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今年春早为长生 > 斜阳外流水绕孤村
    赤离王宫的祭祀台前,黑衣白发的大祭司捂着胸吐出口鲜血,没想到小小女娃居然有这么深厚的灵力能重伤于他,之前答应公主之事看来是大意了。

    黑衣女子上前扶他反被其搂进怀中,她无惊无喜安静如初,似乎早习惯干枯的手抚摸,此时温顺得如同幼猫。

    “末非,我的爱徒,今夜只能让你为我疗伤了。”大祭司的手在她脸旁摩挲。

    女子眼中闪过厌恶,却在侧身面对老者前尽数隐藏,她舒展妩媚的眉眼,一袭黑衣紧裹窈窕身段,发梳冠融入几分英气别具风情。

    末非扶起大祭司向内殿行去,其他人自觉退下,巨幅屏风后隐约可见女子为老者解衫。

    第二日清晨雪域商会里,蓸言发现公子不见踪迹奔于找寻被覃云赫拦下,他昨夜酒足饭饱又睡上了床,现在精神抖擞脑子灵光。

    “不用想,肯定是瞒着老子夜探王宫,你现在大张旗鼓找人,莫不是怕别人不知道我们来。”覃云赫重新瘫入红木椅内,宿醉没给他带来任何不适,这都是被军中将士锻炼出的,凡是庆功宴众人就逮着他灌酒,没一人敢前去招惹寰王。

    蓸言心思密只是方才心系主上,一点便通透回到厅中挺直腰杆坐下等,一副饱读诗书的圣贤模样,覃云赫看着都累。

    半个时辰后,凌瞿生从房顶掠下,入目厅门大开两人对首而坐,一人摊似烂泥一人端如松柏。

    “公子。”蓸言率先看到归来的人白衣尽染血忙去唤医侍。

    凌瞿生踱步入内在桌前落座,覃云赫实在憋不住接连追问道。

    “昨夜你潜入王宫”

    “见着人吗”

    “可是她”

    这些年走南闯北落空太多,对于殿下真的希望老天能遂他意,但对方似乎并不想回答只轻抿手中冷茶。

    覃云赫耐着性子等其一杯茶下肚,曹言又领着医侍进来了。

    “药放下我自己来。”医侍刚上前想查看伤处,还没碰到人袖口便被拒绝。

    “公子还是让他瞧瞧吧。”蓸言劝说着。

    凌瞿生未有所动意思再坚决不过。

    覃云赫望着桌上留下的伤药,再看殿下这副无故气怒的脸,这次怕又是无功而返,若不是三年前自己大意也不至如此,想安慰几句张开口又不知道能说什么,满心内疚活活憋得他面部扭曲。

    徐三进来时,正瞥到覃少主一副懊悔不已的样子极是少见。

    “少爷您找我。”他低垂着头说话。

    “查清明日狄芯予出宫时辰路线。”凌瞿生挽起自己袖衫,一条绣着零星几朵三色堇的白色发带正缠绕在手臂上,昨夜里没留意,此时看到这染血的浅紫花色终抒怀,柔和了他脸上的冷毅唇边带过抹笑。

    覃云赫与徐三如遭雷击,彼此木讷的对视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不可置信,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有人得偿所愿了。

    “少爷找到小姐了。”徐三呆愣之余,心里想的话不禁脱口而出,问完即刻后悔不会又被罚回江南吧。

    覃云赫很是赏识的搭上他肩,这小子总算说句自己想听的话。可惜被问之人却长久缄默,两人等不到答案暗使眼色转身离去,身后竟传来应答。

    “嗯。”仅一字不像回答他们所问,倒像在坚定的告诉自己。

    月中十五狄芯予出宫,三年来定期前往寒水村风雨无阻,这村落说来也怪方圆几十里内独独他建寨于此,前后不接又供给赤离城中半数药物很是神秘。

    马车出城后还要行个把时辰,今日阳光尚好只是寒风阵阵,吹得马前挂的车铃叮叮当当的响,吟长自前夜后便有些不寻常但若彤又说不上哪里变化了。

    “小姐有心事。”若彤替她拉高盖在膝上的毛毯,春末残寒依旧。

    “若彤跟我回中原吧,去看看绿意盎然的名山大川,去瞧瞧浩荡江海。”吟长盯着车帘外喃喃低语,心中魂牵梦萦念念不忘故土。

    “好。”若彤两年前被送到蓬瀛栖地疗养,刚回到吟长身边一年,虽然相处的时日不长却每每最了解她的心意。

    车后几骑人马追赶上来车夫勒紧缰绳停下,轩昊初掀帘而入着深墨色骑装干净利落,面容间如沐春风。

    “来了。”吟长毫不意外,三年中每月的这日他都会出现,有时半途追赶上,有时又在寒水村外等候,因而车内理所当然留有他位置。

    “今日无事,陪你同往。”来人寥寥应答,连每次的话都如出一辙。

    随后她撑着矮桌闭眼小憩,轩昊初娴熟的抽出书卷读着。不多会吟长呼吸均匀睡着了,他移过投在书上的目光,衔着笑在对首一瞬不瞬的凝定她,若彤眉目低垂如什么也没看见。

    “小姐我们到了。”吟长这一觉睡得很深,待若彤出声唤她才转醒,接连着没怎么休息在行进的车里很催眠,此刻轩昊初已经出去留地方给她整理衣饰。

    钻出车门时眼前伸来男子的手,吟长扶住他手腕跳下车,刚站稳身旁一匹通体雪白的马驹用头蹭上她的腰。

    “不要胡闹。”轩昊初呵斥自己坐骑,但那通灵的宝马却丝毫不理睬,他无奈摇头还是那般春风和曦。

    “照夜,好久不见。”吟长抬手抚摸上它前额,手下灵驹晃晃头那模样灵动至极,还记得初见时是被它万分嫌弃的,当时可没想到现还能这般亲昵。

    照夜咬上女子衣角四蹄向后拉扯着吟长,见她跟着走来便转身将马鞍的踏脚朝向她。

    “它想带我去哪。”吟长转头问向轩昊初。

    “去看看不就知道。”他也不知照夜是何预谋出声言。

    今日本就简装,她脚下一登翻身上马,动作敏捷看着就是善骑者,刚坐稳照夜四蹄踏地撒欢着狂奔而去,轩昊初拉过侍卫的马追赶还是被甩开距离。

    奔跑中风凌乱的从脸庞掠过,身旁树干山石极速推移,两日来吟长心中的点点沉闷尽数消散。忽而照夜冲向山边悬崖,腾空跳跃,山涧流水居于脚下,它借着助跑之势竟然从左边山崖的断臂跳向右山,落地时后蹄刚刚踏上崖壁。

    惊得身后目睹一切的轩昊初险些夺人,却听马上女子不仅不慌乱还接连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笑意从心底散发,欢快的氛围感染了周遭,他从不知照夜如此果敢,也不知狄芯予如此无惧,在她身上隐藏着太多的惊喜。

    崖壁边的吟长扫尽阴霾回身向轩昊初招手,却看到对山稍远处似乎还有人乘马离去,隔着些许距离看不大清晰。

    而照夜不给她再多瞧的机会,鸣叫着奋力抬头,吟长顺着它的指引望去,一株结着红如丹朱果实的植物生于岩间,如没看错此物乃叶下红千年不大中原南方地域偶见过,在雪域从未遇及,医术记载有解毒破血的奇效。

    “照夜真厉害。”她十分心喜亲昵的蹭在它头上,马儿得到赞誉雀跃不已。

    轩昊初看着甚是无奈,他家的马比主人更会讨这女子欢心,三年来自己月月现身却少得她关注。

    时至旁晚一行人才从寒水村返程,吟长与轩昊初单人单骑并驾同行在前,侍卫远远的跟在后。

    时光静谧而安详,即使并不言语他们之间也未有尴尬,起初他欣喜这样的相处,可日久方明白对方波澜不惊下蕴藏着刻骨的疏离,仿佛谁也入不得她心中。

    “芯予,日后找到王后遗骨有何打算。”轩昊初始终没忍住心头一闪而逝的想法问道。

    “回家。”吟长言语中无任何留恋,反而对离开尤为欣悦。

    此时一辆马车缓缓从路的另头行来,与二人擦身而过,她回头看去,车渐行渐远并无任何异样。

    夕阳已经快没入山边,一弯溪水蜿蜒环绕,视线的尽头寒水村隐约可见炊烟袅袅,高高低低的房舍错落有致,上山采药的男人们徐徐而归,将药娄里一日的辛勤交到妻子手中,各式的药草或晾晒或研磨,日复一日形成了家家户户门前檐上累累的成果。

    吟长收回目光策马继续前行,这斜阳外的孤村流水固然温暖舒适,却始终不是故里。

    “叶小姐。”徐三从车帘的缝隙中瞄到一眼,其人与少爷画像中人的样貌相差甚多,不禁诧异。

    同在马车内的凌瞿生与覃云赫平静得多。

    覃云赫一反常态正襟危坐,常年征战的直觉告诉他,车外的那个男人危险之至,虽然从未正面冲突,但奉原君的名号在当今天下不输寰王。

    遥遥跟着车外女子一日,本来他们行驶在前已经出官道预回城去,殿下却突然下令调转马车往回,才有了方才擦身而过的那一幕。

    此时与他们距离已远,徐三顶住车内莫名的压抑气氛,覃云赫已恢复慵懒模样,只那释放萧杀怒意的本尊冰冷更甚从前。

    挪眼询着覃少主这又是怎的,那斯无声回了两字,待徐三看清他口型醍醐灌顶,“醋了”二字一直在脑中盘旋不去,从小跟随少爷,除了那一夜几乎已经忘了其人也有七情六欲。

    回到商会白日所见一直在凌瞿生心头萦绕不去,她可以独自驾马视力比常人无二,可前夜里眼中毫无焦距的人亦是她,究竟是何因由造成。

    “殿下可是在想狄芯予。”覃云赫攀上屋顶不出意外瞧见人,边塞的风凛冽,雪域的风冰寒,可无论在何地空旷的高处迎风而立,在他看来都是受虐行为偏偏有人乐此不疲。

    “三年前得她相助那夜,人最后入的便是奉原君府。”覃云赫并不想特意挑明殿下心心念念之人有可能与他人的关系,但其中微妙之处也不愿隐瞒。

    这十年间寰王于四海之内寻一人有多苦他都看在眼中,就怕到头来所有的付出分文不值。

    “那又如何。”白衣男子慢慢回身,一贯清冷的声音异常决绝。

    “不如何,你心中清明就好。”是他多虑,于万军中挥洒自如的寰王如何会看不出其中细微末梢,即便狄芯予真与奉原君有情想必他也定然不会成全。

    这想法激出覃云赫十二分的作祟心,不知打仗无往不利的殿下,在男女之事上要如之奈何,倘若仍是这幅冷冰冰的样子,怕很难抱得美人归。

    他突然又有些同情莱茵城里日日翘首以盼寰王现身的姑娘们,即便花费再多心思也难得其人侧目,可现下这位狄小姐不仅不辞而别还“沾花惹草”,却不费吹灰之力占据着殿下的满心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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