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手机震动震醒的时候，顾绮梦发现自己枕着手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客厅没有开灯，只有手机屏幕亮着，在循环播放着萌宠短视频，小猫一遍遍亲吻镜头的可爱举动，在黑暗中稍显刺眼，屏幕上方顾崎作的名字在闪烁。
“喂？”滑动接通，顾绮梦的声音带着些刚睡醒的沙哑。她开了免提，随手把手机放在沙发上，摸索着坐起来揉揉发麻的手臂。
电话那头，顾崎作刚回到办公室，就把房门反锁。开了一天的会，被董事会那帮老头吵得耳鸣，太阳穴一直突突直跳，他亟需一些能量。他懒洋洋地陷在皮质的办公椅里，长腿随意地散在前方，散漫的肢体动作和略带邪气的俊丽脸庞，与这间简约严肃的办公室格格不入。
“姐姐，怎么才接电话呀？睡着了么？”不似平日里的强硬，此刻他的语气黏黏糊糊的，像在撒娇。
“嗯，本来在玩手机，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顾绮梦不咸不淡地回应着，“你下班啦？”
此刻，坐落在市中心的大平层公寓，落地窗外可以轻而易举地望见这座城市的地标，变幻闪烁的霓虹此刻透过玻璃划入屋里，映入斑斓。顾绮梦觉得这无声的光影似也带着喧嚣，忽地就懒得挪动步子去开灯了。
“没呢，开了一天会，吵得头疼。你已经一个星期没和我联系了，姐姐~”顾崎作特地拉长了尾调，带有几分埋怨。
“最近好累。而且，你也没联系我。”顾绮梦并不搭理他的抱怨，语气依旧淡淡的。
“嗯，我也好忙，那帮老古董整天恨不得把我拆吃入腹。你都不心疼心疼我吗？”
“嗯，心疼。”说着心疼，可是她的语气里也没有半分怜惜之意。
“唉，算啦算啦，知道你是敷衍我。但你愿意这么说，我也是开心的。”他的语调浸染上几分笑意，手指不自觉地划过左耳的蝴蝶耳骨夹。
“你可真好哄。说吧，找我到底什么事？”顾绮梦伸了个懒腰，起身去冰箱里拿了灌冰可乐，等着听顾崎作的下文，对面却是一阵沉默。
“怎么啦？做什么亏心事了吗？”她又问。
“有点不想说，拿不准你会不会生气。”
“那个……辛时回国了，我给他使了些绊子。”话语里是犹疑不决，但他的语气轻佻，明显没有什么愧疚之意。
“喔，有点儿幼稚。不过，人家没招你惹你的，少干些傻事吧，到时候爸妈要是知道了，又得叨叨你。”
“嗯嗯，我有分寸。嘿嘿，我就知道，你不会因为这种事和我生气的。“顾崎作说着一边放下了座椅靠背，换了个更惬意的姿势躺了下去，“那，还有还有，林老爷子生日你回去吗？”
“没请到假，不回了。我晚点给外公打个电话。”灌了一大口可乐，凉意浸入身体，顾绮梦才压下了听到辛时的名字时胸腔隐约的躁动。
“好吧。对了对了，前几天听见夏医生给林董告状，说你很久没去复诊了哦。”
“唉，我每天睡醒就去打工，回家就倒头睡觉，想发疯都没时间，不需要去他那里。妈那里，她找我的话，我再跟她解释吧。”
“不过，家里的保镖每天24小时跟着我，我的一举一动他们都一清二楚，这种小事，妈不会在意的。”
“啧啧啧，”顾崎作咂舌，轻摆了几下脑袋，苦笑道：“真是羡慕你的保镖，每天都能跟着你。不像我，每天被关在公司里，只能打电话才能听见你的声音。”语气中明显是不悦。
不待顾绮梦回应，他却又转了话头，故作轻松地问道：“唔，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和我吃饭呐？我可是每天都在眼巴巴地盼着我亲爱的姐姐垂怜一下呢。”
听了他的话，顾绮梦只觉得眼前出现了一只摇尾乞怜的大狗狗的形象，语气不自觉软了几分，嘴角噙上几分笑意打趣道：“呐呐呐，顾总呀，你现在日理万机，这个问题明明我问你更合适。”
“好叭好叭，我改天订好了餐厅告诉你。姐姐，你不会抛下你的小狗的，对吧？”
顾绮梦翻了个白眼，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当然啦，我、亲、爱、的、神、经、病、弟、弟。”说完，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公寓里又陷入了寂静，只有破碎的霓虹在刺激着视觉。沙发上躺着的人脱去了全身力气，灯光划过她的面庞，小鹿般漂亮的眼眸却没有什么光彩，只窥见眼下一片睡眠不足的乌青。外公的生日、心理医生、还有辛时，顾崎作电话提到的人和事在她的脑海里缠绕着。她就像一个呆滞的玩偶，繁杂的思绪像棉花一样塞进来，填满了脑海，但无力厘清头绪。
自从五年前那件事之后，顾绮梦对于家族来说就是一枚无用的弃子。母亲林婧琼比以前更一心扑在工作上，在她正式掌权林氏之后，和女儿顾绮梦更是几乎不怎么联系，反正有保镖整天盯着，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有两年顾绮梦一直在瑞士的疗养院里，父母只去看过她一次，还是因为出差的时候顺路。从疗养院出来以后，她复学回到了学校继续完成学业，本科毕业以后又读了一年授课型硕士，如今刚刚踏入职场三个月。
其实家里没有切断她的生活费和零花钱，也没有任何人提过禁止她到顾氏或者林氏工作，但也没有人主动邀请她回家。顾绮梦自己也刻意地在远离过去的生活，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默认给点零花钱，让她做个边缘人物就好。所谓从前端庄聪颖的顾家大小姐，不过是继承人培养计划中一个残次品，就当从来没有存在过。
毕业以后顾绮梦本来也想做个富贵咸鱼。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就赖在公寓里，每天睁眼就吃饭，闭眼就睡觉，也不怎么出门，也不和什么别的人来往，只顾崎作偶尔来看看她，死活拽着她去欣赏他的工作成果。家里请了阿姨，做完卫生和三餐以后就离开，顾绮梦和她几乎都没打上过照面。如果不是只要闭上眼脑子里就会不自觉思考人存在的意义，怕自己重蹈覆辙，她是绝对不会去当个社畜的。
当然，打工之前也没人告诉她做个社畜这么累啊！入职以来，她就没见过日落，而且已经连续好几天回家以后倒头就睡，睡着了梦里还在工作，醒来又继续打工。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关在笼子里不停原地踏跑的仓鼠，工作的劳累抽去了她全身的力气，但还在驮着疲累的躯体机械地重复动作。
“辛时……”顾绮梦不自觉地喃喃道，“你现在是讨厌我呢，还是早就忘记我了呢？”然后又混沌地睡去。
与顾绮梦不同，挂掉电话以后顾崎作显然心情变得很好。
他其实根本不在意当不当顾家的继承人，对生意场上的勾心斗角也兴致缺缺。只是，只要他做得够好，守住了这份责任，顾绮梦就可以肆意地做自己了。被顾绮梦守护了十年，现在轮到他来守护姐姐了。觉得疲惫烦躁的时候，只要给姐姐打个电话，他的心情就会舒缓不少。
他交代助理透露消息给辛时，何董将出席林老爷子的寿宴，并暗中给辛时送去邀请函。做完这一切，他步履轻快地走出办公室，将快乐散入无边的夜色中。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14_14321/156277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