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诱情 > 第 24 章
    接连几日的秋雨让整座绣春坊都沉浸在一片湿意当中。

    虽然已不再落雨,但头顶仍有大片乌云团聚着,大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迫感。

    院内的阵风透过窗,对着铜镜前的女子又吹了一阵。

    桓月在台旁细细的理了一番鬓发,面上却带着慷慨赴死般的决绝。

    她望着镜中女子如花的面貌,悲哀又惋惜的缓声叹气,自己这糟心日子过的是一日不如一日。

    抬手间,女子又在自己的眉心描了一道三叶朱砂印,通身气质徒然变得愈发妩媚,勾魂摄魄的。

    “姑娘,马车已经在角门外候着了。”

    “好,我这就来。”屋外传来渐渐人声,桓月画眉的手顿住复而又垂下,挺身端坐在梳妆台前应声回答着。

    舒望则侯在院内耐心地数着落叶玩,半响她抬头瞅见这新牌匾就又气鼓鼓的一肚火烧。

    凭什么人家赤秀屋里的就那般好听,叫什么满秀堂。而自己这儿的落月阁就显得凄凄冷冷。

    要用姑娘的话说,必得是唤作那盛月阁才好,多么明媚大气。

    这院内落月的门牌还是昨儿个金娘差人卸下了旧的才添的新牌。

    彼时主仆二人正在院内闲谈,也不知她是抽的哪门子的风,平白想起来这事儿。

    可待桓月一打眼瞧见这牌匾,可不就什么都明了了,那脑门浅的蠢东西不就是上赶着膈应她嘛。

    落月,落月,落的还能是什么月。不明摆着影射她这一轮弯月吗?

    待屋内又静了片刻,落月阁的门才慢慢被人从里侧推开。

    甫一开门,女子就娉婷地站于廊下,叫瞧着的人无一不叹谓。才道着实是美不堪言,那出现的一呼一吸间就能夺人心神。

    原就是二八年华的女子,正是嫩生生能掐出水的时候,如此精心打扮又怎能不好看。

    舒望一时也瞧着有些痴了,盯着看怔了好一刻才开口想起自己要说的话。

    “姑娘,你真的要去见那位公子吗?可是你明明就不喜他,再者……”

    她仰头还想再劝两句却又望向女子坚定的眼神,话语声渐渐变低。

    作为桓月的身边人加之又在盛京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很多事即使是没有直截了当的点透,舒望也能摸出个七八来。

    虽然她并不太知晓宋景玉,但当初也远远地瞧了几眼,确是个端方的君子貌。

    可转念一想,那人到底是个摸不准的性子,自己如何能让姑娘转头又往另一个火坑里跳。

    舒望心头念着不由得面上又拧巴了三分,女子在廊下稳稳移步,像是瞧出了她的心焦一般,安抚了一句。

    “怎么,还不相信你家姑娘吗?”

    女子话语间的轻松随意,像是刻意又像是笃定,可那阵阵不安仍旧压在舒望心头让她喘不上气。

    她自然是不会对桓月有什么质疑,但……

    半天的踌躇不定已然错失了说话的最好时机,如那抓不住的几多事几番情一般,若是迟了这一刻半刻便会产生天差地别的不同。

    舒望在心口缭绕了一圈的话终究是没说出来,只能无奈化作一抹轻叹随风散去,而那巧笑嫣然的女子也仿佛注定似的,没回头便匆匆跑远了。

    天色又被云遮了一块阴,桓月一路扭着胯装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叫人瞧不见半点端倪。她险险避开人群,提着衣角半天才寻到了角门处。

    那儿荒废着,长起半人腰高的杂草,女子轻推一阵门锁,只听咔哒一声响起,门户大开。

    竟无人上锁吗。

    桓月低语一声又随即不再多想,弓着身猫似的窜了出去,马夫也早已在后门等候了多时。

    女子利索的踏着马凳掀开布帘跨步入内,马夫也不多言旋即侧身驾坐,一声令下,二人一溜烟似的消失于巷尾。

    缓缓的行驶了有一炷香的时辰,车外人声消散,只偶有枝叶婆娑作响,随风摇摆的飒飒声。

    桓月察觉到不对,撩开车帘望去,顿时眉头紧锁,伸头张望的神色也有些凝重,死死地盯向前方。

    在这样密的林间,四周都死寂一片,甚至是虫鸟的鸣叫声都低了几分,唯余马蹄哒哒的踏地声。

    渐渐的,连马也不再走了,一直死绕着一棵树直打转,古怪非常。

    桓月见此情景也不敢多做停留,便下车打发走了马夫,自己徒步往前走着。

    待行至一处宽阔地才视野渐明,只一眼,女子霎那间寒毛乍起,白袍下黛紫色的衣袖被扬起纷飞。

    林间的竹叶层叠,枝干遮天蔽日地长着,高耸的样子像是要直戳云端,让人心生俱意。

    此刻,跟在人身后吹了一路的风也徒然大了起来,直要往人骨缝里钻。林子狠摇了一阵,好似有人在徒手拨弄着,可周遭却明明半点人烟也没有。

    桓月的眼在不安地扫视着周围一切,好像下一秒的风声就能将人吓得失声惊起。

    女子的手疾攀上头,刹那一抽,发髻处的银钗迅速被她紧紧握在手中,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桓月是半点也不敢分神,手臂弯曲着,肩肘形成了一个漂亮的锐弧,亮出攻击的架势,只待一有风吹草动就要出击。

    如此这般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异常动静,桓月暗暗松了一口气就要放下僵持的双手。

    猛的,身后一阵风动,悉悉索索的声音骤起。

    女子整个人惊慌到了极点,指尖沁凉,连呼吸也用力了三分。

    她刷地转身,试图用厉声的吼叫来掩过自己如擂鼓般纷乱急促的心跳。

    “!”

    “谁?”桓月尖声开口,可说话的音调却颤颤巍巍的,毫无气势可言。

    女子疾走了几步又站定,乌云把光亮压得极低,一时之间白日也映照着如同黑夜一般,不见天日的。

    不知何时,竹林间徒生一阵极重的雾气,黑暗中一道身影快速逼近。

    桓月眸子紧紧地盯着那人的脚步,嘴唇死死咬着,手又狠折了一番,身形看着诡异又危险。

    她看不清来人,心下微沉,又绷紧了全身的皮追问了一句。

    “是谁?”

    那人仍旧半天没有回答,显然是装聋作哑,刻意为之。

    旋即,桓月也不再多言,慢慢俯身近前,小心的隐去身形想要趁其不备打他个措手不及。

    然而那人却像是早有防备一般,慢条斯理地伸手擒住桓月逼近前来的银钗,紧接着闪身后撤一步堪堪避开。

    桓月见手上招式被人轻易化解,眼神突然一变,凌厉的反身一拧,挣脱束缚就要再次突袭而来。

    只见她身形轻巧跃起,高处的日光直透过叶间缝隙打在人脸上,气势十足。

    女子以手作刃,攒尽了十成十的力道猛劈向男人肩头,隐有钝钝的破空声。

    可那人的模样不退不让,依旧气定神闲的直直立在原处,仿佛遭人袭击的不是自己一样。

    这是要硬生生受这一招?还是说他留有后手?

    桓月心觉有诈想要撤手,但却已然来不及收手。她这一击重重的落在男子身上,震得人连连后退。

    林间弥漫的雾气顷刻间消散,桓月轻跃下地,冷眼立于树下瞧着那人弯腰猛喘气的狼狈模样。

    “唔,咳咳咳”男子喉头猛咳了一阵,似是肩头伤的不轻,好半天还弓着腰直不起身。

    “你到底是谁?再不说休要怪我不客气。”

    女子清冷的语调伴着林间幽深的虫鸣显得更加凌冽瘆人。

    过了好半晌,待到桓月耐心快见底时,那人才悠悠的扶着一旁的树干站起身开口。

    “桓月姑娘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吗?”

    是宋景玉!

    怎么会是他,他不是……怎么来了此处。

    桓月微蹙黛眉,缓了缓神,才快步上前欲看清来人。

    “为何不早早言明身份?”女子的语气有些燥,像是悔恨什么一样急着要为自己刚才的鲁莽行为开脱。

    “姑娘见谅,实在是景玉胆小,万一是什么不怀好意之人…”

    相比于女子的急躁,宋景玉则放低姿态出声,慢慢匀着气有理有据的解释着自己的举动。

    桓月立在一侧眼神飘忽着,她其实并不关心什么解释,只是心下煎熬地想着自己的计划。

    可事已至此,她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女子无奈的耷拉着眉眼思索着。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宋景玉眸子波澜不惊,淡淡地扫过桓月的面目装扮,不解的仰面问出声。

    “桓月姑娘怎么会来此?”

    此话一出,女子便炸毛般全身上下都竖起警觉。

    她用余光看了一眼宋景玉的神态,一如往常,料想他应该是随口一问,便清了清嗓音长叹一句幽幽道。

    “实在是月娘愚昧,回坊时途径此地迷了路。”

    “迷路?”

    女子眼睫轻眨着,待人看来时眸光处又恰好涌上一抹惊恐,极真的笃定着。

    男子微扬嘴角,话语里透着一抹古怪的关切“林间叶密,难寻归路,姑娘以后来此可千万要当心啊。”

    但下一刻,宋景玉却像是看穿了桓月装出的天真烂漫一样,狠心戳破了她这潦草的谎言。

    “可桓月姑娘。”

    “这处少说离绣春坊也有五里路要走,你……”

    “怎么就寻过来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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