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过于灼热，让杨戬夹咸菜的手始终无法递到自己嘴里，最终他叹息一声放下筷子，“我真没对他做什么！”
元凤根本不信，依旧目光炯炯盯着他，“那他为何大早上洗澡”
杨戬觉得这话有些莫名其妙，他怎么知道屃遗为何大早上洗澡，况且，他能阻拦一个大男人洗澡
“你不是一直在门外吗，有听到什么动静”杨戬颇为头疼，就不该一时冲动起的什么破念头，这下连吃个早饭都不安生。
元凤自然没有听到什么，他直白的怀疑杨戬，倒不是真担心两人之间有什么，而是对他们共处一室感到恼怒，这种恼怒持续了一整晚，让他在门外急得抓耳挠腮，偏门上被杨戬下了结界，怕惊扰其余人又不能强行破开，只得老老实实呆在外面。
“主子！”
屃遗睁开眼，手指一勾，屏风上搭着的衣服便已到了手里，他一边穿衣一边问：“何事？”
无常推门进屋，屋内湿热，一排屏风将屋子隔成两间，热气从屏风内部扑面而来，他立于一旁并不靠近，只道：“今日一早，城西出了命案，一家五口有四口人殒命，还剩一个不知所踪。”
屃遗慢条斯文系上腰带，“可知道死的都是何人”
“更夫！”一楼大厅里坐满了吃早食之人，熙熙攘攘讨论的皆是关于这场命案的事情，其中一人用力将手中茶盏磕于桌上，嘴里唾沫横飞，脸上满是激愤，“老李是个老实人，家里父母身体不好常年卧床，娶的娘子也是个药罐子，药罐子又生了个小药罐子，这样一家人可全靠老李一个人撑着。他本身就是个吃苦耐劳之人，白天在城南首富家里做完工，晚上还得打更，靠着挣的这点钱也勉强能够糊口，谁这么丧良心将人全家都给杀了。”说罢还抬起袖子擦掉脸上的泪。
另一桌之人打笑道：“死的是老李又不是你，你哭什么”
“你懂什么，我秦桉与老李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早年我得了他的恩惠，我们早已是一家人！”
同桌连忙拉住他，生怕他跟人打起来，“算了算了，老秦，咱不跟人一般见识。”
老秦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又听见同桌问“不是说只死了四个人嘛，怎么你说成全家都死了？”
这时，店小二给这桌端上早食，闻言接话道：“嗨，还剩一个孩子，不过半大的孩子除了没见着尸体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同桌看向店小二，“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哦，我有个老乡在衙门当差，今天早上碰到了就说了两句。”
“是吗？”同桌继续问：“那你老乡还说什么了？”
店小二环视一圈，俯身拢嘴道：“这事儿我跟你们说你们可别往外说啊！”
一桌人连连点头保证不往外说。
店小二干脆一屁股坐下，与几人围成一圈，小声道：“我那老乡说，连着两夜死了人，且都没有头绪，估摸着是河神发怒了。”他说出‘河神’二字时，尤为小声，生怕有谁听见了般，可偏同桌耳尖，也极其不解，他问：“这关河神什么事儿啊？”
“嗨呀，你不懂，河神是……”
“小二！”
“来了！”店小二被打断，连忙应了一声又转回头与他们道：“我待会儿再跟你们讲啊，记住别往外传啊。”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
听八卦到一半被打断，是个人都会心情不好，同桌夹起竹笼里的包子往嘴里塞，边塞边嘟囔：“这店小二就会胡说八道，还河神……欸，老秦赶紧吃，吃完还要上工呢。”
“有点眼熟！”元凤看着半空，“不知在哪里见过。”
杨戬背往后靠，双手环抱，“你说哪个”
“麻衣这个！”
众人视线又落在秦桉身上，不出声。桌上碗筷已被收了下去，又添了新茶，屃遗挨个倒了一杯，茶香飘出，润了众人眉眼。
“自是见过的！”
此话一出，几人视线又齐刷刷转移到他身上。
屃遗吹出几口凉气才看向元凤：“仙君忘了吗？”
秦桉领完工钱往回走，突然感觉腿被人抱住，他一惊，差点一脚踹过去。幸而低头看了一眼，叹口气，一把将抱住自己腿的人举起，放在一边胳膊上。
“小丫头怎地来找我了？想爹爹了”秦桉笑着对女儿说道，不知是太累了还是心情不佳，他没察觉到女儿身体那一瞬间的僵硬。
“当然想爹爹了！”女孩儿娇娇软软的嗓音哄得秦桉心花怒放，他当即在女儿脸上狠狠亲了一口，朗声道：“走，爹爹给你买糖葫芦！”
两人左拐右拐，消失在小巷里。
杨戬突然道：“你再不住手，这房子要垮了！”
元凤惊觉回神，只见他一只手放在一面土墙上，手掌底下满是裂纹，还有碎石掉落，看起来只需轻轻一推，这面墙就会倒塌。
“用不着你提醒！”元凤一边说一边施法，墙面上的裂纹正在逐渐减少，直至消失不见。
“这种程度的场面都接受不了，你可真是被蒙了心！”杨戬不再看他，迈步拐进巷子里。
元凤放下手，阴着一张脸跟在后面。
黑色木门前，一位妇人焦急的四处张望，待看到两个身影时才放下心来，关上门，她对着秦桉肩上的小女孩儿不满道：“天都快黑了，你乱跑什么到时候黑灯瞎火的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呸呸呸！”秦桉将女儿放下，“怎地尽说胡话，这条路苗苗从小就走，能出什么事。”
妇人深知自己说错话，连忙补救：“是是是，我说胡话，我也是害怕，你看老李家，昨个儿还好好的，才一个晚上人就没了，孩子也不知所踪……”
说到孩子，夫妻俩都禁了声，半晌秦桉才道：“好了好了，别再女儿面前提这些，万一被吓着了！”
“我也不是故意要提，只是苗苗每天都和嘉元那孩子一起玩……”
“阿娘，嘉元姐姐呢？”苗苗扯着妇人的衣角问：“我今天找了她一天都没找着。”
嘉元就是老李的女儿，比苗苗大几个月，从小一起玩耍，平日里出门也会提前和苗苗说，可如今却是什么都没有说，人就不在了。
秦桉摸着女儿的头顶，半哄道：“苗苗乖，嘉元姐姐出远门了，过几天就会回来。”
苗苗一听这话，便乐呵呵跑到院子里玩耍。
两人站在门口看向院子里的苗苗，突然，，秦桉问：“苗苗不是每天这个点儿都要睡觉的吗？”
“睡什么觉？”元凤木着脸往前走。
“可是，每天苗苗都是这个时间睡觉的啊！”小女孩儿觉得今天的爹爹有些严肃，也没有像平日里那样把自己驮在肩上，就连该睡觉的时候也没有开口说要回去，她感觉有些委屈，但今天的爹爹很大方，不仅买了一大捧的糖葫芦，还有许多玩具，零嘴，这些，平日里爹爹是不会给她买的。只是，她是真的想睡觉，抱着这么一大包东西很累，爹爹又走得很快，她不得不一路小跑跟上。
杨戬看不下去了，一把抱起小女孩儿，“好了好了，爹爹不抱叔叔抱，今夜咱们要去个很远的地方，苗苗困了便先睡吧！”
苗苗困倦地点点头，不一会儿便趴在杨戬肩上睡着了。
杨戬将人塞进袖子里，又施了法，保证她不会被外界声音吵醒才道：“有你这么带孩子吗？”
“我又没带过！”元凤理直气壮，经过拐角时，身形骤变，从秦桉的中等身材变得身姿挺拔，贵气逼人，眉目间更是少有的俊朗。
太阳西沉，余晖将两人影子拉长，元凤突然想起店小二说的还有个在衙门当差的老乡，随即起了想法。
刘辉今日值夜，正坐在凳子上打瞌睡，同班的伙计早已进入梦乡，他往嘴里灌了一口浓茶，提起灯笼就去巡夜，路过大门口时，听见有人在喊：“老乡，老乡”
“谁？”刘辉厉喝一声，将灯笼朝大门方向照。
距离有点远，灯笼完全照不清，只依稀看见未关严实的大门缝里有个人影。
“我啊，你不记得了吗？”
人影还在说话，刘辉提灯靠近，待走到门前，才道：“是你啊，半夜三更的来这儿做什么？”
店小二笑着上前将手里的东西从门缝里递过去，“这不是好久没见了，来看看你。”
刘辉靠门坐下，将灯笼放在一边，一手打开瓶塞，他深吸一口气，叹道：“好酒！”
说罢仰头喝了一口，问：“你小子，平日里不是扣得很怎地今日这么大方”
店小二把一包牛肉递进去，“哪儿的话，这不是有事儿找你嘛。”
刘辉也不讲究，拍拍手上的灰就去抓牛肉，“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说罢，什么事儿”
见他吃得高兴，店小二趁机道：“也没啥事，就是想问问昨夜老李家那事儿有什么进展没有。”
刘辉又塞了几片牛肉抿了一口酒，打着酒嗝道：“我一个小兵，又不是专门办案的，知道的也不多。”
“那你知道些什么？”
刘辉呼出一口气，半晌才道：“我能知道些什么，无非是和你知道的差不多，也只比你们知道多一点点。”
店小二等着他继续，夜风有些凉，刘辉却觉得浑身发热，想来是酒上了头，趁着清醒，刘辉继续道：“衙门派了人专门来查这件事，可这事儿哪儿那么容易就被查到的，查了一天，除了把老李家的人口信息查清楚了，别的什么都没查到。”
“不会吧！”店小二诧异道：“这么多人什么都没查到吗？”
“我骗你干嘛。”刘辉又喝了一口，道：“就连那孩子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可怜老李家就这么一颗独苗苗，虽是个女娃，但好歹也是个根啊。”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刘辉仿佛想起了什么，“秦桉家你知不知道”
店小二听到这个名字连连点头，“知道！”
“秦桉家与老李家关系甚好，家庭情况也都差不多，还都是一个独娃娃。”
店小二疑惑：“可这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嗨呀你先听我说完嘛。”刘辉一摆手，“前面不是也死了一家人嘛，也是家境贫寒，只有一个娃娃，最终也死在河里的，所以我就猜啊，这两件事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哎哎，你去哪儿啊？”
屃遗发誓，他是真的不想听墙角，只是隔壁那声儿传过来他也无处躲藏，只得两手捂住耳朵。
“你小点声！”
“怕什么，苗苗早就睡了，眼下快过冬了，该采买一些过冬的衣物了。”这是秦桉的声音。
“我知道，给爹娘多买两床被褥，他们年纪大了，怕冻着了。”
“都听你的，对了，再多买些布料吧！”
“干什么？”
“做些小衣服小鞋子。”
似有些羞涩，妇人有些推拒，“这样不太好吧……万一苗苗醒了……”
“怕什么。”被褥被掀开，紧接着一阵窸窸窣窣，“苗苗也这么大了，该给她生个弟弟妹妹，这样她就有伴儿，不用一直找别人玩了。”
屃遗：…………很好，免费听了这一出，他心如止水，只等这番快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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