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雪霁睁开眼,懵了。她以为自己还在水底,因此当她畅通无阻地呼吸时,脑子感到了一丝错乱。

    死亡的窒息感依然停留在身上,肺部被酸液灼烧,全身被水压压麻,视野晕开大朵黑斑……

    极致痛苦后,是解脱的终止。

    她死了吗?她在哪里?

    荣雪霁慢慢坐起来,迟钝地低头看,她穿着吊带睡裙,坐在铺了凉席的床上,身体干燥,毫发无损。荣雪霁抬起头,熟悉的房间布置,有荧光星星图案的天花板,厚窗帘紧闭,光线幽暗,空调正在有条不紊地运作,17c,睡眠模式。

    她茫然下了床,瞪着自己睡了二十二年的卧室。

    荣雪霁百分百确定自己是死了的。溺水身亡。

    有人打了个匿名电话,告诉她林锡在那个无名湖,荣雪霁开车赶了过去,到的时候天快黑了,她看不太清楚,就站在湖边栈桥上大声喊林锡的名字。

    一双手从背后推了她一把,她直接跌出栈桥,落入水中。

    那双手力道凶狠,荣雪霁根本来不及反应。

    于是她被人成功地杀死了,死得特别冤枉,都不知道凶手是谁,动机是什么。

    死前只有痛苦与恐惧,还没生出不甘和愤怒,意识就直接断片,然后她又醒了过来,还好端端的。

    荣雪霁很懵。

    一大堆不科学的念头整齐划过荣雪霁脑海。比如,她是不是魂被困在了一个虚幻逼真的幻觉里,其实还是死了?

    荣雪霁看向周遭。

    桌子上放着她的笔记本电脑,还有手机,电池指示灯闪着一小点绿光。

    荣雪霁走到桌前解锁手机,大大的日历数字跃入眼帘。

    2019年7月30日。

    “???”

    荣雪霁呆了三秒,不信邪,翻起笔记本电脑的显示屏,开机输入密码,屏幕亮了,右上角显示“周二下午5:05”,荣雪霁在上面点了一下,小框框跳出——2019年7月30日星期二。

    荣雪霁一脸错愕,世界超出了她的理解。

    她机械地点开搜索栏,漫无目的地浏览了收藏夹内国内和国外的网站,确认了此时此刻,全球……全宇宙都是2019年。

    不可思议,她回到了整整一年前,大三暑假。

    荣雪霁心砰砰直跳,但依然存有怀疑。她急切跑到窗前,唰地拉开窗帘。

    强烈的阳光猝不及防地直射进来,带着盛夏的灼热温度。荣雪霁眯了下眼,看清了窗外的景致,城市的天际线生机勃勃,摩天大楼远影上,一架飞机正在喷出白色的尾迹云,远看就像一小段粉笔线条。

    荣雪霁怔了会儿,转身飞快走出卧室,来到客厅。

    客厅非常安静,家里静悄悄的没人,接近三百平方米的顶层大平层公寓,优雅舒适,纤尘不染的深色实木地板光可鉴人,踩着冰冰凉凉。

    这样的幽静叫荣雪霁感到不真实。

    “嘀——咔哒——”

    指纹解锁声。

    荣雪霁猛地抬头,玄关那边,大门打开了。

    她的心一瞬间提到嗓子眼,却在看到来者是谁后,重重落回胸腔。

    进来的是个少年,身材清瘦,头发略长,五官惊人秀美,气质是那种“清雅正”的代表型,如云中月亮一般柔和。他顺手把一袋东西放到门边柜子上,低头换了室内拖鞋。

    林锡。

    荣雪霁无意识地走向他,林锡顺她的动作抬起了头,表情惊讶,紧接着红了脸:“雪姐,衣服穿好。”

    荣雪霁没听见他说什么,她加快脚步冲向他,将林锡抱了个满怀。

    林锡被撞得向后退了半步,把她接住。

    荣雪霁脸紧贴在林锡胸口,听到他心脏一下一下的跳动声,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终于打消了最后一丝怀疑,确认自己回到了一年前,正式重生。

    刚结束不久的上一世,林锡失踪,手机打不通,到处找不见人,失踪前不是没有预兆,那半年林锡的话越来越少,脸上没有笑容,每天早出晚归,甚至后来搬出了家,在外面另外租房子,说是要专心准备出国,曾经最亲近荣雪霁的林锡,忽然变得陌生而遥远。

    眼前这个活生生的林锡,表情温软如初,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小心又温柔。荣雪霁眼眶一阵酸热,很想哭。

    ……为了找你,我命都没了,你之前到底去了哪?

    她很想这么问,但眼前的林锡,不是上一世的林锡。一切都还未发生。

    荣雪霁眨掉了眼泪,抱住林锡腰的手不由箍紧了几分。

    “雪姐你怎么了……”林锡因她的动作声音有些不稳,察觉到她的异样,扳起她的脸,吓了一跳。

    “出了什么事?”林锡追问。

    荣雪霁深吸口气按捺下满腔情绪:“做了个噩梦。”

    林锡松了口气,不禁失笑,目光落在荣雪霁身上,脸又腾得红了。

    “雪姐……”他欲言又止。

    荣雪霁这才意识到自己衣着过于清凉,她只穿了件吊带睡裙,里面没穿,丝织面料薄透,勾勒得形状什么的一览无余,偏领口又低,风光很明显,睡裙下摆还短。她刚刚直接熊抱林锡,不该压的地方全都

    压到了他身上……

    这下子荣雪霁的脸也红了,立马放开林锡,林锡四两拨千斤地转移了话题:“穿鞋子,别着凉。”

    他从鞋柜里拿了双草编室内拖鞋放在荣雪霁脚边,然后提过柜子上那袋东西晃了晃:“你说你想吃冰棍,我看你在睡觉,就出去买了。”

    见林锡转身去了开放式厨房打开冰箱下层放冰棍,荣雪霁呆了几秒,忙趿着拖鞋小跑回卧室。

    等她规规矩矩穿着t裇和家居短裤出来,发现林锡已经开始做晚饭了。

    荣雪霁靠在厨房门上,看林锡忙活,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实际上在想别的。她很难不去想自己被有预谋地杀死这件事,满心恐惧与迷惑。

    是谁恨到想杀了她?

    她不记得自己得罪过谁啊。对方还知道用林锡引她过去,说明对她家很了解。

    嘴里忽然被塞了个圆圆的东西,荣雪霁下意识咬破,清甜汁液在口腔迸溅开。

    她抬起脸,正对上林锡的视线,林锡笑得眼睛弯起:“甜不甜?”他手里还拿了个樱桃小番茄,见荣雪霁点头,另一个立马进了荣雪霁嘴里,荣雪霁脸颊仓鼠似的鼓起来:“嗯嗯够了。”是在投喂宠物吗。

    林锡忍笑,转过身继续做饭,他正背对荣雪霁,娴熟地在砧板上切番茄,打鸡蛋,林锡皮肤很白,和荣雪霁的暖白不同,他是那种冷白皮肤,麻灰色t裇宽松,露出白皙醒目的后脖颈,同样苍白的手臂,那双手臂清瘦结实,正稳稳地颠勺,给煎蛋翻面。

    荣雪霁望着林锡清韧修长的背影,不再神游天外。急也没用,认真找总会找出蛛丝马迹,她要活着……她现在正活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感激慢慢地在荣雪霁胸口扩散开,让她身心回暖。

    “雪姐,吃饭。”林锡把两海碗面端到了岛台上,递给荣雪霁筷子,她的碗里有两块嫩嫩的煎蛋,底下是绿绿的豌豆尖和白面条,面汤红红的,点了几滴特制辣椒油,闻着有煮融了的番茄鲜香。

    荣雪霁口水迅速分泌,先咬下口蛋心爆浆的煎蛋,再夹起饱蘸浓郁汤汁的面条送进嘴里,顿时热泪盈眶:“好吃!”

    林锡垂下眼笑,方才开始吃面。荣雪霁看着他,灯光洒落在林锡的额发与睫毛上,很温柔。

    他这道秘制番茄煎蛋面,荣雪霁吃了差不多十年,这是她妈妈留下的手写食谱。荣雪霁的妈妈在她小时候去世了,没人再给她做,林锡来了家里后,学会了这道菜,记忆中的温暖味道回来了。

    荣雪霁想起了她第一次见到林锡的时候,那年她十一岁,她爸爸荣钰鹤提前跟她打了招呼:“雪崽,林叔叔在遗嘱上指定了我给小锡当监护人,小锡以后住咱们家。”

    荣雪霁等到天黑,荣钰鹤才在机场接到了人回了家,她迫不及待迎了出来,看见荣钰鹤身后藏了个小男孩,干干净净,比女孩子还漂亮,眼睛怯生生的,一见到她立即低下头,不说话。荣钰鹤笑了:“小锡,这是我女儿荣雪霁,比你大两岁。”又招呼荣雪霁:“过来带小锡看看他的房间。”

    荣雪霁走过去,笑眯眯地将自己最喜欢的布偶熊塞给林锡:“它叫熊骑士,是妈妈给我的,现在送你了。”

    林锡慢慢接过布偶熊,抬头望着荣雪霁,呆呆萌萌。

    荣雪霁摸摸他的脑袋:“它陪你睡觉,这样你就不怕黑啦。”

    林锡抱紧了布偶熊,搂在怀里不撒手,荣雪霁牵起他,带他去看专门为他布置的大卧室,之后林锡每晚都睡在那个荣雪霁卧室隔壁的房间,度过无数春夏秋冬,变成了高中生,变成了大学生。

    如今林锡和她一样,都是音乐学院的学生,他在作曲系主攻作曲与编曲,九月开学是大二,荣雪霁自己是声乐系的,开学后是大四。

    说起来,现在在放暑假啊,还有一个月才开学来着。

    “叮咚。”

    门铃声打断了荣雪霁的思绪,林锡站起身:“我去开门。”

    荣雪霁突然紧张过度,她抢先一步来到门边,踮起脚从猫眼向外看,外面站着的是穿制服的快递员小哥。林锡见她一脸警惕,轻笑:“雪姐,害怕就躲我后面。”

    他轻轻拉开荣雪霁,挡住她,然后开了门,快递员很正常地让他签收了一封黄底红色字母的快件,林锡道了谢,把门关上。

    他看了眼快件标签,惊讶了:“奥地利寄来的。”荣雪霁一听,心里咯噔,马上接了过来,撕开封条,从快件里面拿出一个印了火漆的白色信封。

    荣雪霁和林锡对视一眼,林锡马上说:“我去拿拆信刀。”他拿了把荣钰鹤收藏的古董拆信刀过来,和荣雪霁坐回了岛台那边。林锡平整无痕地拆开了信封,抽出一张精美的烫金信函。

    林锡缓声翻译第一行花体字:“亲爱的荣雪霁小姐,恭喜您通过第十届欧洲杯青年学院歌唱比赛的全球初阶选拔赛,获得复赛资格。”

    这是荣雪霁上一世错过的比赛,对她人生至关重要却遗憾痛失参赛机会的比赛。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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