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咸鱼女主只会算命 > 第 24 章
    二人站在正厅中央,四目相对,寂静无声。

    王青山那双漆黑的眸子定在宋蘅身上,审视意味浓厚。宋蘅下意识吞咽口水,几次凝神试图去看王青山身后的气运。

    但都因为打鼓似的心跳声断开心神,她有些沮丧,垂下头,不敢再看王青山。

    “我是宋蘅。”宋蘅小声嘀咕了一句,颇有些耍小性子的模样。

    还未说些什么,就听得王青山一阵爽朗的笑声落地,“逗你玩的,小阿蘅。”

    小阿蘅。

    一声熟悉的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掠过了她的耳畔,宋蘅感觉自己的血液开始倒灌,脚底一片发麻。她抬眸直视王青山,心口的血液开始变得沸腾。

    脑海中闪回幼时长大的道观,青山道长总是穿着一身洗得发灰的藏青道袍,摸着一绺银白的胡须,站在门口喊贪玩的她回去吃饭。

    他喊,小阿蘅,吃饭啦。

    他喊,小阿蘅,回来。

    一喊便是十五年。

    宋蘅十六岁那年,刘青山死于癌症末期。

    刘青山从小就勒令她不许看他的生死前程,可她偷偷看过。十岁便出去算命看相攒钱,每年都催促着刘青山去体检,可谁知道刘青山每次都骗她。

    她努力赚钱攒钱却始终没能救回他的命,十六岁的宋蘅抱着一大堆算命赚来的钱迷失在医院里。那刺鼻的消毒药水,冰冷的停尸房,宋蘅至今难以忘怀。

    那时她才知道,人定不能胜天。

    生死劫若是顺着人生常理,便无解。

    刘青山至死都还在挂念她,他苍老微哑的手紧紧握住她的,他说,小阿蘅一定要去读书。

    埋了刘青山以后,宋蘅经由社区人员承接开始了求学。勉强跟上同级学生,考了个专业院校,混了个毕业证。

    脑海中的刘青山与眼前的王青山无限重合,声音拉远推进,穿过时空再次响起。

    “师傅。”

    宋蘅微微哽咽,恫声喊了声师傅后蹲下身,拉着王青山的朝服衣角。她歪头靠在王青山腿边,自言自语道,“师傅,我好想你啊。我好累。”

    宋蘅即便身怀绝技,能参透天机,日日混迹于市井,也不过是二十三岁而已。

    身后无人的孤寂,渗入骨髓。

    王青山僵直着身子,低头去看那小姑娘,眸中满是心疼。

    这孩子大抵是思念宋朗了。

    王青山深深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摸了摸宋蘅的那顶纱罗幞头,宠溺道,“这声师傅叫了,可一辈子都是我徒弟了。”

    宋蘅泪眼涟涟,抬头,又是哭又是笑,接连着点头。

    宋蘅哪里不知道眼前之人不是道长刘青山,可孤身一人在这陌生的朝代,宋蘅太需要慰藉了。这种慰藉谁都给不了,只有眼前与刘青山同名的人能给。

    王青山带着宋蘅熟悉了司天监,司天监是个三进三出的小院。主堂主要是存放当朝书籍和仪器,有几张桌子便于议事和撰写札记,也供守职所用。后院有几间厢房,也是守夜时睡的。东侧厢房存放了历代关于天文占卜的所有书籍,西侧厢房则是存放了历代刻漏仪器与天文仪器。

    “日前还未得到旨意推测新历法,遂不敢妄动。你这几日便先跟着我熟悉熟悉,闲暇时可去看看钟鼓楼守时敲钟。”

    钟鼓楼是大嘉元朝的报时系统,设有铜刻漏,二十五面更鼓。刻漏计时,击鼓定更,撞钟报时,继而传送到淮京其余三座钟鼓楼。

    白昼正午鸣钟,夜晚报五更。

    朝臣上朝可就指着这钟鼓楼的鸣钟声。

    宋蘅点头应下,怀中宋朗推演历法的手记迟迟不敢交出。她摸了摸怀中的书,定了心神。

    罢了,再看看。

    宋蘅如今的谨慎都是数次身死换来,竟还觉得有些佩服自己了。

    “王大人。”迎面走来一位身穿红色朝服的男人,笑意盈盈走向王青山,行礼后便看向宋蘅,“这便是宋老太爷的孙女宋蘅吧?”

    王青山点了点头,遂介绍,“这位便是漏刻局的大人,刘正。”

    “刘大人。”宋蘅恭敬弯腰,曲手行礼。

    “听闻宋小官人惯会看相算命,与那望月楼神机先生师出同门,如今遇上可否也替我算上一算?”

    今日朝中热议便是这位宋蘅姑娘了,天赋异禀,算命奇才,更是坊间神机先生的嫡亲师妹。刘正本就信这些,眼下也是特意来寻宋蘅的。

    宋蘅凝神去看那人的气运,此人官相平平,气运平平,性子软耳根子也软,是个中庸之辈。可家中殷实,自身也极易满足,倒是个寿终正寝的好命格。

    宋蘅看向王青山,得了允许后,方开口道,“刘大人书香门第,世代簪缨,一生气运显祥和之态,倒是无甚大波澜。近来家中婴孩夜半啼哭声虽极为困扰,也只须让贵夫人搬到别处院中,便可无忧。”

    刘正心中大惊,方才的笑意转瞬即逝,正了颜色虚心问道,“宋小官人果然妙算至此。可否告知何故?”

    王青山也跟着看了过来。

    “如今夫人住的是西院,那房中有根承重的梁木,床便安置在了那根梁下。此乃穿堂煞,有损婴孩精气神。虽说可以动床,可以我所见换个院子是极佳选择。”

    刘正恍然间回想,一拍脑门,那院子起初造时便阻梗不断,却有一根梁横在了床帐上方。

    “好好好。谢过,谢过。”

    刘正行了大礼,迈着步子往外头走去。

    吃了皇粮,就赚不到这群人的银子了。血亏啊!

    宋蘅如是想,摇了摇头一抬头就撞进了王青山眸中,讪笑问道,“师傅,可也想算算?”

    “宋老太爷早已说过你是个奇才,没想到竟如此厉害。不过,师傅的命可不用你算。切记,不可算!”王青山笑着拂袖而去,红色朝服的衣角擦过木板,无声而寂静。

    悠长的回廊中,宋蘅凝神却终究断了。

    不可,便不可吧。

    宋蘅叹了口气,追了上去。

    宋蘅在司天监中也没什么正职,终日不过是看些书籍。上了两日的班便迎来了休沐,带上连翘去望月楼继续支摊。

    望月楼再次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宋蘅今日算了四人。皆是些小活计,不外乎姻缘生男生女科考等,丝毫不费力气。

    倒是最后一人有些意思。

    此人经商,做的是木材生意。本来一切都好,不知为何去年年末走了霉运,家中数次被盗之后,甚至连木材生意都受了影响。一场大雨,将他数万根木材泡损,接连受阻的他便想着来算算。

    一股脑子将这些说罢,对面一身玄黑长袍的男人拿起茶盏,喝了个干净。

    “你身上挂了人命。”

    宋蘅清澈双眸淡淡扫了他一眼。

    那男人眼神骤变,神情慌乱,磕巴着开口,“先生”,看了一眼宋蘅,欲言又止。

    “我不过是个算命的,不是府衙断案的。说与不说,那人命终究是挂在你身上罢了。”

    吴令听闻此,咬牙说了出来。“那人是替我伐木的,去年不知怎的意外跌落山崖摔死了。我按照官府通文赔了钱,可他夫人不放过我,日日来闹,家中下人一时失手把人推落湖中,淹死了。”

    说完刻意去看宋蘅的眼神变化,害怕宋蘅因此不替他解劫难了。

    “先生我,我真不是故意的。该赔的钱,我都赔了。”

    “那户人家还有个女儿,如今寄养在舅母家,食不果腹。若是有心便可做了这件善事,你的生意会有转机。”宋蘅垂眸,抬笔勾了吴令的名字。

    吴令大喜拜谢,给了数十两白银后匆匆离去。

    “做善事当真能挡煞?”连翘为宋蘅倒了一杯茶水,端了点点心。

    “自然是能的。”宋蘅拿着茶盏和点心坐在了厢房外的楼台,看着下面的人被疏散开。

    “神机先生每日五卦,下次四月十六请赶早。”小厮高声喊道,收了摊子招牌,推推手,示意众人退散。

    “只不过这人即便是做了善事,恐也不能善终。”宋蘅点了点茶盏,喝了一口茶。

    “为何?”连翘不解。

    “天机不可泄露。”宋蘅故作神秘,摇头晃脑。

    半臂枕与木栏上,支着脑袋看着楼下人来人往。忽然人群被一群官兵疏散开,清出了一条宽敞的道。宋蘅定睛看去,只见沈淮序一身黑色劲装驾于马上,英姿勃发,威风凛凛。

    宋蘅掐指一算,今日确实已经是到了太师太傅出城之日。

    沈淮序抬眸仰望着宋蘅。

    一双狭长的细眸,勾人魂魄。

    宋蘅朝着人做了个鬼脸,往他身后看去。

    两位垂垂老矣的重臣,如今镣铐加身,谁人看了不哀叹一声伴君如伴虎。

    宋蘅看清后坐直了身子,瞬时寒意四起,手上的茶盏应声而落。慌乱间蹲下身去捡,却被滑破了指尖。

    人祸。

    是生死劫!

    连翘一边叫着让她小心,一边扶过宋蘅坐在了椅子上,拿了药箱来替她包扎伤口。

    约莫半个时辰,宋蘅依旧愣在桌前。

    “姑娘,你怎么了?”连翘看着宋蘅心神不宁的样子,担心地问道。

    宋蘅闭口不言,神色凝重,仿佛是下了重大决心猛地站起身来。

    “连翘,你先回府。我有要事。”说完,宋蘅顾不上身后的连翘走下了楼,找到了望月楼掌柜,“掌柜,可有快马?”

    一锭银子置于桌上,李掌柜不明所以,连连点头道,“有,有有。”

    一辆黑色的骏马被拉到了宋蘅身前,宋蘅踩着马镫翻身上了马,紧紧握住缰绳,随着一声驾喝,消失在了城中。

    “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疾风刮过面颊,宋蘅却丝毫感受不到冷。她目视前方,瞳孔中映射出周边墨色的绵延山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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