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之前的每次一样,

    可能这些混血种的直感也是远超普通人,能够敏锐的察觉周遭投向他们的视线,

    要不然为什么濯每次看向零的视线,都能被她发现。

    零还保持着单腿跪在床上的姿势,腰已经直了起来,直直地与他对视,也没有一点羞涩的意思。

    濯看着她的眼睛,

    第一次觉得,零的眼睛也许没有那么冷。

    濯活了两辈子,加起来几十年。

    他不信神,也不信佛,自然也不相信有地狱和天堂,可为什么竟会觉得有天使跌落凡尘。

    “……谢谢。”

    “不会。”

    零冷淡的回应让濯露出苦笑。

    可零没没看他,自然也不在乎他的笑苦不苦。

    零端着手中的玻璃杯,没有交代多余的话,再次出了房间。

    濯再次注视着她带上门,不知道这次是不是真的走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就看着天花板发呆。

    大概只有真正独居过的人才知道,在生病时有人照顾,是一件多么让人心安的事情。

    好比上厕所忘了带纸,有人收到你的短信,千里赶来后,从门外探进来的手怎么看怎么顺眼。

    咔——

    房门再次被打开,濯眨眨眼睛看着她,和她手中再次接满水的玻璃杯,尽量让自己露出小浣熊一般的无辜表情。

    他想告诉零,他已经不渴了,不再需要水了。

    不过零的目光太冷,他没敢说。

    零好似看出了他内心的想法,走到床边,单手递出水杯的同时,也摊开了另一只手给他看。

    不怎么大的手掌中,是一张摊开的白纸,白纸上散落着几颗胶囊。

    “你刚才水喝的太快,药没有吃。”零直言不讳地说道。

    “……你在外面买的?”

    濯可不记得自己家里有准备感冒药,这绝对是零自己去买的,或者车里常备的。

    “除了我还有谁?如果不放心的话,我可以也吃一份。”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算了,我吃我吃。”

    原来真的是专门为了他去买的。

    濯想都没想过零竟然会照顾他到这种程度,一时间有点受宠若惊。

    慌忙伸出手,拿出零手心中躺着的药粒……这个举动,他是用两根手指,一颗颗将零手心中的药粒捡出来的,全程都没有碰到零的掌心一下。

    随后接过另一只手中的水杯,就着凉水将感冒药咽下。

    零全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吃下感冒药,然后又从他手中很自然地接过玻璃杯拿到自己手里,再把濯已经滚得有些凌乱的被子塞了塞,这才站直身体,重新注视着他,说:

    “特效药很快就会生效,喝了两杯水已经足够康复了,还有,如果毛巾热了就用这个,脸盆里有放着水,重新搭上前记得拧干。”

    在她的眼里,濯好像是个废人,所以零又特意将装着水的脸盆和备用的毛巾放在桌上,伸手就能够到。

    “……哦…哦哦。”濯被说得一愣一愣的。

    糟糕,是母爱的感觉。

    “那就这样,明天见,宇都宫同学。”零轻轻躬身。

    听到零突然道别的话,濯知道这次她真的要走了。

    也没说什么挽留的话,两人的关系本来就只是同学,以后也只会是同学,不太可能有别的发展。

    虽然已经说了很多遍感谢的话,

    “谢谢。”

    濯这么一说后,零就踩着嗒嗒嗒的脚步声走出了房间。

    她的脚步声很慢、很缓,就像她说话时的语气,就像她的性格,永远不急不缓,也没有任何波动,好似机械。

    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小,但濯每一声都听得很清楚,最后伴随着一声脆响,脚步声彻底消失了。

    零就这样离开了,没有多余的一句话,好像也不是,也交代了一些事情,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婆婆妈妈。

    可她走得过于干脆利落,总让人来不及反应。

    她来的时候没打一声招呼,像是冲破千军万马的白袍小将。

    离开的冷淡至极。

    濯精神恍惚地躺在真正安静下来的卧室里,呼出一口算不上叹息的长气,心里想着: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哦,可能仁是拜托了零照顾自己吧,所以仁才会放心地离开了。

    而零确实做到了这件事。

    不过为什么呢?零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呢?

    苏恩曦已经和她讲清楚了自己的事情?

    还是说,零猜到了自己之所以感冒,是和昨天见到她的事情有关?

    他想不明白。

    其实濯也明白自己怅然若失的原因,不就是男人的那点小心思嘛,他心里清楚,在听到零要走的时候,他确实难过了一下,不多,就一下。

    零做到这份儿上已经够多了,是他自己的问题。

    再怎么说,都不应该在不熟识的异性家里留宿……就算零的单兵作战能力抵得上一支特种部队,不用担心濯会对他心怀不轨的事情。

    濯再次勾头,看了下重新被零掖好的被子,

    当时他大脑有些僵硬……毕竟上一个愿意帮他掖被子的女人,是宇都宫母亲……所以没有反应过来。

    被子掖得很好,向内折叠起来的被角很平整,没有不舒服。

    可濯不知道怎么想的,又重新扭着身体,把掖好的被子踢开了。

    一切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濯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回想起零离开回去时的背影。

    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了,刚睡醒的大脑又传来困意,濯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

    第二天濯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

    但他已经睡不下去了,计算一下的话,他可以说是从昨天下午一直睡到了今天早上,中间醒着的时间加起来都不到半個小时,其他时间全在睡觉。

    不过睡眠确实很有用,他现在浑身都觉得轻松,大脑格外清明,就是身上黏唧唧的,不太舒服。

    他看了眼手机,时间还早,就准备去洗一下。

    来到浴室,脱掉一直从学校穿到现在的校服,开始洗漱……

    二十分钟后,换上一套全新校服的濯,走出了家门。

    可能是病愈的缘故吧,

    濯总觉得,今天前往学校的路上,心情格外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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