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公主的非典型私奔 > 画舫垂钓
    天高水静,日光柔和。玉廉桥下的小码头处,又一只船悠悠出发了。却不是上回采莲的细长小舟,而是一艘精致的画舫,龙头装饰,楼阁飞檐俱全,还点缀着几串红灯笼。

    清风拂面,云深坐在船头,搂着南絮。她刚从苍蓝寺看望太后回来,身上甚至还残留着寺庙香火的气味。云深在心内嘲笑自己,不过才分别两三日而已,为何牵挂得如同久别不见。手上却将南絮握得更紧了,“真的不用回去休息会吗?苍蓝寺上山下山可不简单。”

    “我不正在休息吗?云深哥哥身边,就是最好的休憩之地”。

    云深笑了笑,看见南絮闭着的双眼上睫毛浓密,根根分明还微微弯曲上翘,在眼部轮廓投下淡淡的影子,那优美无法言说。他为自己的痴迷感到可怕,毕竟十四岁就认识南絮了,难道等到了八十岁还要继续为这些细节心动不已吗?她轻薄的白色罩衫被吹得覆到了他手上,轻轻蹭来蹭去,竟有些痒。

    好在眼前开阔的水面足够他转移注意力。两岸的花木楼阁徐徐褪去,芦苇丛已开始发黄,成群摇曳着。水面平整如镜,看久了人心也安宁无比。

    又看一眼靠在肩上的南絮,欣慰着事情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关于自己的事,太后似乎并未责难她;而在那之前,驽伊士改制的事也在朝堂上正式提了出来。据兰芷说,当时满座鸦雀无声,没有反对也没有赞成,倒是那位上折子的陈员外流了几滴汗,落在金殿的地板上声音清晰可闻。大概是没人想过还有这种可能吧,一时间都懵了。按照程序,下个月内阁会再次审议这一条,兰芷正在准备更详尽的资料和预案。

    居然真的走出这一步了,云深不可思议地笑了笑。却见身边的人动了动,把手揽在他腰间,扯着衣角,嘴巴张了张。什么女王陛下,简直就像个小孩子。

    南絮醒来时,画舫已停靠在杨柳岸边。水面已被夕阳染红大半,风平浪静,云深早拿出了钓具,正坐在船头一动不动。

    “有收获吗?”南絮从背后轻轻抱住他,抵在肩头问。

    “嗯。”说着他指了指旁边的木桶,浅水里果然已经有几尾南絮叫不出名字的鱼了。

    “今晚吃鱼?”

    “好呀。”

    “你来做?”

    “可以。看来上次露的一手,叫陛下一直记挂到如今哪。”

    “哎,之前明明我们半斤八两的,如今云深哥哥倒是自己厨艺精进了许多。”

    “不好吗?反正陛下日理万机,怎么可能有空亲自下厨呢。”

    这么一说,南絮忽然觉着如今和云深的相处模式是从前没想过的,噗嗤一声笑出来,“我们俩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哈哈,不过也挺好。”

    清脆的笑声在河岸间回荡开,一阵风吹拂,芦苇、水葱舞蹈起来,紫色的菖蒲花如蝶翩跹,好似都在应和南絮。倒是云深急得捂住了她的嘴,“别笑了,鱼该被你吓跑了”。

    南絮却没有依他,反欺身靠近,环抱着他的腰,“难道这么精贵?你要鱼,还是要我?”

    云深愣神片刻,唇边勾起一抹微笑,终是一手将鱼竿抛下,转过来搂住眼前人。“当然是,要你了。”

    被丢弃的鱼竿在水面荡起层层涟漪,木桶中已钓到的鱼儿倒是游嬉正欢,不时还翻起几点水花来。

    晚饭后,在院内散步。南絮告诉云深她明天安排了几位重要的武将,去看驽伊士的“表演”。

    “都是些求贤若渴的人,既往在我跟前抱怨无人可用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既然驽伊士改制的事也提出来了,不如先让他们看看。刀枪剑戟,格斗骑射,保准比军营目前的那些草包强。我之前瞧着,就觉得真有几个可用的。”

    “不过,现在,不会操之过急吗?”

    “既已开了头,就不算急了。其实真正急的,反倒是边关地区精兵强将缺乏,始终算是个隐患。若是能有一两个真能顶上的,也算大幸了。”祁庆安之前倒是选出了几个人,但还远远不够,南絮有时候觉得难道烟扎国大地上的人才都已耗竭?父王所言的“风雨飘摇”时时在她耳边重现。

    南絮安排的“表演”果然很成功,有一位名叫李玉的军官甚至按捺不住,提了长枪亲自上场和人比划起来。他们都是武夫,也不是资深贵族,对阶位门第的在意没那么深。

    “陛下,今日所见,确实都是难得的人才。”李玉拱手开言,“叫卑职自叹不如的也有。所谓天下之大,万类霜天竞自由,这样的好身手,反应速度和判断力,若是真只锁在宫墙之间,确实是暴殄天物了。”

    “难得卿等开明。等改制的事真定下来,第一个让他们去各位麾下报道。”

    殊不知李玉出了宫门,便去了祁庆安府上探望。自从那回看完戏丢了扇子,他便一直称病在家静养,没去上朝。两人过去有些情谊,曾短暂共事,李玉不觉便将驽伊士改制相关的事说了出来。

    “什么?”祁庆安震惊于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竟发生了这样的大事。而他直觉上明白,这件事本质上,都是陛下为了云深而做。竟然到这种地步了?

    “大人竟不知吗?也对,您这些日子都在养病,陛下说今日本该也叫您一起的,但不好扰人清静修养,便只能作罢。”

    祁庆安挤出一抹苦涩的笑。陛下总是这样,一桩桩小事上好似对他细心眷顾,但大事上却将他伤的体无完肤。

    “不知此事,大人怎么看呢?想必朝中不少人会反对,下官倒是觉得陛下此举于江山社稷有益。把驽伊士当驽伊士养着,那就是天阶老爷们的玩物,银子花的如流水。把驽伊士当平民养着,平民可都是自谋生路不花钱的。而且还是常年艰苦训练出来的,我亲眼见了,他们眼里没有怕死的概念,说不定真能干点事出来。”

    “这个嘛,兹事体大,祁某一时也不好说。”他摆摆手,咳嗽了几声。李玉很快识趣地拜别告退了。

    祁庆安扫了一眼室内,那方一枝梅的端砚此时已放在书桌上,旁边那副“不欲以静”的字,如今看来一笔一划都那么讽刺。过去了这么多天,他一闭上眼还是能看到那盏灯,那扇金屏风以及陛下眼角的红晕,挥之不去。像是魔鬼住进了他的身体,燥热难耐,时常有一种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毁掉的冲动——算下来,这几日杯子已砸碎了三只,花盆也摔坏了两枚,更别提写下又被揉坏撕碎的纸张多有少了。

    祁庆安去哪了?现在这样疯癫不可自处的人,究竟是谁?

    偏巧这时,有人敲门走了进来,手中的托盘里是一杯清茶。那侍女抬起头来,双目盈盈——却是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她叫什么来着,思思还是思雨?但那张脸不会错,今天早上醒来时,那张脸近在咫尺、含羞带怯。祁庆安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低头看见自己光溜溜的身子更是一阵绝望。

    “少爷,喝茶。”侍女屈膝将茶杯端到桌前,却并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她低着头,脸颊慢慢变红,声音里却带着几分抑制不住的喜悦,“昨晚的事……”

    咔嚓一声,青瓷的茶杯落地摔得粉碎,茶叶和水飞溅得到处都是。祁庆安站了起来,“你记住了。昨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是,是——”侍女跪地收拾茶杯的碎片,手上不小心被割破了鲜红的血渗出来。她眨了眨眼,滚烫的泪落下来,原来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果然是一场空,“奴婢记住了。”

    “你先出去吧,这里让别人来收拾。”祁庆安多一秒也不想看见她。

    屋子终于又恢复了安静。窗外鸟叫声啁啾婉转,偶尔有几片落叶被风吹进来。

    他清楚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了。但他也感觉,做那些事的不是自己。体内的野兽把他的理智全都咬死、吞掉了,因而占据了他的身体做了那样的事。当然,野兽是为了帮他,帮他解脱。他和野兽一样相信,只要做了这样的事就能忘掉南絮了。或许只是压抑太久了呢?如俗世上其他人一样,大概很快就能沉浸在其他女子给的欢愉里吧。

    一开始,那侍女是满脸惊恐的,被抓住的手腕颤抖不止。但很快,她便像明白过来了一样,身子软了下来甚至主动解了他的腰带。那脖颈、那雪肩、那馨香,后面的事模模糊糊,他有时明白自己身在家中,有时却以为正在剧院雅间的金屏风前。

    早上一睁开眼,感觉还不错,他想或许真的这样就可以了。

    旁边的人却很不知趣地开口提问,“少爷,南絮是谁?奴婢,奴婢不叫这个名字,我叫思——”。思什么来着,他记不清了。因为这句话像一记重锤,将本来感觉良好的祁庆安锤得五脏六腑都碎裂开来,后面什么都听不见了。

    对南絮的回忆涌了上来,像旋风一般在他体内狂袭肆虐。不知为何,倒不是金屏风下暧昧焦灼的场景,而是回到了他从没跟她提过的初见。是的,陛下或许以为她登门到自己家那回是第一次见面。也对,毕竟真正的初见是单方面的。那时,她那么耀眼夺目,怎么可能在千百万路人之中记得自己呢?

    彼时,她还是南絮公主,在自己的成人礼上,敞开的轿舆内,接受四方民众的瞻仰。两扇孔雀翎的大扇在她背后,透明的珠帘悬荡闪烁,人们抛向空中的茉莉花和玫瑰花瓣留下香风阵阵。

    他本不知道这回事,当时正赶着去友人家里议事,没曾想被看热闹的人群挤了个水泄不通,走也走不了。正当仓皇之际,他抬头,迎上了南絮的脸:两弯眉若清秋远山影,一双眼似初春涌泉溪,丹唇是工笔朱砂点染,肌肤由千年冰雪养成。她带着似有似无的笑,眉眼间是说不出的温柔和欢乐。当时的祁庆安被一种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击中了,愣在那里,直到被人推着往前走才回过神。

    原来,那扇门早早就在他生命中埋下伏笔了,只等他一步步靠近、卸下防备,才张开血盆大口将他关进来,永世也不能再出去。

    侍女已下床离开,背影有些狼狈。他躺在那突然觉得自己满身肮脏。怎么会这样呢?明明,明明,南絮才是不洁的那个。她并未婚配却和一个驽伊士同吃同住,留下一脖子不可言说的痕迹,还坐在人家腿上连金丝镶边的外袍都脱了!

    长叹一口气,拳头硬的如同钢铁,侧脸望向屋外的天光,终于明白:他,是非得到南絮不可了,就算是女王也不能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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