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中央街早已被浓烈的血腥味笼罩。

    街上零零散散,也未剩下几个人。

    马映雪与几个马家幸存下来的人,收殓了亲人们的尸体,拉到了南城一处小小的别院之中。

    简单吃了些东西,几个马家的人坐在台阶上,望着院子里摆着的一具具尸体发呆。

    从高高在上的高奢富商之家,变成如今的一无所有,直到此时,所有人都还不太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闭上眼,昨日的灯红酒绿,欢声笑语仿佛还在眼前。

    良久,一外表忠厚老实的男子开口道:“映雪妹妹,你有何打算没有?”

    他是马映雪的堂哥。

    马家这一下子,直系一脉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马映雪和她的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此人是马致的小妾所生,在家里并不受宠,早早的便被赶出了家门自生自灭。

    也正是如此,此人虽也是马家人,但却从未打着马家的旗号做事,是个勤勤恳恳的本分人,这才得以幸免。

    他与马家的关系不说势同水火,也是老死不相往来。

    如今人人喊打的局面之下,他估计也不会接纳这个妹妹。

    马映雪一个富家小姐,向来都是衣来张手饭来张口,半点独立生活的能力也没有。

    再加上这副容貌,定然会给她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听到堂哥的问话,马映雪面色木然的摇摇头。

    “我也不知,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院中几人都互相看了一眼,均看出了对方的无奈。

    所有仗势欺人、贪赃枉法的人都被砍了,活下来的这几个,虽说不一定都是好人,却也是本分的老实人。

    他们都是男丁,没了马家,至少以后日子过的苦一些,却也还能活命,相比较马映雪,他们好上了太多。

    “映雪妹妹,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打算离开山西,换个地方生活,要不……你也一起吧”

    另一个男子开口道。

    以他们马家如今在山西的名声,哪里还有他们的立足之地,只能无奈背井离乡。

    马映雪轻轻的摇头,自嘲的笑道:“不必麻烦了,几位哥哥也没太多积蓄,带上我这个拖油瓶,会连累你们。”

    “映雪妹妹”,她堂哥还要开口劝她。

    但她心意已决,不愿意再给他们添麻烦,站起身来,强颜欢笑道:“天色不早了,几位哥哥,回吧。”

    几人互相看了看,长叹一声,各自拉上自己亲人的尸体离去。

    门口,她堂哥临行前,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孤零零的站在院子里的少女,无奈的道别:“妹妹,保重”

    这一别,若无意外,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马映雪点点头,回了一声:“哥哥也保重。”

    所有人都走了,院子中沉寂了下来。

    马映雪上前关上院门,靠着门慢慢的坐到地上,望着院子中的尸体,捂着嘴不断的抽泣。

    她也是个好强的人,不在亲人面前流下眼泪,已经是她最后的体面了。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两眼都哭的红肿之时。

    忽然,背后的门被人敲响。

    “咚咚咚”

    敲门声在这小小的院落之中回荡,把马映雪吓了一大跳。

    院子里还有众多的尸体,哪怕都是她的亲人,心里也会发毛。

    “谁……谁啊”,她壮起胆子问了一句。

    外头没人回声,依旧在不停的敲门。

    “你是谁啊!”

    马映雪越来越害怕,惊慌失措的左右看了看,抄起一根木棒拿在手里。

    “到底是谁?你不说我是不会给你开门的。”

    敲门声戛然而止。

    马映雪瞧了几眼,慢慢的挪动脚步到门前,趴在门上听着动静。

    外头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

    正在她以为那人已经走了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怪笑。

    “嘿嘿嘿,小娘子~”

    “啊!”马映雪被吓得六神无主,连看都未看清,手里的木棒便往身后打去。

    “砰”的一声,木棒正敲在一个脑袋上。

    “哎呦”,一黑影捂着头后退了几步。

    惊魂未定的马映雪紧紧握着手里的木棒,这才看清来人。

    不是什么奇怪的生物,而是白天要抓她见官的其中一个男子。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她大声喊道。

    自己明明没有开门。

    那男子吸溜着嘴,揉着脑门,嘴里骂骂咧咧的:“你个贱人,就你这破墙头,能挡得了谁?”

    揉了几下,疼痛稍减,男子直勾勾的望着马映雪,淫笑着上前。

    “嘿嘿嘿,小娘子,月黑风高,你一个人不怕吗?让哥哥我来保护你好不好?”

    “你……你别过来……”,马映雪惊恐的嘶吼着,又举起了手里的木棒。

    男子冷笑一声,一手抓住木棒,用力一抽,便将木棒给躲了过来。

    三两步上前,一巴掌抽在她的脸上,将她抽翻在地,又拽着她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来,骂道:“贱人,装什么清高,就你爹做的恶,你以为他死了就能偿还的吗?”

    马映雪如玉般的俏脸上,有着一张红彤彤的巴掌印。

    一丝血迹,从她嘴角缓缓流出。

    男子看着马映雪的俏脸,嘿嘿的笑了几声,道:“瞧你这副模样,还是个雏儿吧,今晚好好陪哥哥乐呵乐呵。”

    说着,他的脸色愈发狰狞:“等哥哥我玩够了,再把你卖到窑子里去,你下半辈子就当个烂货,偿还你爹做的孽。”

    言罢便拽着她的头发,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掐着她的脖子,越过院子中的尸体,朝屋里走去。

    “额额额”,马映雪被掐的喘不过气来,被迫挪动着脚步,发出无力的呻吟。

    正当她无比绝望至极,身后的院门又被敲响了。

    这回轮到那男子紧张了。

    难道……有人跟我抢?

    门响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正当男子要上前一观之时,忽然院门被撞开,实木的门闩都被撞断了。

    几个彪形大汉冷冷的站在门口。

    男子吞了口唾沫,这副身板,让他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几……几位爷……这娘们小的还没动……几位爷先请……”

    门口,王虎瞧着那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声道:“强闯民宅,意图行不轨之事,这可是重罪,你小子麻烦大了。”

    “什么?”,那男子一愣。

    还未等他再多言,王虎身后飞出两个大汉,一把抓住了他,朝着地上重重的一摔。

    “砰”的一声,男子被摔的七荤八素,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裂开了。

    “带走,送去衙门”,王虎摆摆手。

    男子被死狗一样的拖走了。

    马映雪跪坐在门口,呆呆的望着这一切。

    王虎踱步走上前来,将手伸进怀里往外掏着什么。

    还以为又要被打,马映雪条件反射般的扬手护住了头。

    “我家大人说了,你马家虽是罪有应得,但也付出了足够的代价,大家好歹相识一场,这一百两你拿好,离开山西,另寻个清净之地,好好过日子吧。”

    想象中的拳脚并未到来。

    马映雪放下手臂,望着眼前一只大手递过来的钱袋。

    见她仿佛傻了一声,王虎无奈的摇摇头,将钱袋放到了她的面前,转头带着人离去。

    “这位大哥”,马映雪忽然开口叫住了他:“敢问大人名讳。”

    王虎头也不回,摆摆手道:“我家大人姓贾讳瓒,当朝长平侯、山陕督抚。”

    马映雪握着手中的钱袋,心中复杂至极。

    落魄之后,第一个伸出援手的,竟是杀父仇人。

    幽幽一叹,正要去关门时,却见门口又走进来一男一女两人。

    “你……你们是谁?”马映雪都快崩溃了。

    今儿是什么日子,人一拨一拨的来。

    那女子带着帷帽,看不清长相,闻言微微抬头,上下瞧了她一眼,轻笑着回道:“白莲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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