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庭翡翠大饭店。
酒过三巡,孟惊时面不改色,反观开喝前信誓旦旦说自己喝酒老手的鹿程脸盘通红。
纵使非亲表兄妹,容易醉酒却是相似。
对于这一点,来时没坦白他和鹿嘉岁现下关系是假的,孟惊时不免再觉自己高明。
不管怎样,鹿程和鹿嘉岁两个人本质上毫无血缘,他与鹿程是情敌。
因一些事情改变准则,他会,鹿嘉岁亦然。
那么,告诉情敌真相,等同于他胜利就少几券。
他可不蠢。
鹿程左手颤颤巍巍举起,蓄势叫服务生再端上五瓶白酒。
“该停止了哥。”孟惊时见状,抬手压下鹿程的左手,皱眉,“我感觉你快不省人事了,不说你后续回宿舍问题,你不是还有话要跟我说吗?”
“别,别,别叫我少爷。”
“什么?”
鹿程呢喃,脑袋频频低垂,猛地仰起,一双眼眶一圈淡粉,说话声音颤抖带哭腔:“我不是少爷,我不是。我做得很不开心,你们问过我吗?你们没有,没有!”
“你说话啊!父亲。”
“哦,你不是他……”
“……”
这是喝得半醉半醒了?
确认无容置疑,孟惊时手机扫码桌面右下角的二维码,点单了一碗醒酒汤。
十五分钟后,服务生端来的醒酒汤,孟惊时哄骗鹿程说是店里满赠特制酒,让其喝下。
鹿程:“……特制?”
孟惊时:“嗯,喝吧。”
虽说不是酒水,但怎么不算特制呢?
碗见底,不出七分钟,鹿程的眼神清明了不少。
“谢谢。”鹿程大幅度摇动了会头,呼出一口气,“我说正事。”
“嗯。”
“我和真鹿程相遇在京平……”
鹿程把头侧向街边窗,川流不息的车辆,车尾灯光闪烁,恍惚中七周岁到九周岁的光景出现眼前。
他的亲生父亲鹿育弭在他七周岁生日过后当上乡镇的一名小学数学教师,顶梁柱有了稳定工作,家里状况开始渐渐好转。
可是好景不长,鹿育弭喜好上香烟,但每月下发的工资并不足以支持购买一些名贵的香烟。跟鹿育弭有共同爱好的同事相劝打消执念,经过三个月的折磨期,鹿育弭认命只抽自己买得起的。
本来就这么度过了,春节期间,一个商贩路经他们村。
商贩长得贼眉鼠眼,神奇口舌几句推销,鹿育弭像是冲破了自我束缚封印,眼光里是向往是贪婪。
商贩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合同,他的亲生母亲许芬芳理智地说要看上面的文字,鹿育弭满脑子被钱填满,用力扒拉开许芬芳,签下名字。
鹿育弭获得了五百万块钱,如愿抽到最贵的香烟,殊不知舒坦的日子马上到头。
过了半个月,几名壮汉上门讨债,钱不算多,还得起。但是接二连三,间隔时间短,需要还的钱倍增。渐渐的,鹿育弭丢掉了工作,他们一家三口开启东躲西藏漂泊生活。
离九周岁差一个月,他和邻居小孩踢完皮球回家,见亲生父母提着大包小包堵在门口。
他没说话,明白又要搬家了。
坐了二十来分钟的车程,他们到达京平市区,住进了一间简陋地下室。
依旧是活动范围收到限制,直到有一天,许芬芳笑眯眯地说要带他去商场。
那当然是好,他充满着对新事物的好奇。
商场游乐区,许芬芳让他自个玩,她去楼下买一些菜。他应声,转头,他认识了真鹿程。
名字一样,两个小朋友快速建立起友谊船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其中两个话题,他印象极深。
提及兄弟姐妹,他说他家代代单传,真鹿程说自己的堂兄弟表姐妹们,最喜欢的表妹和他在同一个幼儿园上了一学期,她跟他们年龄相仿,就小一岁,叫鹿嘉岁。
又提及长大梦想,他说他想当警察为民除害,真鹿程说鹿嘉岁在幼儿园消防知识课上被吓哭了,自己安慰她并承诺长大成为一名消防员,熄灭火灾。
他们一起畅享未来,正欢,他尿急肚子疼。找不到厕所,他乘电梯下楼找许芬芳。
蔬果区没看见许芬芳人影,他小脸懵然,沿着一条绿色地标走,在一个监控照不到的仓库口停下。
因为他听见里面的声音。
许芬芳:“这儿没其他人。你都弄好了吗?唯一的机会,可千万不能出差错。”
鹿育弭:“弄好了,保证没问题,为了咱们的儿子。”
许芬芳:“嗯。七八分像呢,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也要赌,左右……我们在人世他也是受罪,这一试,说不定他就幸福了当个少爷。”
鹿育弭:“是啊,儿啊,爸爸对不起你。”
许芬芳:“行了,早干嘛去了,都到这地步了。”
鹿育弭:“唉!”
许芬芳:“听着,等会我上去给你发消息,你引导燃,然后立马上来,我们拖住小少爷,让程程跑。”
鹿育弭:“嗯,遵命。”
点燃什么?
他亲生父母要做什么?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真鹿程有危险。
鹿程小小脑袋瓜充斥着慌乱,拔腿跑不小心碰倒笑塑料瓶装酱油,幸好同区域一个大妈挑选鸡蛋时手肘推到两桶油摔地上,巨大的声音完美盖过小动静。
他跑上楼,年龄小腿短是原因之一,说时迟那时快,他在一窝蜂人群中竭尽全力喊,终究是火光覆盖视野所及范围。
大约二三十分钟,大火被消防员们扑灭。他失去了亲生父母,真鹿程的父母失去了真鹿程。
事后公安局,他木讷讲出听到的一切以及自己的无能为力,沉默低下头,愿意替亲生父母承受骂声。
静等了片刻,没有声音,倒是一只宽厚的大手抚摸着他的头顶。他才敢缓缓抬头,真鹿程的父母眼神悲伤又慈爱,真鹿程的父亲说:“孩子,不怪你。我夫人丧子心痛,你和我儿子名字一模一样,都叫鹿程,长相也有八分像,你愿意当我们的孩子吗?”
“只需要一段时间,我们不会把你当替身,你和我儿子也有缘,我们会把你当作亲儿子养大。”
快有两年,他随着亲生父母奔波,见过好几种世间形态,有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常常受到别家小孩欺负,无人诉苦。
现而今……这道选择题,他选:“好,我愿意。”
真鹿程的父母带着他去办理了领养手续,对两边的家里人说是孩子只有一只脚扭伤,其余无事,三人平安,也要求他紧密保守。
“好。”他说。
他亲生父母真的用生命赌对了,真鹿程的父母成为了他的养父母,他过上了所谓少爷的生活。
回忆终止。
“……事已至今。我养父母想开了,征求我的同意是否说真相。”
鹿程有气无力地说:“我实际是来京平有半个月了,每每睡梦到真鹿程很无助绝望的哭声,心特别难受。我是同意的,可担心岁岁,她能接受的了吗。”
孟惊时沉思,说:“我觉得能,不过先间接探测吧。”
“所以你支持我说?”鹿程扯出笑。
“嗯,支持。我也会帮你。”
至此,真鹿程被他的家族遗忘了十几年。
真鹿程也是真心对鹿嘉岁好的人,孟惊时不忍心,但愿有一线机会。
况且,在鹿程眼里,他和鹿嘉岁是真情侣。更况且,就算被鹿程发现,至多也不过公平竞争,孟惊时相信他自己可以赢。
鹿程备受鼓舞,点头:“好!谢谢你,未来妹夫。”
“不客气。”
-
上周日协爱养老院回返,闲时,鹿嘉岁脑子里过了好几遍院里的经历。
结婚证——要是真的,那该多好啊!
她的梦想之一。
鹿嘉岁不得不承认,无课的周三下午,她在宿舍里做完校学生会通知下来的表格之后,若不是莫丽“咚咚咚”的敲门声干扰,她连她和孟惊时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发生什么事了?你好激……”
岑雪琴和柳茵思坐床上玩游戏,理所当然鹿嘉岁开门。她边说边转动门把手,话尾没说出,莫丽就扑上来抱了她一下。
“好姐妹们,告诉你们一件好消息!姐姐我结婚了!”宿舍门严丝合缝关上上锁,莫丽晃动手中的红本子,“诺,看看!结婚证!”
“什么什么?”
“丽宝,你再说一遍?”
“哇趣,拿我看看!这么突然的吗?”
1号床和3号床“嗖”地窜出两个脑袋,语气着急震惊。
鹿嘉岁离莫丽近,轻而易举捉住莫丽的手腕,第一个看清红色封面字样:“雪呀雪奶茶店,情侣证。”
“……”
三人闭口无言,好像空气凝固。
莫丽调皮眨眼笑:“嘿嘿,你们别石化呀!我这不是看大家这几天沉闷,逗一逗乐嘛,而且着红色硬卡纸晃一晃,谁不迷糊哈哈哈!”
“天杀的!”岑雪琴一条长腿伸直,踩在梯子中间那根杠,另一条直稳落地,“我的穿云箭呢?!莫丽,我要云杀了你!!!”
柳茵思接之,反响:“在我这!琴宝,我来助你云杀丽宝!”
“哈哈哈哈哈哈!饶命饶命!哈哈哈哈哈哈……嘉岁救我!”
莫丽被左右围攻,实在难逃,躲到鹿嘉岁身后,闹剧短暂收场。
鹿嘉岁颇为贴心接了一杯温水给莫丽喝下,莫丽顺好气,说:“挺有纪念意义的,雪琴、茵思,我建议你们行动起来!嘉岁……你也试试?”
“我要让徐博睿先开口。”柳茵思说,“臣附议,岁宝试!”
岑雪琴:“对欸,孟惊时同意的话,是不是又向成为真情侣迈了一步?”
能有这么一张情侣证,迈一步算得了什么!
脑洞大开,形同结婚证!
几天的抱憾一扫而空,鹿嘉岁踊跃:“发,我这就发消息给孟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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