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故意的吗？”后背传来他胸腔有力的共鸣声。
“什么？”
“你是故意倒在我怀里的吗？你明知道我抗拒不了你……”
“我不是故意的！”林秋安急忙否定。
“那你承认后半句了。”
“什么？”
“你明知道……”
“不是！没有……不对……”
林秋安下意识的想否定，但她确实知道他的心意，她不想撒谎，可直接承认又很奇怪，她整个人错乱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嗯就是……我不是故意歪在你怀里的……”
关于后面的承认或否认，她哪一个都说不出口。
“没关系，这个问题你可以晚一点回答，”叶满峰看着她手臂乱挥，脸憋得通红，语无伦次的样子，他觉得在这一刻，他们的年纪终于开始跨越那一条鸿沟——林秋安单方面认为的那一条鸿沟，“但一定要回答，时间暂时由你来定。”
林秋安觉得他说这话的样子，像是在和她签订一个霸王合同，她知道怪怪的，但一时之间却找不到症结所在。
“走吧！”他擒住她的手腕。
“去哪？”
“林梦雨在方桑剧院旁的咖啡馆等我们。”
“啊？”林秋安看着前方那人的背影，她和远方西沉的落日之间，像是隔着一座山。
她有点搞不懂了，这家伙是在前一秒刚暗示告白之后，下一秒就带着她去找自己的小迷妹吗？这是什么奇怪的追人方式。
方桑剧场位于方桑市东边，林秋安只在大学毕业季去过一次，记得那次看话剧中途还出了一点意外。
当时剧目开场前，整个剧场竟然停电了两分钟，近千名观众在一瞬间的失神噤声后陷入无尽的嘈杂，还好工作人员及时处理，打开了备用电源，虽然当时她总感觉自己耳边有“滋滋”的电流声，但好在没有发生更严重的事故。
林梦雨在那里工作，是一名场务人员。
“小峰哥！”
两人刚走近咖啡馆的门口，林梦雨就隔着玻璃对他们招手了。
不过是年前年后这几天的时间，她就已经从称呼“小峰大夫”变为了“小峰哥”，速度够快的啊！林秋安心下嘀咕。
她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也不过是这么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自己也从调侃小梦和叶满峰，变为了暗自介怀。
“小秋姐！你也来啦……”在看到叶满峰拽着林秋安的手腕之前，小梦的语气还是惊喜的。
林秋安注意到了小梦的视线落点，她像赌气一般不自然的走进咖啡馆之后，最终还是挣脱开了叶满峰的桎梏。
在人与人相处的情境里，林秋安承认自己是个懦夫。
“对……”她慢吞吞地回答，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并没有接到小梦的邀约就出现的事实。
“张斌造谣的事情，她也是受害者，”叶满峰看了一眼自己被挣脱开后空落落的手，“你之前说的起诉成功的例子，详细讲讲。”
“有起诉造黄谣成功的例子？”林秋安睁大了眼睛。
“嗯。”小梦眼睛看着叶满峰，嘴上回答这林秋安的问题，“是我们剧场我认识的一个演员姐姐，她被同组的男演员追求不成，被买营销号造谣诬陷了……”
三人就具体的细节讨论到快六点，眼见着剧场里下一部剧目就要开演，观众们已经慢慢的多了起来，小梦忙着要回去上晚班，于是她站起来。
“还有没说到的细节小峰哥你晚上电话我吧！我得走了，小秋姐，你能陪我去趟洗手间吗？”
“哦，好，走吧。”林秋安拎起手包，快走几步。
洗手池边，小梦已经在补妆了，她看着镜子里款款走来的林秋安，于是放下了手中日常的豆沙色口红，而是涂上了最鲜艳的颜色。
“小秋姐，”小梦看向镜中的林秋安，“你比我更适合豆沙色。”
林秋安看着镜中一头乌发高高束起，耳朵上方挑染了几处银发，发尾的鬈发大概是刚烫过的，张扬又青春。
而她自己，和小梦完全不是一个画风，长期挑食带来的深棕色发色，虽也好看，但在小梦的对比下，显得毫无张力，略施粉黛的她，更接近于职场女性的平淡和冷静。
而叶满峰不过是大学生的年纪。
林秋安不知道为何，看着镜中的她俩，想到了外面等待的那个男人，更接近的说法是，男孩。
“也许吧，”林秋安伸手，等待着自动感应水龙头出水，“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呵呵呵，”小梦笑了起来，鲜艳的唇咧成月亮的弧度，“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
“小秋姐打扮起来一定很好看。”小梦继续说着。
林秋安感觉怪怪的，她不擅长怼女人。
“那是自然，不过我不怎么需要。”清亮的水喷涌而出，在水流中林秋安能更清楚地感觉到手背上护手霜的粘腻。
于是她搓掉了它们。
“走吧，你上班要迟到了。”
“小秋姐！”小梦在身后叫住她，声音大得令人侧目。
林秋安站定，没有回头。
“小秋姐，你努力也没用的，放弃吧，小峰哥跟我才是同龄人，我们才是最适合的。”小梦就差把电视剧里的那套写脸上了。
林秋安叹了一口气，一脸悲哀地看着她。
“你好像搞错了，我从来没有努力过，我也不需要。”
然后转身就走，她甚至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跺脚声。
是夜，林秋安躺在市里的家里，好不容易将第三次进来送水果的陈玉书女士推出去，终于换来了自己短暂的喘息时刻。
但舒服不过三秒，一个熟悉的号码打来电话。
“喂？林老板，是我，时庭旭那个开厂子的朋友，不知道您还有印象吗？”
“什么事？”
“哎呀，上次说话多有得罪，对不住啊！旭哥已经骂过我了……”
“有什么事吗？”林秋安再次问道。
“是这样的，我们厂子最近遇到一点困难，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敢打扰您……”
“别铺垫了，直接说……”
“我们厂子前段时间接了不少订单，但是呢，我疏忽大意了，有几个单子忘记了安排下去，导致快到交货时间了，我们还没开始动工，我想着，我们两家厂离得也近，又有旭哥这个中间人在，能不能把一部分订单委托给您帮忙做……价钱好商量！”
林秋安话听到这里，心里粗粗一估算，当即开口。
“您贵姓？”
“啊免贵姓徐。”
“您在成海市对吧？给我个地址我明天过去细聊。”
倒不是林秋安有多信赖这个隔着时庭旭的“朋友”，而是她现阶段只有这一个“自在”订单，而这个订单，当初为了留下那群年轻人帮她救急，她开的三倍价格实在是太高了，再加上前期的校服订单的账款还没有拿到，前期创办厂子投入太多，她手上的流动资金实在是太少，而徐老板来得正是时候。
他也许可以是那个救她于水火的人。
再加上小橙在成海市，她刚好可以去找她说说自己的打算。
第二天一早，林秋安想起前一天小梦对她的敌意，实在是别扭。
她虽不是一个害怕竞争的人，但也不是一个喜欢竞争的人，学生时代于她而言，她只需要做自己就好了，不存在为了名次去争个头破血流。
而现在，面对叶满峰逐步逼近的攻势，和自己并不明确的感情，在面对除去他俩的第三人的时候，她不确定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周旋。
以朋友吧？小梦明显已经把她当对手了。
宣示主权吧？可是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这是否是她想要占领的城池。
更何况，这城池于她而言，更多的时候，像一个儿童乐园。
竞争并不让她费心，让她犹豫的，只是自己。
自己被厚厚的云朵簇拥着的心，和过往在男人身上得到的无用负反馈。
算了，搞钱要紧。
感情的事情就先往后稍稍，林秋安相信这一点：是自己的跑不掉，不是自己的求不来。
所以，就再给自己，也给叶满峰一个冷却期吧。
她轻点手机，拨通了电话。
“小峰，是我，我想了一下，诉讼的事情还是要麻烦你全程跟一下，我这边还有厂子的事情走不开，小梦和你之间也比较好交流，如果需要我的话随时给我打电话，就这样。”
她再次奔往成海市。
此去徐厂长的地盘，谈订单是明面上双方约定好的一件事，暗自里，林秋安还有偷师学艺的打算。
徐厂长听说她要来，一老远的就出来迎接，林秋安不确定他是看在时庭旭的面子上，还是看在自己可能是他救星的前提下。
反正总之林秋安在这里受到的待遇不比在任何地方差。
在进到徐厂办公室之前，当她提出想参观厂子时，徐厂也欣然答应。
一路上，林秋安路过保安亭、仓库、裁剪室、车间、后处理间、运输部门……等等一系列的空间布局，全部是依照生产顺序来的，和大口袋服装厂逼仄的环境完全不同。
林秋安一一记在心里。
办公室里，经过一连串的你来我往、抬价压价之后，林秋安拿出逛街砍价的周旋能力，成功将单价的价格提高了半成。
这下她盈利有望了。
不过，考虑到自己厂里的年轻人呆在这里的时间，和厂子的生产能力，她倒是没敢狮子大开口接太多的活，尽管她有种预感，她们厂敢开三倍单价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会有不少人会心痒痒的。
这是她在乡里埋下的第一颗种子——跟着她干的人，不只能喝汤，还能吃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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