本就一无所知。

    如果蔚之礼当真是一名降临的使徒……

    邵驰表面上依旧镇定自若指挥自如,众人的情绪在他的感染下也渐渐稳定下来,但只有他自己清楚,这已经是他辗转难眠的第几个夜晚。

    他再一次从梦中惊醒了。

    理智高和灵感高往往是相对应的,此刻他的心情就很不好,心跳一声快过一声,费力地跃动着,像是浸在了沉沉的海水里。

    可惜梦境里发生了什么,已经全然忘了个干净。

    他坐起身,久违地点了根烟,烟气缭缭如絮,安定舒缓的香气无声无息浸润他的眼眉与皮肤。烟灰没有被及时抖落,飘落到玻璃桌面上,引来邵驰无意扫过的一眼。

    月光很亮。

    他脑海中突兀地挤进来了这样一个念头,猛然转头看向窗外。

    可为什么,天空中空荡荡的,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有东西……他的直视窗外的眼球刺痛起来,有什么东西挡住了……视野中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变形,墙壁、玻璃、高楼……他开始感到了莫大的恐惧,源于生命本身对未知的恐惧,他还听见了尖锐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自己不自觉的磨牙声。

    某种剧烈无比的预感好像一把锉刀,一下下狠狠戳弄他柔软的脑浆,疼痛的、尖锐的,空茫茫的……或许头骨里早就成了一摊浆糊?

    他当即狠狠咬破了腮肉,在摇摇欲坠的理智彻底滑坡之前,一把拽上了窗帘。

    整座城市都被这灰蒙而炽亮的月光包裹住了。

    他不敢再看窗外,紧紧闭上了眼睛,在极致的恐怖之下控制不住的颤抖。

    有东西的确来了。

    祂的触角、祂的绒毛、祂庞然躯体的冰山一角,轻轻碰触了整个城市,如同鲸鱼小心窥视一朵泡沫——

    临时找了家酒店入住的胡彩彩被手机震动声吵醒,眯着眼睛扫了眼手机屏幕。

    行动比意识更早一步,她径直接通了电话,声线沙哑慵然。

    “喂?”

    奇怪的是她没有得到回应,声筒里只有好似风吹树叶的沙沙摩擦声。

    她略等了等,困倦的脑袋里终于迟钝地想到了手机屏幕上的几个字。

    蔚、之、礼。

    胡彩彩整个人像泡进了冰水里,陡然清醒了。

    她抖着唇喊了声他的名字。

    “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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