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周书璟打开门，将皮鞋放进鞋柜里后，路线极丝滑地朝冰箱走去。
周泽修已经重度迷恋上哈根达斯，早晚都要吃两盒冰淇淋。
冰箱日渐见底，他电话让助理补货，却被周泽修阻止，说要亲自去买。
他忙于项目，今天才有空去超市购物。
打开冰箱，空位已经被填补。
“嫂子已经补好货。”周泽修有点愧疚，“我们应该早点去的，吃了她这么多食物，结果还让她补货。”
周书璟提起购物袋，将买的冰淇淋放进冷藏柜中。
扭身要去洗漱时，周泽修忽然强夺身体控制权，猛然打开冰箱，拿出一盒冰淇淋，盘腿坐在地上吃。
“刚刚放冷藏柜的，你不吃。”周书璟忍无可忍。
“感觉冰箱里拿出来的好吃。”周泽修舀一勺乳白质地的冰淇淋放在嘴里，好吃得弯眼。
“好吃吗？”乔为霜从黑暗中走出来。
“好吃。”周泽修听见有人问自己，欣然答复。
当意识到问话的人是乔为霜后，吓掉喂到嘴里一半的汤匙，奶白色雪糕牵拉出一道痕迹。
周泽修吓得魂飞魄散，放弃身体控制权，将周书璟推了出来。
周书璟狼狈地抽出手帕，擦去唇边的痕迹，低头寻找掉落的汤匙，发现汤匙落在乔为霜脚边。
垂下眼睫，短暂思考两秒，探身去捡。
乔为霜没动，看他一手撑在地上，伏低腰，整个脊背在她眼皮渐渐展露。
黑色西装受力紧紧包裹，宽阔的脊背到达腰部，急转收窄。
好身材展露无遗。
·
汤匙被捡起来，周书璟沉默着站起，手掌还握着吃了没几口冰淇淋杯。
对方沉默着，应该正等着自己道歉。
“雪糕贼。”乔为霜等他站好，口型清晰地说出这句话。
“我没偷。”锦衣玉食的周书璟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冠以“雪糕贼”这个名号。
“你怎么不是偷，拿雪糕只拿里面的，表面不动。”乔为霜毫不留情戳穿她。
当时她拿掉第一排的冰淇淋，看到后面空荡荡，还想陆阿姨选雪糕的方式真别致。
周书璟哑言，这手法他无法辩驳，的确是周泽修所为。
周泽修更是不敢吭声，因为他就是为了表面如常，掩耳盗铃式取完表面的，将后面的推上来，补足空位。
“我今天买了哈根达斯补充。”周书璟心虚，肌肤之下慢慢燥热起来，“对不起。”
乔为霜报了白天窘迫一仇，带着小小得意道：“原谅你了，既然我已经知道是你，以后随便吃，不用偷偷摸摸躲地上吃，可以坐在吧台上吃，”
“谢谢。”周书璟迟钝一会，语气僵硬地感谢她的大度。
乔为霜捂嘴，克制地打了个哈欠，周书璟本以为她会就此上楼睡觉。
按照以往这时间，她已经在深度睡眠中。
不料她只是走到吧台前坐下，昂脸却不显弱势，气定神闲问话，“你怎么回来住了。”
周书璟站着，眼帘半敛，眸光晦暗地凝视着有点不同的乔为霜。
尽管两人新婚也有一年，名为夫妻，却没有夫妻之实，就连见面次数也一手可数。
可他记得清楚，乔为霜最爱高抬下巴，娇蛮地用命令语气同他说话。
同一个人，行为举止却大变。
周书璟收敛心思，恢复自然，并未选择坐在吧台后，与她面对面，而是靠在冰箱旁的大理石台面，隔着一个过道，对望她。
“收到了岳父岳母的微信，说你要回来住。”他答，“我也想修复这段婚姻，所以当天也回来了。”
这并非实话，他仅仅是好奇她怎么会住下，又好奇得知他搬回后，会否生气。
毕竟此前她放过话，绝不再回临天大厦。
乔为霜奇怪地看眼周书璟，她很恐怖吗，为什么以防备的姿势面向她。
原来是应原身父母要求，还真是为了这段婚姻煞费苦心。
乔为霜得到回答，掏空脑子也没想到还能聊什么话题。
深夜寂静，又无人说话，仅闻彼此呼吸声，周遭气氛弥漫着尴尬，她打算干巴巴说声，你继续忙，我上楼了。
“如果你感觉不习惯，我可以搬走。”周书璟说。
刚说完，一直不吭声藏起的周泽修，小声嚷嚷：“我不想搬走。”
梧桐公馆的冰箱只有矿泉水和吐司，饮食严格按照健康低卡理念。
如果他不曾打开过乔为霜的冰箱，他不会世间还会这么多味道丰富食物。
一想到要回到梧桐公馆，他的嘴就要淡得飞出鸟来。
虽不情愿，可乔为霜真让他们离开，他也只得讪讪回去。
他透过周书璟的双眼，希冀地望着乔为霜，祈祷不要赶他们走。
对方狡猾的问法，使乔为霜眼尾扬了扬。
这间复式公寓是双方的婚房，她怎么好意思赶另一方离开。
更何况周书璟的前科记录，他要是再向原身父母告状，她可又得听父母唠叨。
周书璟敏锐地察觉到乔为霜眼神里的警惕，轻咳一声：“不会告诉岳父岳母。”
“哦。”乔为霜说，“不用搬走。”
两人作息不同，基本见不了面，偌大的房子对彼此而言，也算作独居。
更何况她也琢磨出一点原身和周书璟的夫妻相处之道，就是互不干扰。
而且致使原身意外车祸的根源，并非周书璟，她不应该将过度忌讳。
女主在周书璟公司工作，对她也有利处，加以利用或许还能助她一臂之力。
周书璟听周泽修开朗欢呼，“太好了。”内心对他的轻浮有些看不上眼，实则没留意到他自己也松了口气。
乔为霜打个哈欠，“冰箱里的随便吃，拿到吧台上吃，不用偷偷摸摸。”
为了蹲守，她撑着眼皮熬夜等人，眼下困倦得不行，摆摆手说：“旁边的食物柜还放了不少零食，也可以随便吃。”
“不用了，”周书璟矜持地说，“我不吃零食。”
“在哪在哪，我想吃！”周泽修见危机解除，还有零食可以吃，眼里放光。
语调不同于冷静自持，而是欢悦兴奋
音色并无不同，仍是清越干净的底色，只是前者音调沉静稳重，后者整体高昂，带着不谙世事的朝气。
明显前后精神状态也截然相反，不像一个人。
乔为霜眼底的莹莹水汽烟消云散，微微睁圆眼睛，和同样意识到失态的周书璟对上眼。
两对慌张的眼，四处乱撞，小心翼翼打量对方。
乔为霜警铃大响。
原著中，原身最后一次威胁周书璟离婚，曾提到如果不同意，就向媒体公布他有双人格。
这也彻底激怒了周书璟，目光阴恻恻地威胁原身，胆敢说出去后果自负。
她断然不能暴露自己知道周书璟有双人格的事，她得找合理的借口掩饰自己的震惊。
“周书璟！”乔为霜略显不满地叫他全名，“你是要把零食全部吃完么，又像吃雪糕那样，一种只留一样。”
突然听到人用愠怒的语气叫周书璟全名，无论是本人还是周泽修都有点诧异。
他们听过母亲用温柔的口吻叫周书璟全名，听过话筒传来的尊敬语气念全名，听过公式化语气念全名，就是没听过愤怒的语气，字字清晰。
之前乔为霜也动过气，要喊他的全名，触及他冷厉的目光，只说了个姓，便怯懦闭口，移开视线，眼红地丢下句“我讨厌你”，搬离了临天大厦。
“你给我节制点。”乔为霜略显小气地补充了句，“明天我会点数。”
乔为霜假模假样地捂着嘴，打了呵欠，“困死了。”然后神情自若转身。
直到电梯合上门，周泽修问：“你说嫂子发现我了吗？”
良久，周书璟才回答：“应该是发现了，但是她装作没发现。”
“认同。”周泽修舀一口奶白冰激凌，“她为什么要装没发现。”
“不知道。”周书璟觉得她疑点重重，可他并不想揪住双人格这件事不放，既然她有眼色不提出来，那他也乐得粉饰太平，只要她日后别挑战他的底线就行。
“怪好奇的。”周泽修舔去嘴角的雪糕残痕，舌尖猩红，眉眼透着疯狂，“她是世界第二个知道我们的人。”
也是知道他周泽修存在的人。
“你不要乱来。”周书璟警告他，“你以为多一个人知道是件好事吗？”
“如果是好事，她刚才就不会下意识掩盖。”周书璟冷语道。
周泽修隐藏起情绪，不在意道：“对她来说的确不是件好事。”
但是对他而言却是件好事。
如果是从前，他会苦恼，会阴郁地想办法让乔为霜死守秘密。
可刚才的心境却不同，他紧张着，像是等待胜利的赌徒。
感知到周泽修的蠢蠢欲动，周书璟语气不善地再次开口：“你最好给我安分点。”
“知道了。”周泽修不耐烦，最后一口冰淇淋吃完，转身翻找起零食。
“不要再吃了。”周书璟阻止。
“嫂子说了，请我吃。”周泽修抗议。
“她没有说请你。”
“我在你的身体内，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
周书璟沉默。
六岁的时候，弟弟周泽修意外溺水身亡。
因为弟弟性格活泼，极爱对母亲撒娇，而他性格阴郁，不善言辞。
又因兄弟两相差三岁，弟弟年幼多需要照顾，母亲无可避免的偏爱弟弟。
弟弟的去世，对母亲来说犹如晴天霹雳，接连几天不吃不喝，整日望向窗外以泪洗面。
某天，他突然被弟弟叫醒，“哥哥快起来，我想妈妈了。”
从此，弟弟在他的大脑里复活了。
弟弟比较懒，在学校从不出现，只有思念母亲的时才会出现。
日子就这么过去，弟弟的存在并没有影响他的人生。
他的存在好似就是为了帮助母亲走出阴影。
他很安静，时不时说几句话，让周书璟知道弟弟还存在他的脑海里。
可最近周泽修频繁出现，开始强势掌控身体，他的情绪开始起伏，有了喜好。
从前周书璟还有信心，这副身体他拥有百分百的掌控权，只有母亲需要宽慰时，他允许让弟弟暂时操控身体。
可现在，他明显感觉到身体的使用权正逐渐一分为二。
伴随无法控制的变化的还有，与以往不同的乔为霜。
周书璟透过双眼，看见周泽修打开一包薯片，咔嚓咔嚓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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