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向日葵与星星 > 谁家今夜扁舟子(2)
    “姐姐,你要尝尝这螃蟹吗?中秋节前后的螃蟹是最肥美的,我记得儿时有首诗词就是写螃蟹的,是什么来着,那个什么喜新黄。”

    “开奁破壳喜新黄,此物移来所未尝”,谢知禾点了点他的头,“可是这句啊?”

    “啊对,是这句。”谢如风笑笑摸了摸后脑勺,“还是阿姐厉害。”

    “是你背诗词不用功,当初不知被先生打了多少次手心呢。”谢知禾看着他,虽是嗔怪的语,却满是温柔,“你呀,就算要成为一个武将,也不能耽误了读书啊。”

    “放心吧,阿姐,我在边关也不是只是打打杀杀,也学了不少的诗词,不仅会背还会唱呢。”

    “是吗?小风厉害了。”

    “阿姐,有空的话你用埙给我伴奏吧,我唱给你听,对了,还有边关的好多故事想讲给你。”男孩的眼眸很亮,“我跟你说父亲可帅了,一个回马枪斩杀对方头领。”

    谢知禾看着他,心里说不出来的复杂,她恨王氏还有谢钧,可他们对于谢如风来说是很亲很亲的亲人。

    “你这么小,就去边关,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这些都是一个男子汉该做的。”谢如风说的认真,“阿姐,现在我长大了,以后会好好保护你的,还有将军府。”

    到底是十四五岁的男孩,说出来的话还是透着几分稚气,却又无比真诚。

    谢知禾只淡淡笑着,“阿姐不需要你保护,阿姐只想你能平平安安的。”

    两人吃完饭后出了金凤楼,谢知禾总觉得有什么人在盯着他们。

    从在酒楼上楼的时候就感觉到了,现在出了酒楼还有这种感觉,这就说明,这群人是冲着他们来的。

    按道理来说不会是冲着她来的,难道——是谢如风?

    谢知禾仔细回想着他们是什么时候被盯上的,好像就是在谢如风说是谢家的人就被盯上了。

    现在谢钧立了大功皇帝城门亲迎,谢家势大,树大招风是很正常的,或许是旁的人派人盯着谢家的一言一行,就是想找出谢家点错误。

    谢知禾想来想去还是这种可能最为靠谱,因为这群人不像要动手的样子,但是谨慎些为好。

    “小风,我们不去河边放灯了吧,市集那里好像很热闹,我们去那里吧。”谢知禾心想着,就算要动手,这些人也不可能挑人多的地方动手,河边的话人就太少了,不算安全。不管怎样,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好,我都听阿姐的。”谢如风眼神明显失落,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候,跟踪那人露出了些马脚。

    谢如风此刻也感应到了,他低着头悄悄对谢知禾道:“阿姐,好像有人跟踪我们,你莫慌,他们应该是冲我来的,我去引开他们,等会市集见。”

    说完,谢如风握着剑就往反方向去了。

    谢知禾没能拉得住他,心里隐隐有些担心,但她心里也清楚,自己什么武器都没有,若小风跟那群人起冲突,依照谢如风的个性,他肯定会想着照顾自己,那么自己就成了个拖累。

    暗处跟踪人的头领见两人分开,下令分开跟踪。

    “头儿,那我跟踪那个女扮男装的小娘子吧。”

    “随你便,估计那人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别暴露你的身份就好。”头目看出这个手下的心思,就随他去了。

    跟踪谢如风的是两人,而跟踪谢知禾只有一人。

    谢知禾也感觉到了,她握了握发上的簪子,如果那人真的动手,自己也不会任人宰割。

    谢知禾原以为那人会一直暗处跟踪,可那人竟直接上前,“小娘子,一个人啊?”

    谢知禾想绕过去不理会,可这人偏偏凑了上来,“哎,一个走夜路的话,多危险,不如让哥哥来保护你啊?”

    “好啊。”谢知禾勾起嘴角看着他,“我家在坟山附近,你敢过去吗?”

    “有什么不敢的,正合我意。”

    谢知禾暗骂着这人无耻,可面上还是笑着,“那有劳公子?”

    “不麻烦不麻烦。”那人说着便要牵谢知禾的手。

    而谢知禾也没反抗,这种人越是反抗越是起反效果。

    不过牵个手而已,谢知禾趁机摸了他的穴和脉,这人武功不算高,轻功自然没自己好,若真是到了偏僻处倒不一定是谁占优势。

    到时候再用药来盘问这人到底什么来头,说不定还可以加以利用来帮自己完成复仇呢?

    于是谢知禾就带着这人来了一处偏僻的小巷子,“公子,送到这里就好了。”

    “哎,怎么就算了呢?小娘子这皮肤可——”还没等到这人把手伸过来,谢知禾的簪子倒是先刺了过来。

    “说,谁派你来的?”谢知禾眼神透着股冷意,与将才的温柔软弱样子完全不同。

    她将簪子抵在这人脖子上,簪子已经在这人脖子上刺出血来。

    “姑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这人连忙认怂,“我哪是什么人派来的,不过是看中姑娘美色。”

    “你从我们上酒楼就开始跟着了吧,我劝你老实招来。”谢知禾笑了笑,一把将簪子刺进了这人左肩膀处,“不流点血,怕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这人吃痛,可到底是刺客出身,虽是低等刺客,可好歹还是有素养在身上,比谢知禾这三脚猫功夫还是要很多的。

    他是低估了谢知禾的胆识,但谢知禾也同样低估了他的狡诈。

    他嘴上求着绕把自己塑造成那种酒囊饭袋的样子,眼里却看中时机扳下谢知禾拿着簪子的手,“姑娘啊,簪子可不适合做武器啊。”

    谢知禾吃痛,簪子掉落在地,可她没捂着手吃痛而是趁着这段时间攻击这人下盘。

    那人也没料到谢知禾会攻击这地方。

    连忙捂着自己的裆部。

    谢知禾也趁着这时机接着树桩上了屋檐,那人低声骂了一句连忙使出袖子中藏的暗器,袖箭随风正要命中谢知禾的腿,谢知禾连忙躲开,暗器是躲开了,可是她脚底一滑正要摔下。

    却见月光下突然出现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将谢知禾接下。

    随后,一个剑影便将那人的手臂切下,又挑断了那人手筋脚筋。

    干脆利落,不带半点废招。

    “多谢。”谢知禾连忙道了声谢。

    那人摘下面具,朝她温和一笑,“我们见过。”

    “是你?”

    “给你,我欠你一把剑。”说着便递给谢知禾一把软剑。

    谢知禾接过这把剑,意外地,这剑柄她握着很合适,而且对她而言也不算重。

    “你更适合软剑,此剑又名束衣剑,你用着很合适。”

    “可……”谢知禾话还没说完,这人便提着那个刺客走了。

    “可我还不知道你是谁。”谢知禾呆在原地喃喃道。

    来不及想这么多了,她要去市集跟谢如风会合。

    她到了市集,只见少年冲她甜甜笑着,马尾高高摆着,“阿姐,你去哪里了?我找你好半天。”

    “小风,你没事吧。”

    “没事,不过两个小喽啰。”

    “那,小风,我们去放河灯吧。”

    “真的吗?”谢如风几乎跳了起来,“阿姐,我知道有家做河灯特别好看。”

    “那去吧。”谢知禾依旧笑得温和,就好像根本没经过刚才那些事。

    两人去了湖边放河灯。

    正巧,李定酌的船经过这里,他将那罪犯交给手下后便忙着赶路。

    “大人,明日就中秋了,还要离开京城,莫非不是京城中人?”船夫摇着浆问道。

    李定酌没必要跟人说实话,他此行目的除了办案还有调查皇后母家的事。

    他只是点头说了声是。

    “那大人可真是年少有为,年纪轻轻就在京城有了官职,你娘肯定很欣慰吧。”

    李定酌没怎么理会,他娘早就死了,死在中秋节之前,连个像样的棺材都没有。

    所以,他对中秋节没什么感觉。

    那年中秋节,宫里上下都很热闹,也就他,偷偷烧着纸。

    他走到船板上,抬眸却发现意中人就在岸边放着河灯。

    “中秋节快到了,很多人啊都在湖边放河灯祈福,将心愿写在河灯上,河神会帮他们实现的。”船夫摇浆说着。

    “是吗?”李定酌突然很好奇谢知禾会写什么心愿。

    他看准了谢知禾放的灯,月下踏水拿起她放的灯。

    可是,灯上一个字都没有。

    月光映在湖水上,放出去的花灯就随湖水飘飘摇摇,谢知禾转身也不再看。

    “阿姐,今天开心吗?”少年笑着,露出整齐的牙,俨然一副等待夸奖的样子。

    “开心,谢谢小风啦。”谢知禾笑得温和,却又带着一点点疏离,像是春日枝头料峭的雪一般。

    少年郎心思没那么细腻,听到这番回答也是得意,这个年纪的心情全写在脸上。

    谢知禾知道他的用心,明天就是中秋节了,这是一个团圆美好的日子,只是跟她这种人关系不大。

    那是他们一家六口人团聚的日子,想必明天这个时候谢如风应该会很忙吧,毕竟是祖母唯一的孙子,王夫人唯一的儿子,被各种人关怀问候,他一直都是府里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只有王氏对他有些严厉,却也是一种爱。

    想到这里谢知禾好像明白谢知蓉为什么会和她这个弟弟不和了。

    “阿姐阿姐。”

    谢知禾的思绪被拉回来,“啊,什么事?”

    谢如风察觉到了她的一丝疲惫,道:“没事,就是想听姐姐吹的埙声了,不过姐姐还是好好休息吧。”

    “不过……等我以后功成名就了,阿姐能为我吹一曲吗?”

    谢知禾看着他眼神复杂,但还是点了点头,认真道:“好,我等你那时候。”

    抛开其他人来看,谢知禾其实还是很喜欢这个弟弟的。

    听到这句回复后,谢如风仰着头,举拳挥向天空,话里满是意气,“那我一定要成为大盛国最年轻的将军,守卫家国,比父亲还要厉害。”

    他说的话散在那天夜里,如那晚星星般闪耀,只是此后再无这般的意气了。

    等谢知禾回到自己的小院里,却收到了一件华美的月白色衣服,是江南的绸缎,上面的刺绣甚是精细倒是很符合她的气质。

    “是老爷送来的。”纤云补充道,“小姐啊,我感觉你的好运要来了呢?老爷也开始关心你了。”

    “是吗?”谢知禾只感觉到讽刺。

    “是的,老爷还说明天中秋宴,要我们伺候小姐好好梳洗打扮一番,对了,还有这衣服要你一定要穿。”春花接话,“对了,老夫人还让我送来月饼,姑娘现在尝尝吗?”

    “你们吃吧。”谢知禾淡淡笑着,所有人都觉得她容貌恢复后苦尽甘来了,可只有谢知禾自己不这样想。

    她又不是条摇尾乞怜的狗,不需要去渴求谁的爱。或许当年是,但现在,绝不会是这样,尤其是谢钧,她只觉得一阵恶寒。

    她摸了摸藏在衣袖里的软剑,定下了心神,虽是软剑,柔软不屈,亦有其锋芒。

    比起虚无缥缈恍惚不定的爱,还是手里的武器更为可靠。

    等明天,明天的中秋之夜,她要对谢钧动手。

    她望着天空的明月,心下一片清明,她想好要怎么做了。

    对于她而言,最有效的方式当然是下毒,可是若是将军在府上毒杀身亡,大理寺必定严查,一定会牵连府上许多人,她还不想伤及无辜。

    可若是暗夜刺杀,凭她的本事,还差很远。

    倒不如两者结合起来,先下药让谢钧失去意识变得模糊像醉酒一样,旁人也不会起疑,再半夜拿剑进他的房间,然后一剑封喉,留下印记,伪造成某个杀手组织。

    这样朝廷查案的方向就偏了,任谁也不会想到凶手会是她谢知禾这样一个"弱女子"。

    谢知禾在月光下来回踱着步,盘算着后路。

    如果谢钧死了,那么依照大盛国的律法,父母丧,守三年。

    那么这三年,她可以不用担心自己又会被许配给谁,她可以暗地里韬光养晦,积攒钱财,到时候带着纤云跑出京城,去个谁也不认识她们的地方,好好生活。

    至于王氏,对她而言,最重要的是两个人,一个是并不爱她的丈夫,另一个是被她寄予厚望的儿子。如果丈夫死了,那么她必定会把所有关注放在谢如风的身上,而谢如风也不是喜欢被管束的性子。

    相处久了,必定会起矛盾。

    再加上谢知禾在她平常烧香拜佛的祠堂里安放的熏香,她的睡眠一定不会太好,如果一个人睡眠不好再加上精神崩溃,那么王夫人这温和慈善的形象必定会露出马脚来。

    那么她需要做的就是放大这一点,戳穿王夫人伪善的真面目。

    只需这么做就够让她疯了。

    最爱的两个人弃她而去,苦心扮演了这么久的贤妻良母、善良大度最终都被揭穿。

    这是谢知禾为她布下的结局,她轻放下笔,也不知王氏这一生是喜是悲,只是,欠人的命,是要还的,做过的恶,是要承担的。

    窗外一片寂静,这晚,谢知禾并没睡着,她起身多次修修改改,只为确保中秋那晚一切都能按她计划的那样进行。

    因为只有她一个人谋划,就算失败了,也不怕牵连他人。

    她写一张便烧一张,随后开窗便讲那灰烬扬了出去,她确保已经做了最详细周全的准备。

    然而……偏偏现实总不像人想的那么简单。

    有人站在高处监视着将军府的一举一动,她一无所知。

    "你说,那天朱三被抓是跟那个同将军府小少爷出去的那个女的有关"

    "那个女的……看来不简单啊,绝不像外表那样柔弱。"

    "回头儿,那天那个女的是将军府的长女,乃庶出。"

    "将军府庶出的长女她的母亲不是王氏又是谁"

    "据说是一青楼女子,谢钧当时意气风发,可谓是一日探尽长安花啊,你说那京城青楼红秀芳的戏子会是一般的姿色吗?"说起这儿,汇报的小喽啰眯起眼睛来。

    "废话少说,后来这名女子怎么样了?"小头目一声训斥,横眉冷眼道。

    "后来啊,好像是疯了,生完孩子没多久就香消玉损了,我估计那个将军府庶女,也就她亲女儿也不知道自己娘长啥样。"小喽啰只管说着故事听闻。

    小头目却在想着这个青楼女子跟他们要找到湘公主之间的关系。

    如果再去跟红秀芳的老妈妈查的话,事情或许很快就出来了。

    月亮渐渐圆了起来,撒在这寂静的街道,铺着月光的屋檐像下了霜那般。

    在明天还未到来之前,谁也不知道事情会是怎样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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