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网王安科]她的琴弦 > 第四十二章
    无目的等待是无边的忍受,而有目的等待则是漫长的渴望。你将视野所及的新干线景色过滤,留下闯入视线又逃离的电线杆。一,二,三,四,自己究竟是从数到第几根时开始感到无聊?他会在下午舞蹈课时来,又或是在演出结束后?面对不同的倒计时,你试图控制渴望的分布,不让自己过于投入。可事与愿违,渴望浓缩漫延。

    这是一个在世界巡回的舞团,中心人物是舞团的指导老师,一位来自欧洲,以传承欧洲传统舞蹈为己任的快乐老头。他的儿子是舞团首席,带领着一帮稍长你几岁的俊男美女,与他们同行可谓赏心悦目。与之相对,乐团成员年纪偏长,一路沉默。

    到达教堂后,舞团成员率先前往表演用的空地。“有人带创可贴了吗?我脚后跟的泡破了!”“针线包递我一下。”“爸,备用的舞鞋够用吗?”

    乐团的成员寻了阴凉处,终于有精力来对付你。乐团的规模不大,五个人还包括了主持和报幕。

    “真没想到吉成突然联系我就是为了帮她带小孩。”为首的小提琴手半眯着眼,“要知道她中学时可是风头正盛的校园明星,考上了外国学校就再没回来过。”

    你一时分不出她言语中的好恶。若是她们关系真当如此冰冷,她又何必答应下来呢?

    “她就像鲨鱼,一刻不前进就会死。那么就由我来教你怎样不被鲨鱼丢下吧。”这位与吉成夏子年纪相仿的女性俯视着你,隐隐绰绰透出一股过期的执念。

    “拜托您了。”

    舞曲练习熟练度10

    【50+10+1d50=60+33=93】

    你将今天的表演曲目都尝试了一遍,加沃特舞曲,小步舞曲,帕萨卡里亚以及波尔卡各一首。小提琴手一言不发直到结束。

    “别揉弦,什么处理都别加。再来一遍。”

    这些舞曲并不困难,但对你来说突然改掉揉弦的习惯怎么都很别扭,就好像有感情的朗读被硬凹成电子合成音。

    舞曲练习熟练度10

    【50+10+1d50=60+40=100】

    完美的演绎,你内心满意地松了口气。刚才这段真应该录下来出张碟。你暗暗得意。

    “我说了,别弄那些花里胡哨的。”迎面浇来一盆冷水。你仰起头,视线缓慢爬过谱架的上端才勉强敢对上她的视线,不知自己究竟错在哪里。

    “我……”

    “等会儿他们开始上课,你跟着他们跳一段舞就明白了。”说罢她找到舞团首席商量几句,转身去准备自己的事,不再管你。乐团成员爱莫能助地给你递眼神加油打气,也跟着她一起去后面做最后的调整。

    傍晚,教堂前的草坪,人群渐渐聚集,他们是来参加舞蹈教学的爱好者,其中不乏多对年轻情侣。指导老师将话筒别在胸前,热情地为来宾介绍欧洲舞蹈的历史。他的儿子,舞团首席则神神秘秘地将你拉到一边坐下。

    “我提前把你的舞鞋尺码挑出来,免得待会儿你没鞋子穿。”容不得你拒绝,他唰得在你面前单膝跪下,打算亲手替你换上舞鞋。

    此时你的反应是:

    1-5 从善如流,享受他的绅士服务

    5-20 走神,“幸好今天穿的袜子没有破洞。”

    21-50 慌张地拒绝

    51-100 礼貌地拒绝

    【1d100=11 走神,“幸好今天穿的袜子没有破洞。”】

    你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口,他一瞬也愣住了,但很快反应过来,耸肩摊手:“这有什么,这团里人谁穿什么袜子破几个洞我都清楚。哦,其实我的袜子就破了洞。”

    “噗。我知道这只是安慰话,但还是谢谢你。”同龄人的打趣将你从方才乐团的沉闷气氛中拯救出来。你们相视而笑。看来不管在哪里,首席都是团队的妈妈。

    “你待会儿跟着我就行。”他略微使劲,将你从座位上牵起来,“鞋子合脚吗?”

    你点点头。

    “我就知道。我挑的还能有错?”他将头发向后一抹,一脸自信。

    这位年轻男孩的确体贴,舞蹈课上全程照顾着你。在实际练习的过程中,你意识到了舞曲作为伴奏和演出曲目间的区别。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他在课间休息时教你把握节奏,“不能忽快忽慢,重音飘忽不定,快曲子问题不大,但是小步舞曲,本来舞者之间的协调就很花精力,我们更希望曲子稳定一些。”

    你这才理解所谓跳了就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有时乐手认为自己做了完美的乐句处理,可实际上对于舞者却指示不明。

    听了你的想法后,她的神色终于柔和些许:“该当工具当工具。我们要是按自己的想法拉,那个红光满面的老头子就该跟我们急了。好了,既然你学到东西,我对吉成也算有个交代。接下来要准备表演,你到观众席歇着去。”

    表演前的休息时间,你回到观众席坐下,只感到浑身疲惫。薄底的舞鞋踩在地面上,不一会儿就脚掌酸痛。此时你终于有空隙想起,手冢国光来了吗?

    明明平日里对自己的形象没有多在意,现在却担心起来。拿出纸巾擦擦汗,又暗中使劲用牙齿尖反复研磨嘴唇。这会让自己的唇色看上去鲜艳些吗?

    “江原。”

    沉静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侧。

    “手,手冢さん?”心中人说到就到。

    手冢自然地在你身边坐下,手中握着今天表演的宣传册。不是校服也不是队服,他常服就是简单的白衬衫与黑长裤。

    那么,他是什么时候到的呢?

    1排练时

    2舞蹈课时

    3课间休息时

    4刚到

    [1d4=2 舞蹈课时]

    他按照参加音乐会的习惯提前到场,映入眼帘的却是你和看上去潇洒帅气的男性舞者谈笑甚欢的模样,即使跪下为你穿鞋也未流露出拒绝之意,反倒笑得更开心了。

    你从未在他面前笑得如此放松过。

    手冢坐在角落,没有直接上前与你打招呼,也是为了避开周围邀请他一同参加舞蹈课的年轻女性。好在他的面容足够严肃,三两句就给周遭划出一圈警戒线,叫人不敢靠近。

    胸口有些堵。

    简单寒暄后你们聊起各自的近况。出乎意料的是,他主动提起自己遇到千岁美由纪后克服了心理障碍的小插曲。

    “感觉心中就好像有一堵看不见摸不着的墙。跨越之前想着,是不是自己拿起球拍,或者拿起琴弓的一瞬间,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但若是没有这样巧妙的契机,就都是无用功吧。”你感叹着,“总而言之,能听到手冢さん逐渐恢复的消息我就很开心。”

    “为什么?”他略微迟疑,“是为我开心?”

    “对啊。”你向后靠在椅背上,“手冢さん以职业为目标,如果身体没有恢复的话,前路一定很艰辛……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大概是为手冢さん的未来与期望开心吧。”目光向前延伸,你试图在半空中寻找到那合理的解释,又或者是他那耀眼的未来。

    他略带疑惑的眉眼舒展开:“那就借你吉言。”他刚想再说些什么,舞团的正式演出已经开始,也只好作罢。

    熬到演出结束,教堂前的草坪充斥着薰衣草般放松的氛围,人们小声谈笑,演出者三三两两商量着去哪里喝庆功酒。

    “真理!你和我们一起来喝吗?我请你!”舞团首席用手扩在嘴边招呼你一起去,随即就被小提琴手喝止。

    “她未成年!”

    男孩遗憾点头,见到你身旁的手冢后又说道:“那你晚上还回酒店吗?”

    这次轮到舞团的女孩子们一把拍过他的背捂住他的嘴:“小声点!你就不能少说几句,没看她都不好意思了吗!”

    其实本来你觉得没什么,被她们一解释后反而脸上一阵燥热。

    “我会负责把你送到住处的。”手冢国光一板一眼的回答更是叫你不敢侧过脸看他。

    “谢谢……”

    人群散去后,你们一边向外走一边闲聊。他问起你近期的计划。下一周,你就要完成莫五小协的录音以及新一节的音乐讲座。“这次录像是用作音乐节试音选拔的,本来只打算录第一乐章,但夏子さん建议我录完之后传到互联网上。”

    “音乐节?”

    “韦尔比耶音乐节。”

    “我去过韦尔比耶,阿尔卑斯山谷里的小镇。”

    “原来如此……嗯?”这下轮到你惊讶了,你瞪大眼望向他,一时语塞。

    童年回忆令手冢的面容柔和不少:“小时候父亲带我去瑞士登山,在登上马特洪峰之后去了韦尔比耶。父亲很中意那里的音乐节。”

    信息太多,你一点一点整理。“小时候就登上过马特洪峰,这个挑战好像许多成年人都不一定做得到吧,这也太厉害了……这么说来手冢さん去过韦尔比耶音乐节?”

    “只听了一部分街头和露天的音乐会。之前有在音乐会上睡着过,父亲就没带我去。”他有限而谨慎地陷入回忆。

    “会在音乐会上睡着的手冢さん,想象不出来……我还以为手冢さん从出生就已经成年了。”你顺着想法脱口而出。

    他认真回答:“我现在也没有成年。”

    “对哦。”后知后觉,你一时不知道是口不择言恐怖还是手冢国光竟然还是未成年更恐怖,“我上一次去韦尔比耶还是参加少年乐团,指挥是里奥尼达斯先生。他那时候刚开始留长发,胡子浓密。我见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差点紧张得哭出来。”

    “那位著名的小提琴手吗。”其实手冢国光更在意的是你差点被没表情的脸吓哭这件事。

    “对,他一直盯着我。”你忍不住笑出声,“我被盯得眼泪都快掉下来。后来排练结束才知道是他觉得我有点眼熟,但一下没想起来,他越看我就越紧张,到后来就完全是因为琴拉得不对劲。这下他可彻底记住我了。”

    “你不擅长应对面无表情的人?”他微微皱起眉头。

    你思考片刻后盯着脚尖前的地面说道:“唔,表情少的话就没法确定对方在想什么……那时候也不完全是因为他的表情,想着在他那样的大师面前,我紧张出丑的样子特别丢脸。现在看来,其实就是自我意识过剩,说不定他根本没在意。”

    手冢国光刚刚才用这张冷气十足的吓走过麻烦的家伙,他还觉得挺方便。可惜你似乎从未因为他缺乏表情而不知所措。

    夜色渐浓。

    脚底传来钝痛,你才意识到忘了换下的舞鞋根本就不适合日常穿着。可一路上都没有长椅,你就这么忍耐着,一步一步挨到公交车站。

    身体接触到座椅的一瞬间,你就毫不犹豫地完全依靠上去,顾不得形象长呼一口气。

    刚刚从袋子中拿出平底鞋,手冢便伸手接过,俯身在你面前蹲下,指尖触及你裸露的脚踝。一时,呼吸变得很慢,很薄,草丛中微弱虫鸣好心填补胸中空白。同样的动作,你此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怎么,疼痛很严重?”

    你的视线顺着茶色发丝向下,划过金属镜框的边缘,发烫似的避开不敢分辨深意的双眼,直至唇角。你的注视缓缓向他滴落。

    “我……”手指的本意是扶住额间,但却被本能驱使着向他伸去。指尖与他肩膀的距离,究竟是多少,视觉只会告诉你错误答案,除了等待指腹触及衬衫布料别无他法。那一瞬间,你如盛夏的暴雨,倾落在他的肩膀,再也无法被盛起。

    颈间热意交换,血管跳动,能听到的心跳频率只有一种。

    “我可能,有点……”你找不出描述症状的准确词语,“我可能,需要休息一会儿……”

    “嗯。”耳后的脆弱肌肤率先捕获他的回答。

    手冢国光试图确认你的神色,而这细微的动静将你从沉溺打捞回清醒的羞涩。

    太近了。

    察觉到你几乎要因为脸红中暑,他让出你面前的空间,坐在你身旁。

    “说起来,之前手冢さん提到自己在听舒伯特的艺术歌曲,现在还在听吗?”你假装闭目养神,让内心喘口气。

    “嗯。近期在听舒曼的《献词》。”他的声音,终于不似平日那般沉稳。

    “为什么突然开始听内容这么具体的作品?”比起舒伯特,舒曼的艺术歌曲有着更加明确的指向性。

    “为了在特定场合下发挥作用。”

    “那,手冢さん觉得它们发挥作用了吗?”你缓缓睁开眼,视线一点一点将他的身影收入眼中。

    他清了清嗓子。

    “第一首是有效的。这一首,也会有效。”他抬手扶眼镜,遮住目光,表情似乎没什么变化。

    过于明亮的车站灯光下,几乎中暑的大约不止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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