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陆娆抱到床上,替她关灯时被她抓住了手腕,他暗色的眸子颤了一下,然后反握住她的手,单膝跪在床边,凑近问她:“怎么了?”

    陆娆的目光静静地落到窗外,月色倾泻,她淡淡道:“穆如是死了。”

    杨彻一怔,穆如是死了?他怎么可能一点风声也没听到?

    “这个世界上在乎我,对我好的人,都死了。”她仿佛沉静地恨着此刻依旧温柔似水的月光。

    杨彻手指弯折,将她抓得更紧了一些。

    片刻后,陆娆又缓缓开口:“我出生的时候心跳弱,算命的跟我爸说,我是陆家的煞星,他想送走我,我妈不让,结果我八岁的时候,我妈就死了。她还躺在殡仪馆,我爸就把我从陆家赶了出去,那个时候我身体不好,所有人都躲着我,只有孟轻愿意照顾我,哄我。

    我十几岁的时候,陆乔开车分不清刹车和油门,在路上差一点就要撞到我,我想,如果当时出来护着我的不是孟轻,可能我们两个人都被撞死了。可是后来,孟轻也死了。

    我想,我可能真的是煞星,谁靠近我,谁就会遭报应。我那个时候救你,是因为我也想尝一尝当救世主是什么滋味,那感觉确实很好,你只相信我,只依赖我,就好像天底下所有的人都会害你,只有我不会,但其实我也会的。”

    其实她也会的,她垂下眼睫,仿佛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大抵是不必当真的醉话吧。

    “我不在乎。”杨彻抓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膛上,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地鼓动着,而陆娆合上了眼,好像已经睡着了。

    他由着她抓着他的手不放,靠在床边待了一夜,月色落在她的面庞上,羽睫下好像有一点润湿的眼泪,也许是他的错觉。

    -

    那天之后陆娆生了场病,公司的事一概不想管。

    万川群龙无首,偷偷给杨彻打电话,叫他回来,主持大局也好,哄陆总回来也罢,不管怎么样都行,全然不知杨彻早已回到扈北,不仅如此,还就在陆总的床前。

    杨彻放下手机,重新拿起药碗,吹凉了才给陆娆喂。

    陆娆生了病以后整个人看起来憔悴苍白得很,他心里心疼得要命,可是不能说,只能公事公办地照顾她。

    陆娆偏过头去,像是在和他作对:“我看他们恨不得我死了让你登基呢,一群白眼狼,他们还不知道你在扈东舒坦得很,不愿意回来呢。”

    “我没同意他们,”杨彻无奈地蹙眉,依旧执拗地端着碗等她回头,“我也没有不愿意。”

    他恨不得回来,恨不得见她,只是不敢。

    陆娆突然唉声道:“你背叛我,我还愿意救你,这天底下没有我这么好的老板了,他们应该感恩戴德。”

    陆娆旧事重提,叫杨彻心里咯噔一下,他扣着碗沿的指节泛白,半晌,他才决心替自己解释一次:“我没有背叛你,我答应过你,不会背叛你。”

    陆娆回过头,匪夷所思:“你背着我自立门户,还把我的未来合伙人整破产了,这还不算背叛我?”

    所以还是因为宋苡琛吗?杨彻心一沉,最终艰难地说:“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能不能信我?你说的那些我都可以不要,弗颂我现在就可以不要。”

    陆娆秀丽的眉拧起,她原本打算姑且信秦颂一次,杨彻搞垮宋苡琛本就和她殊途同归,她不计较这一次也未尝不可。

    杨彻还在等她答应他,两人沉默良久,陆娆才不悦地开口:“你还说不说了?”

    杨彻这才心头一松,她肯听他解释。

    “吕程被关进疗养院后没多久就招了,他和宋苡琛是合伙人,当初出了问题的医药项目其实是宋苡琛的,他以为自己很了解你,没有想到最后合作破裂。

    他资金周转不开,只好亲自回来找你,那天晚上,他给你打电话,其实根本不是听到了什么,而是他早就知道,他有意激怒吕程,逼他出手,原本想的是关键时刻让你欠他一个人情。

    你后来和他旧情复燃,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开口,我担心你真的上他的当,想之后再和你解释。但是你说”

    她?她说什么了?哦,她说他算什么东西,也配管她的事

    那又怎么了?几句重话都听不得了?就是被她惯的。

    杨彻见她表情松动,又好声好气地说:“我当时太着急了,是我的错,除了这件事,我再没有任何别的事瞒着你了,我也没有做过任何对你不好的事。”

    陆娆不说话,因为她自认有点理亏,是她先想试探他在先,才瞒着他表现得和宋苡琛关系匪浅的。

    可她当时只是想试试,谁能料到他真的有鬼,他能说一点责任没有吗?

    思及此,陆娆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煞有介事地问:“你怎么这么笃定我和宋苡琛旧情复燃了?你看见我和他上床了?”

    杨彻一下子梗住了,为什么?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笃定

    这时陆娆话头一转,语气暧昧地说:“你觉得我们旧情复燃,那那天晚上你算什么?第三者?”

    杨彻手里的碗差点摔了,他有点慌张地抬眸,对上陆娆戏谑的眼神,随后站起身,低声说了一句:“我不知道什么晚上。”

    “诶我开”看着杨彻匆匆离开的背影,陆娆耸了下肩,“玩笑的。”

    怎么这样,二十好几的人,这么禁不起逗。

    -

    陆娆回公司后,办公室的文件堆成了山,杨彻虽然没有同意董事会的要求,但也不能真的坐视不管,有几个项目的文件已经拿到她床头哄她看过了。

    他进办公室时,陆娆正在看一封快件,脸色非常不好。

    这时她抬了一下眼,冷冷地开口:“站在那里做什么?”

    杨彻依言走到她跟前,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寄件人,竟明晃晃写着谢安南三个字。

    他心道不好,果不其然,下一秒陆娆就把文件丢到桌子上,皮笑肉不笑道:“谢安南现在在境外放高利贷,我以为你要和他借两个亿呢,结果就为了这么点不值钱的东西,你和他玩那个?你有病吧?”

    杨彻捡起那几张地皮合同,自是不会提谢安南威胁他的事,所以也不再解释:“你在扈东的项目我再想办法,这个我会处理好的。”

    倒是认错态度良好,陆娆懒得再理他。

    她突然又想到什么,提起:“你在扈东混得很开?被董文秋欺负到头上了也不舍得回来。”

    原来董文秋三番两次找茬的事,她都知道,他把桌上的文件整理好,然后说:“不算好,也不算赖,比不过在你这里。”

    陆娆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这次回来以后嘴变得特别甜,什么事都哄着她,怎么?知道外面的日子不好过,想抱紧她这条大腿了?

    “那金如玉你认不认识?扈东餐饮的龙头,前两年死了男人,最近很出风头。”

    杨彻皱眉,看样子并不陌生,他回答:“听过,没见过。”

    “那过两天陪我去见,她要请我吃饭,但我猜,一半是想见你。”陆娆很愉快地定下了这码事,没注意到杨彻的表情不太甘愿。

    金如玉名声很大,在扈东那个地方,可以说是人尽皆知。

    -

    谢安南倒没有陆娆想得那么得意,陆娆走后他一直心情不佳,门口的属下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小声说:“宫先生的电话。”

    他接了过来,变脸似的换上谄媚的口吻,问候道:“宫先生。”

    电话对面传来女人甜腻的嘤咛声,半分钟后被称作宫先生的人才懒洋洋地回应:“谢安南,你给我说的天花乱坠,往我要了枪又要了人,合着回扈东去见你的老情人啊?你很气派啊!”

    谢安南大惊失色,狠狠剜了身旁的手下一眼,然后虚声道:“宫先生,不是这样的,我虽然和陆娆确有旧交,但后面发生的事您也知道,她这个人确实不好对付,是我又在她那吃了亏,三个狙击手全被她拿了”

    “我当然知道,毕竟你当初在仁爱街磕了两个小时的头,也只有我愿意借钱给你。”男人嗤笑了一声,但言语之中还是暗藏着危险的威压,“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说陆娆是块硬骨头,我看你和董文秋是被她下了迷魂药吧,一个女人,能有多硬?”

    伴随着男人的话,电话那头又响起暧昧的声音和腻人的求饶。

    董文秋拜宫先生山头没多久,但谢安南却在他手底下多年了,董文秋在陆娆那里吃了亏,满心想的是让宫先生替他出这口恶气,不料宫先生听说对方是个女人,笑话了他一通,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谢安南听到陆娆的名字,便知道董文秋这家伙并非夸大其词,可杨彻又是谁?他在陆家的时候,知道不少姓杨的,却从没听说过这个人,于是他跟着董文秋回了国。

    他回来了,也见到了,不仅如此,他还得知这个杨彻不止取代了他,还对陆娆非一般的重要。

    在某种情绪的驱使下,谢安南说:“陆娆倒是没什么,但她身边那个叫杨彻的,不太好对付,上次董文秋也是在他那里吃了亏。”

    “哦?”宫先生来了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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