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山河劫 > 第19章 你进我退
    李雄起身踱着步子:“如今我们在这里,有围墙防护可以作战,有房屋街道可以逐次争夺,如果贸然跑到野外,谁能保证不出意外?

    再说,弟兄们打了一天累得好像糍粑团团,水也未吃、米也没得进、伤又不曾裹,拖了大家去赶路,我可是不忍心做得哩。”

    “这……,”英同鹤有几分尴尬,他弟弟却听出些味道来了:

    “哥呀,参谋长说得也是,咱们起码照顾弟兄们吃喝一顿、填饱肚子,皇帝老儿还不差饥饿兵哩……。”

    “混账,你懂什么?我去哪里寻来这许多米?”他兄长气急败坏地瞪起小眼睛低声喝道。

    “哪个问你要?他们难道都是白跟来的么?”英同年不服气地反驳,不料立即有人在后面叽咕:

    “这英家镇上属你兄弟财大气粗,你们若没米,叫我们到哪里去找?”

    英同鹤兄弟十分狼狈,李雄说笑不笑地把玩着那把锃亮的手枪故意不说话,老陆看这情形,又瞥见派去接孙团总的那个排长在阶下探了探头,便咳了声说:

    “各位对淮西营的好意咱们心领了,我看这样吧,参谋长还有要务处理,不如大家先回去想想,往后只要镇长先生代表下、出个头就可以了。何如?”

    众人正好想摆脱干系,听此言纷纷起立,口中再三再次感激不尽地向门外退去。

    英家兄弟这时虽不愿他们告辞,但哪里来得及?一时间早走了个干净,他两个也只得在老陆:

    “你们且回去好好商议,尽快拿个主意。弟兄们流血、辛苦还不是为乡亲们么?切莫叫他们失望,激出些动静来不是耍哟……。”等等的劝慰中诺诺连声地退出去。

    独眼龙回过头来问那个排长:“人接来了?”

    “是,长官。我把他们一家人送过去才过来报告的。”排长回答。

    “好,老陆,咱们过去,慰问下这位倒霉的团总吧。”

    “呵呵,我看你不是去慰问,是要去给他伤口上再抹把盐哩!”

    众人大笑着在那排长指引下来到西侧小跨院,进门就瞧见地下摆了满满的家什、衣物,人都是灰头土脸的,几个仆佣被烟火熏得黢黑正用抹布擦拭抢出来的家具。

    看到几位军官众人都愣了下。“李参谋长到!”排长大声通报。

    从台阶上站起个面色苍白、蓄着鼠须口髭的中年男子,踉踉跄跄上前来带着哭腔一揖到底:“本镇团防孙武德,携全家感谢长官眷顾之恩!”

    “啊呀呀,孙团总何必这样多礼?我们听说你家遭遇不幸特来探望。不过,看起来只损失些什物还不打紧,人活着就好嘛!”

    李雄装模作样地说着,眼睛早瞄见那镇长兄弟俩慌慌张张地在廊子上躲藏不得,只得也踅摸着过来点头哈腰,心里想这是跑来问计的,打个招呼:

    “哟,你们两个也在啊?是罗,乡里乡亲的该过来看看才对。”然后便转向孙团总:

    “瞧这里乱七八糟地,连个坐的地方也没得,我们还是先回去改日再打搅的好。”说完掉头要走,那孙武德见话头不好当他嫌简慢了,忙拉住央求:

    “长官且留步。咱这里虽然不大干净,好歹茶还是有的。那边走廊上清静些,烦你老不嫌弃,咱们就那里略坐坐说几句,让我尽些地主之谊嘛。”

    李雄看了眼老陆心里好笑,心想这院子本来就不是你的,哪里来什么地主之谊?分明方才听了胖子的话正要讨教,所以用这口实挽留。

    也好,看你肚子里有几分主意!想到这里便随他过去。孙团总命丫头、佣人找了几副垫子请各位坐下,军官们坐一侧,自己与英家兄弟并排坐了另一侧。

    面前放两张小几,热热地倒上香茶。一个年龄稍长的丫头将盖碗奉到李雄面前说句:“长官请用茶。”

    “唔?哦。”李雄听她声音婉转清润,抬头见那姑娘一张粉面上面杏核大眼,星光点点、波流隐约,不觉心中动动。

    伸手接茶,又是双白腻的腕子,上面戴一对绞丝银镯,顺手触之绵软温和,一闪即逝。

    不免后悔莽撞了些,倒自己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却不想早被老陆和英同鹤两个看在眼里。

    “呃,孙团总的茶很香嘛,尚未入口已知不错。看起来确实‘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见得本来家里一定殷实得很?”老陆微笑着问。

    “长官说的没错,我们这个地方虽然叫英家寨,但最有实力的还算孙家。

    团总家里有上千亩地,这条山谷半数是他家的,家里有四房姨太太,要不咱们怎么推举他来挑这个头哩?”

    英同鹤瞪了弟弟一眼:“哪个要你多口?”一面担心地看了眼孙武德的脸色。

    不过孙团总看来倒并没生气,苦笑一下,叹口气说:

    “唉,人都这么说,谁知道我的苦衷?在下有几个钱于是乎他们就处处推我在前面,哪里都向咱伸手要钞票。”

    “理解、理解,不过,能者多劳嘛。政府征剿是需要民众伸手相助的,我等军人可以放心效命,与团总的热心、开明息息相关。参谋长你说是吧?”

    “哦?唔!对、对,陆长官说的是,不亏军校高材生!”李雄将注意力拉回现场,表示自己完全赞同老陆的说法。

    “在下早听中央军各位长官介绍过,贵团是淮西营的底子,当年中原大战时可是赫赫威名,心有敬意啊!

    原本想请旅座引见,不料贵部直接去了扁担山。

    还好今日乘胜收复本镇,令老朽有机会一睹风采。贵部进驻后秋毫无犯,越发令人景仰……。”

    李雄哈哈大笑,连连摆手说:“老先生可言过其实罗。我等不过一群丘八,不曾讨得上峰的欢心被发配给人做小婆,哪里像你讲的那么光鲜哟!

    说到扁担山,那上边真不好受。队伍守了两天,水也没得喝、干粮也啃光罗,又不敢生火做饭……。

    白日里手一挥便抓到满把的蚊虫,格老子真不是人待的!

    好在弟兄们拼命,死也未退后半步,一宿激战敌人死伤三百余,终于打消了由扁担山过境的念头,也是咱先人保佑哦。

    只可惜杀敌三千、自损三百,好不叫人痛心呢!”

    孙武德眼光闪了闪,捻着胡须点点头,沉痛地叹息道:

    “唉,弟兄们舍生忘死,老朽及全体乡亲也是感戴不已。想必政府定有厚恤,本团总也想提议镇上在扁担山立石为记,传为永久佳话。”

    “哎,这个主意好!”英同鹤抚掌赞同:

    “一来彰显贵部英勇善战之事迹,传各位大名于后世;二来告慰阵殁官兵,使忠魂在地下得到安抚。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团总与镇长大人的美意在下心领神会,定向团座如实表达。”李雄见这家伙与英氏唱和便知他不肯出血,脸上显得有点心不在焉了。

    老陆见状会意,干咳一声道:“哦,孙先生,我们来时团座叫带话,说队伍在此地歇歇但时间不可久,毕竟我们的任务是守扁担山而不是本镇。

    所以,一小时后官兵仍回山上去驻守直到主力抵达。”

    “啊?这、这又何必?”孙武德大感意外:“难道我等照顾不周?或有什么得罪处?”

    “团总不必担心,我们也没走远,即便他们杀个回马枪,只要你守住一个时辰,大队人马立刻就到!”熊大眼大声粗气地告诉他说。

    “熊营副和老陆说得没错,你们只管放心,队伍打尖、吃饭后就开拔,绝不会扰民、犯规矩的。”

    “可、可是……”

    英同鹤抢在弟弟前面拦住他,着急地说道:“长官、长官,卑职以为此时守扁担山并不重要,倒是方才讲过的,贵部还是勇猛追击,抢占住那斗鸡岩……!”

    “咦?我说镇长大人,你老啥子时候会带兵打仗啰?”李雄讥笑道,然后口风一转严厉地说:

    “满口胡言,你的话同军令相比,哪个更大?我团座受旅座军令,岂能因你一句话就改变哩?那打仗岂不是如同儿戏?”

    这几句吓得英同鹤脸色大变,忙摇手:“不敢、不敢,卑职只是建议,建议而已。”

    “咳,他懂什么?参谋长犯不着大动肝火。”孙武德急忙劝解。

    “孙先生,参谋长说的是军人的直话。军人以服从为天职,只有主力到来平安完成阵地移交我们团才算完成任务,此乃头等大事!”老陆正经地说。

    “是、是,这个我懂、我懂。”

    “还有孙先生不懂的。”独眼龙继续道:“我们决定撤回山上还可以避免士兵对本镇士、农、工、商的骚扰,大家可以少些不愉快。

    你也知道如果士兵待得无聊了他们都会耍出些什么样的把戏来,咱们就不细说了。我想各位都是本镇头面的人物,为百姓及自家着想,都不会希望这种事发生的对不对?”

    他说得和颜悦色,但对方已闻出火药味来,孙团总禁不住摸出手帕擦擦油光的脑门。

    “是、是,陆长官所言极是!不过,在下有两个担心,头件是赤匪会不会真地杀回来?第二是,若果如此,我部剩下这点人、枪恐怕……难当重任呐!”

    “怎么会?我听说过,你的民团有两百人,加上义勇队的一百和警察局,三百多人应该是有的,守这么个镇子该绰绰有余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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