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错撩门阀公子后 > 第 40 章 长命
    特意挑选的大荔枝却塞进自己的嘴里。

    罗纨之卡着荔枝,吞不是,吐不是,气鼓鼓瞪着谢昀。

    谢昀旁若无事地拿出帕子擦手,瞧着她吃不下的样子,还问:“怎么了?”

    “唔唔唔唔!”

    这是给你吃的!

    “水太多了我不喜欢,你吃就好。”谢昀用手指着那筐,“这些都是你的。”

    罗纨之:“……”

    突然,生气不起来了。

    罗纨之把卡在嘴里的荔枝拿出来,小心伺候着乱流的汁水,分了三口才把一颗大荔枝啃完,吃完后发现荔枝味道还是很不错,遂对谢三郎道:“我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嫌弃水太多而不爱吃的……”

    “那你现在知道了。”谢昀一看罗纨之手上满是汁水,眼见还要往下滴,不禁微蹙眉心,“把手伸过来。”

    罗纨之不知他要做什么,还是乖乖依言把两只手都伸了过去。

    谢昀换了张帕子,沾了下杯里的清水,去擦她手上残留的果汁。

    罗纨之愣住,“三郎?”

    谢昀没有抬头,只从鼻腔里轻轻“嗯”了声,询问她。

    罗纨之不再吭声。

    因为谢三郎在仔细帮她擦手指。

    或许他只是无法容忍她把荔枝的汁液掉到他的马车上,可这天底下还有谁能劳他亲自动手。

    罗纨之心情有些微妙,故而不想打断他。

    马车驶入平缓的大道,青石砖被碾压得辘辘作响。

    罗纨之悄悄望向谢昀的脸,郎君垂下的睫毛掩住那过于敏锐的目光,使他看起来相当温和无害,而且他也的确在做一件十分温柔的事。

    帕子沾了水后变得柔软,带着微微凉意划过她的掌腹,正沿着掌心弧线徘徊,谢三郎忽然掀开眼睫对她道:“你的地纹线长且清晰,金丘饱满,说明生命力旺盛。”

    对上谢昀视线的那刻罗纨之猝不及防,心脏都快蹦出嗓子眼了,好在她及时稳住,没有显出被抓包的难堪,自然而然垂下眼,注视被他托起的掌心,擦拭过的地方还泛有淡淡水光,“……三郎还会看手相?”

    “学过一些皮毛,看个粗略还是会的。”

    “我这样的……就算是长了吗?”罗纨之一直觉得自己命很不好,或许不等她折腾出什么名堂来就会早早亡故呢。

    谢昀轻笑了声,把他的手掌摊开,又用指头从她掌侧地纹线的端头沿着弧线往下,道:“弧满而色浅,清晰且无断裂分叉,你是有长命百岁之相。”

    罗纨之看着自己的掌腹,还果真是饱满流畅的线条,再去看谢三郎的手掌比较,而他的掌心地纹……断了?

    “那断了是什么意思?”罗纨之拧起眉。

    谢昀微笑,若无其事吐出五个字:“消失在人世?”

    罗纨之立刻握住手掌,正色道:“手相命数全是无稽之谈!”

    “你很怕我死?”谢昀轻笑出声

    ,温声说道:“我死了又不要你陪葬,我还会好好安顿你,不是很好吗?”

    罗纨之哑口无言,谢三郎难道已经看淡生死了,居然这么平静地接受这不详的箴言。

    “没人能预料自己何时死,万一三郎突然没了,又哪有时间安顿我?”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我得提前安排。”

    罗纨之:“……我也不是这个意思。”说得好像她盼望他死一样。

    她努力盯着谢昀的手,终于给她发现了一点不同。

    “可是你的地纹线比我的圆,圆的线就比较长,说不定活得比我还久!”

    罗纨之开始胡诌。

    “圆的意思是……”谢昀顿了下,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光转回到罗纨之脸上。

    罗纨之好奇追问:“是什么呀?”

    谢昀到底没说全,只是道:

    “意思是我比较健康,精力旺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罗纨之觉得谢三郎最后说的那四个字的音格外地重,令她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惹到了他,这样给她强调。

    “那是很好的事啊!”罗纨之露出灿笑。

    就是说呀,谢三郎这么健康,旺盛,哪有早亡之相?

    “你很高兴?”谢昀手肘撑着凭几,望着她笑。

    罗纨之:“……?”

    她没有高兴啊,不是在讲客气的好话吗?

    反而他高兴什么?

    谢昀还有事,马车把罗纨之送到扶光院门口,南星正好在附近,被苍怀叫来给罗纨之提荔枝。

    两人沿着熟悉的路走过竹林,迎面走来几个面生的人,罗纨之不识得,便停下脚步,惊疑不定看着他们。

    最显眼的是四位健硕的青年武士,旁边还跟着位身着娇艳彩裙的清丽小娘子,咋一眼看格外不和谐。

    幸得南星认识几人,出声招呼:“原来是几位苍大哥还有芩娘子。”

    罗纨之先前听过南星介绍,谢三郎身边的侍卫分为两类,近卫为苍,部曲为赤,所以这些人应当是和苍怀是一类的,只是观其样貌比冷峻的苍怀侍卫多了几分粗犷。

    芩娘子瞟了眼罗纨之,笑吟吟地问南星话,“南星,郎君还未回来么?刚才你是去了院子口吧?”

    南星点头,很憨实地回道:“郎君是回来了一趟,不过他还有事就没有下车,芩娘子和几位大哥是来找郎君的?”

    那被他称为苍大哥的魁梧男子道:“也不是什么要事,就是后日大暑,陛下举办“擒羊”,要确定一下郎君身边跟着的护卫。”

    “等郎君回来,我再去请苍大哥吧。”南星点点头,又看向旁边的芩娘子。

    芩娘子刚刚一个劲在看南星抱着的筐里装了什么,终于给她看出了名堂,佯装惊讶地望着罗纨之道:“这位娘子是新到郎君身边伺候的吧?不知道三郎平素不吃这些水分多的果子么?”

    南星和罗纨之都还没回答。

    芩娘子又若无其事道:“我刚刚才把老夫人托人带回来的荔枝蜜煎送到,这些就不用拿到三郎面前了吧!”

    罗纨之听出来了,这位芩娘子只怕是和谢家老夫人关系不错,还能替她给三郎送吃食。

    南星“哎呀”了声,解释道:“芩娘子你搞错啦,这不是要送给郎君吃的,是郎君拿来给罗娘子吃的。”

    芩娘子脸色登时就没挂住。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三郎还会有如此闲心,管个女郎吃不吃果子。

    罗纨之柔柔开口:“不是的,是旁人送的,郎君不吃,拿给我分,芩娘子你吃吗?要不要拿几个去?”

    “不用了,多谢罗娘子。”芩娘子很快就恢复过来,微微一笑,轻声细语:“是我多虑了,本来也是好心,担心罗娘子不晓得三郎的忌讳,惹他不喜,罗娘子不会怪我多嘴吧?”

    罗纨之摇摇头,“怎么会,我多谢芩娘子提醒。”

    两位女郎互相客气了几句才行礼拜别。

    罗纨之和南星往扶光院里,芩娘子和几位护卫则往外走。

    才走出没多远,芩娘子就抬起手抹眼泪。

    苍鸣示意弟兄们先走,自己留下来关心道:“芩娘子这是怎么了?”

    芩娘子摇头不愿意说。

    苍鸣虽然是个粗人,但也看得出来女郎的伤心,追问道:“究竟是怎么了,刚刚不还好好的吗?是那罗娘子惹着你了?”

    其实苍鸣早发现了。

    来扶光院的路上芩娘子都是高兴的,但听说三郎不在已经开始失落,等后面见到那传闻中的罗娘子,更是脸色不豫。

    芩娘子摇头,用帕子擦干眼泪,叹气道:“我是替老夫人担忧,老夫人这人还未回来,所以不知情,倘若等她老人家回来了,万一气出个好歹怎么办?”

    苍鸣摸不着头脑,又问:“老夫人为何会生气?”

    “哎,你不懂。”芩娘子一挥帕子,扭身往前走,苍鸣又是担忧又是好奇,自然紧跟着她。

    “三郎身边的人都是老夫人把过关的,要不是家世清白的家生子,要不就是诸位夫人陪嫁带进来的,如今被陛下塞了个落魄氏族,还是伶乐之后,如此卑贱低微之人,往常三郎怎么会瞧上一眼?”

    苍鸣想了想,点头如捣蒜。

    三郎出身高贵,边上伺候的人无不各有所长,即便最不起眼的天冬都有过人之处,忽然冒出来的这个罗娘子,除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外就没听说有什么长处。

    “就是,她还不如芩娘子你呢!”苍鸣刚说出口,就有些后悔。

    果然芩娘子小嘴一瘪,又是泫然欲泪的模样。

    当初谢三郎院子里空出位置来,老夫人就极力想把芩娘子给三郎,只是三郎没收下。

    这件事俨然就成了芩娘子的心病。

    以前她还能安慰自己说三郎不喜欢陌生人,故而不肯为院子里添人,现在横空冒出一个罗纨之,堂而皇之就进了扶光院,成了谢三郎的人!

    她心里哪能舒坦。

    但是芩娘子懂得,她不能这样说,她抽了抽鼻子道:

    “我也罢了,主要是担心老夫人生气,老夫人生气,三郎肯定也不好受,你说祖孙二人为个莫名其妙的女郎起嫌隙,多么不应当啊。()”

    其实这也只是芩娘子的一个假设,毕竟老夫人现在也还没回来,消息有没有传到她耳中,又或者她是不是真的会为区区一个婢女生气都难说。

    可是苍鸣却是个把捍卫谢三郎安全为己任的实在人,一听也觉得不行,是啊,上一回郎君惹老夫人动怒,险些都要动家法了……()”

    这个“上次”还是六七年前的事,但是苍鸣印象深刻,并且引以为戒。

    若是这次为个小女郎,实不应该!

    心思简单的苍鸣已经落入了猜想的怪圈,直接套入了老夫人生气的前提下,为郎君忧心忡忡起来。

    芩娘子欣慰地望着他:“三郎身边都是如鸣大哥这样忠心耿耿的护卫,能够为他排忧解难,三郎才得以轻松。”

    苍鸣被她一夸,心里更是犹如烧着熊熊烈火,坚定道:“这都是我们的使命!”

    竹林簌簌,清香宜人。

    罗纨之沿路还在好奇芩娘子的事。

    南星以为她是介意那个女郎,宽慰她:“不用担心,郎君不喜欢这芩娘子,她也就是打着老夫人的名头才时不时能过来送送东西,郎君看的都是老夫人的面子。”

    “所以说,这位芩娘子是可以进扶光院的?”

    罗纨之想到几次察觉自己屋中有生人进出的痕迹,早在暗暗留意身边的人,其中素心、清歌两个对她实在没话说,而且她们经常一起行动,也没有什么必要到她空空荡荡的屋子去。

    她的东西不多也不贵重,都是些从谢家库房里取来的大件家具,并不担心会丢了,唯独是怕多出什么来。

    宅子里这些陷害人的把戏她不是没有遇到过,一直以来都万分小心。

    “可以是可以,不过她知道郎君不喜欢,也不常来。”

    罗纨之若有所思,片刻后又问:

    “对了,他们刚刚说的那个擒羊是什么?”

    南星道:“哦,算是一种打猎,届时会在林子里放一些肥羊,抓到人就可以把那些羊带回家,夏日食羊对消寒健体有好处。”

    南星皱了下眉头,“不过近年来他们玩的花样多了,有时候还会把一些罪奴当做羊……哎呀,这些也与我们无关啦!”

    虽南星只透露了只言片语,但罗纨之不难猜到一些可怕的事。

    以人为猎的事情自古就有,并不是从本朝开始,只是也不代表她就可以平静地接受。

    这世上为何总是有些人尊贵无匹,有些人却低贱如草芥。

    “不过擒羊还是挺有意思的。”南星舔舔嘴,向往道:“羊也很好吃,不知道这次郎君还带不带我去……”

    他又看向罗纨之,顷刻转变了念头,肯定道:“不管怎么样,郎君肯定会带阿纨你去

    ()。”

    “覆舟山后有一片牧场,养了好多牛,是皮革的产出地。”

    罗纨之是听谢三郎提起过,有意带她去看看,也不知道会不会趁着这次机会。

    只是,擒羊这个词听起来就叫人心底有些难受。

    也许是因她处于这个身份,更容易代入弱小的猎物之中,故而很难生出对此事的向往与热衷。

    金乌西沉,谢昀准备回府。

    不期而遇看见了谢大郎与王氏,两人成婚多年一直如漆似胶,倒也是建康的一段佳话。

    犊车与他的马车正好并排,他刚好望见里面的王氏捏了个晶莹剔透的龙眼直接喂到谢大郎嘴里,正好又对上他的视线,顿时羞红了脸,冲他打招呼,“三郎。”

    谢大郎回过头看见谢昀,一挑眉,伸手握低下脑袋害羞的夫人手,宽慰道:“夫人怕什么,三郎虽未娶妻纳妾,但也总该识情识趣,夫人与我感情甚睦,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谢昀轻笑道:“的确,大兄与大嫂琴瑟和鸣,让人钦羡。”

    谢大郎从小到大都爱与谢三郎比较,得娶高门贵女,还是个情意相投的夫人,是他此生最畅快的事情。

    这一点上,谢三郎比不上他。

    他转身把手肘搭在车窗板上,笑道:“三郎也莫要太羡慕,你一向不喜女色,素有洁疾,也就难以体会到与心仪之人分享的乐趣。”

    “未见得。”谢昀笑着坐进马车。

    未见得?

    在谢大郎不解的目光下,马车很快就无情地赶超到他们前头去。

    马车里,谢昀捡到了一个遗漏的荔枝。

    他把玩着那扎手的荔枝,思绪飘远。

    分享?

    就是把那黏腻的、沾满汁水的果子塞进另一个人嘴里。

    这样便算是有意思的分享?

    他又撑腮回想了一阵。

    罗纨之那会的表情,圆圆的眼睛,圆圆的嘴,嘴里被他剥好荔枝塞得满满当当,像只贪吃的小兔子。

    似乎也算是有意思。

    他轻抛起荔枝果,心道日后可以喂她吃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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