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还有这种人，简直恐怖如斯。】
【芸娘为了给丈夫纳妾，甚至用了自己嫁妆银子？此事一传出去，刮起给丈夫纳妾风潮？】
【怎么说的，你一个人卷，逼着所有人跟着卷？不纳妾就是家贫妒妇？】
【给丈夫纳妾就算了，还给公爹纳妾？芸娘，你婆婆可是你亲姑姑啊，可盼着点她好吧！】
洽卿不由感叹。
这几天阿爷身体不适，阿娘也不处理奏折了，整天陪着他。
就连生气中的阿姐也回宫了。自从驸马被关进大牢，阿姐多次求情未果后，就呆在公主府里不见人，这还是几月来俩人第一次见。
“神爱…”长平公主缓缓而来，这株洛阳城的牡丹在风雨的催折下有些无礼，往日明亮的少女终究被亲人的接连出事，侵蚀的暗淡了。
也是，阿姐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阿姐…”洽卿福礼。
长平看着眼前的妹妹，恍惚间记起自己和二兄带着弟妹们肆意奔跑的时光。
妹妹在她成亲生子自顾不暇的时光里长成大人了。
她定定神，神色冷然。
“你要站在阿娘身边吗？”她问的断然。
“是。”她回的干脆。
“这是我大虞的江山，是男人的土地。”她突然疾言厉色，又忽地脉脉温柔，“咱们女儿家寻一个知己良人，生几个顽童，红袖添香，人间灯火，再和夫君慢慢变老…这样的日子不好吗？”
温柔刀杀人剑，丝丝缕缕入心肠，直叫人软了心肺。
“可以说大庚的江山，大隋的江山，大汉的江山，为何不能也是阿娘的江山？”
长平公主被这话问的一阵眩晕，字字句句像一把尖刀钻进自己的心。
“这是先祖基业，岂能于外人之手？阿爷有头晕之症，阿娘照看朝政是自然功劳不浅…然三兄四兄早已及冠，更是由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她努力说服着妹妹，也像是给自己心中的妄念找一个压制的理由。
她口风一转，“若是妹妹肯劝服阿娘，阿爷也会宽心，天下臣民都会谨记妹妹的功劳。”
长平公主拍拍妹妹肩膀，转身离去。宫人们躬着身子，在她华服后缀着微不足道的身影。
“阿姐真的甘心吗？”洽卿勾起唇角，看着那个鲜亮的美丽身影。
“因女子之身被旁人惋惜，不感到气恼吗？一次次对无能之人退让，不感到羞辱吗？”
“自然甘心。”长平停下离去的步伐，声音遥遥传来，有些飘忽不定。
“你可是阿娘的女儿，定和她一样不甘心。天下女子也不甘心。”洽卿轻笑一声。
（如果像你阿姐说的那样，她为何还要掺合朝政？权力可是一把双刃剑，既保护自己，又割伤自己。）
【废话我能不知道。哼，今天又圆满完成了阿娘给的任务呢，嘿呀！】
…
“公主你知道吗，最近洛阳城有一件大事。”雨见叼了个果子晃悠悠的过来。
虽然洽卿早就知道了，但她还是一脸好奇的询问。
“有个叫芸娘的给她的小官丈夫聘妾，结果那妾跑走，芸娘气的竟然一命呜呼了。”云青青躺在躺椅上，脸上盖了一方丝帕，嘴里的话也不停歇。
明珠放下手里的珠络，“竟有这等事？”
“你们可不知道，这芸娘在京都搅风搅雨的，多少人家不得安歇。”
洽卿用手拨弄睡得四仰八叉四脚朝天天的狸奴，猫猫缺毛的肚肚确实不如背部摸起来有手感。
【我说就没人想过，那芸娘不是给她丈夫纳妾，而是给自己纳妾的吗？】
啊？
不是，还能这样？
洽卿没注意周围人脸上难言的表情，一心在脑海里翻波。
【临死的时候还大叫她负我，唉，抛去略悲惨的结局，也算是个痴情的爱情故事了！】
但男子们脸色就不好看了！尤其是最近笑纳好几个娇妾的！
本来娇妻娇妾在怀，几个人十几个人的大家庭和和美美的，等来年再添几个小崽子，啧啧。
然而天降不幸，竟使他心破碎。
我的后宫，原来也是娘子的后宫！
他们脸发绿，头顶更绿。
怪不得，夫人操持这种事比我还要上心，各种类型的妾侍都必须要一个。
但…他能撑住，夫人怎么能算别人，我的人绿了我，那不就是我绿了我自己嘛。
多大点事，他们又行了。
时人喜欢修院子，什么奇石奇花，小桥流水的，无所不至。郎君娘子们也喜欢到处逛园子，各种宴会不缺。
【啧啧，这人的妻子刚给他纳了一个娇弱的表妹啊。】
那人是咸佳郡主的儿子，生的还算平头整脸的能见人。
“吾家贤妻甚是爱我，”他得意洋洋的扫视众人，本来想夸耀的但没有机会，这不既然来了…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知道我心属表妹还特意求娶，俩人嬉笑坐卧犹如姊妹…”
【这世上竟有如此蠢笨之人！】
“贤妻甚爱我，为了我专心公事，竟然以血书劝谏我留居书房！”那人一脸感怀，竟双眼泪花。
“表妹体弱，她就同食同住，只为照顾她的身体。”
如果是之前，众人少不得称赞贤惠如此，可经过公主的荼毒…
此事细思极恐！
这不就是他妻子借丈夫之名纳了心爱之人，找各种理由劝谏他上进干活，然后自己和心上人双宿双飞美滋滋的故事吗？
这样一样，众人看他的眼神就像看着纯真懵懂不知枕边人已经磨刀霍霍的牛羊。
夫人们倒是稳得住，有几个脸色有些发白，其余倒好，顶多就是手里的帕子捏的紧了点。
【当然，她们也不是都有磨镜之癖，比如轻车都尉的老娘，只是后院无聊了，那叫几个长的好看的妾听曲观舞，再捏脚捶背，完了赏几个金银首饰，大家都乐呵。】
【这对妾侍来说也算是个活路。就说太子洗马长相不好看，他妾侍就不爱往近凑，宁愿天天窝在夫人院里。】
太子洗马夫人也有话说。“以前我嫁夫君时，他还是清清朗朗的少年郎，谁知就三年他就变了一副鬼样子…”
“那日回我娘家，阿爷还以为我和离再嫁了，委婉的说找这个夫君生出来丑孩子可怎么办？”
这下算是打开了话匣子。
男子们也不赞同，有的说男子相貌不重要，只要有能力，更多的批判自家夫人只重外在，不欣赏内在。
【光头凸肚子肥肉一颠一颠，怪不得夫人们都不喜欢。】
大臣们敢怒不敢言。
天后掌握着大权，他们在这光明正大为难她最宠爱的女儿？又不是疯了。
再说，公主有上天的眷顾，神爱一名可不是嘴上说说的。和上天作对，嫌自家九族活的太舒坦，不够遗臭万年吗。
…
大庚庆元十三年。
“都下去吧，朕…想和…说说话。”皇帝躺在病床上，挥退自己的臣子们，看着眼睛红红的女儿，他心里居然有一丝想笑。
他也真的笑出声了。
皇帝盯着自己枯瘦的手臂，当初他从父皇手里接下皇位时，还那么的小，如今，居然也和父皇那时候一样了。
他忽然有些疑问，阿爷看着床榻前年轻的自己时，想的是什么呢？
因为权位被玩废的大哥二哥？还是面目模糊隐在他三千后宫中的阿娘？
他忽的一叹。
“皇后。”他拉住皇后的手。
“既然天命落于我大庚，朕若是再浑浑噩噩，怕祖宗要气的找上门了。”皇帝说着俏皮话，看着皇后担忧的眼神，心里一暖。
“这大虞江山，尽托付给卿了。”
此话一起，皇后心里不由一阵酸涩，有皇权在握的得意，又有亲人将要离世的痛苦。
他们互相战斗过，猜忌过，也对彼此算计过。尽管真真假假，但不可否认，他们真的携手度过了人生中的漫长岁月。
她的郎君啊…
如今白发苍苍，消瘦虚弱的躺在病床上，和当初一句话就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少年一点都不像了。
皇后泪流满面，捂紧皇帝冰冷的手，“臣妾必定不负陛下盼望。”
“吾儿…”
洽卿看着三兄鼻涕吹出了泡泡，她心里却酸痛一点也笑不出来。
皇帝摸了摸长平的脸，“不要怨你阿娘…”
长平哽咽着，凤目里泪珠如雨跌落，“儿不怨了。阿爷，别丢下我。”
“显，你要听你阿娘和妹妹的话。”皇帝声音虚弱，却不妨碍语气的坚定。
“嗯嗯…”三王早就泣不成声，身子软在一旁，狼狈的用袖子糊脸。
“神爱…”
“阿爷。”洽卿跪在他身旁，接住他伸过来的手。
人将死之时身形可怖，但他是从小让他骑马马，坐在他手臂上荡秋千的阿爷啊…
“朕要你保证，大虞江山永固，海晏河清…”他深陷的眼眶里的是逼人的光亮，那锐意让人不可直视！
“陛下三思…”臣子们被力士引进来听见这番话，立马惶恐的跪下。纵使公主天命所归，但，她是区区一女子啊！
怎能踩到他们这些男子头上当君主呢？真是倒反天罡！
“阿爷…”洽卿不知所措的看着阿爷，又看着阿娘，心里惶恐，阿爷他从未说过，从未透露过啊…
“吾儿天命所归，深肖朕躬，咳咳，可担大统…为帝者，要取舍，要公正，也是孤家寡人…”
“皇后，大虞和皇儿都交给你了。”他气息渐弱，久久不得闻。
“…臣尊陛下遗旨。”皇后冷静的跪拜三下，起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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