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过后的天气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尽管气温有所回升，但暴露在外的双手却依旧干涩起皮。
夏何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支护手霜认真地涂抹自己的双手，无奈护手霜的味道有些浓郁，夏何皱了眉，决定下次不能再听取许小琳的购物建议了。
昨天晚上在阳台跟许小琳打了一个漫长的语音通话，记得许小琳在电话那头先是劈头盖脸将梁靖骂了一通，接着劈头盖脸把她也骂了一通。最后许小琳实在没力气再说了，破罐破摔地告诉她：想去就去，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不管结果怎么样，总算是给自己这些年一个交代。
夏何知道自己周围的人都没有恶意，说的话不管直接也好难听也好都是希望她能做出改变。在去家教的路上，握着手机犹豫半天，总算是将早就编辑在对话框内的消息发送了出去。
“梁靖，晚上八点，能在学校操场见个面吗？”
没敢看回复，就直接把手机塞回了包里，而后径直走进了电梯里面。想起昨晚寝室里的大动员会，牧伊婷、白锦程、陈丽研三个人虽然对梁靖没多大了解，但态度不约而同地都希望她能去表白。主动告白这样的事情寝室里还没有人经历过，谁也给不了她好的建议。
何希希是个很敏锐的小孩，一下就看出夏何今天状态不好，比起自己来夏何反而有些分心，便故意提醒她：“老师，你上课也开小差啊？”
夏何有些囧，抿嘴轻“嗯”了一声，才说：“对不起哈，我刚突然想到别的事了。”
“没事，反正我也快写完了。”
今晚的补课时间好像比以往都要漫长一些，夏何在走到玄关的时候，才敢摸出手机确认消息。梁靖的消息是在半小时前回复的：今天晚上我有点事，可能不行。
夏何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觉得因为错失机会感到遗憾还是觉得不用逼着自己做这个决定而感到轻松，良久，她在手机上回信息：哦哦，那没关系。
而这条消息梁靖回的挺快，在夏何走出电梯之后，就收到了回复：或者稍微晚点可以吗，大概要十点。
十点这个时间对于学校里来讲，相对来说是有些晚了，毕竟十点半就要熄灯了。夏何停下脚步站在小区单元楼下思考了一会儿，直到眼里梁靖的头像明了又暗，才下了决心，十点就十点吧。
在给对方发送了“好的”的消息之后，夏何才又抬脚往外走。
明明距离约好的十点还有差不多两个小时，夏何却不愿意回到寝室等候再出来了，愣是跑到图书馆里去呆坐着掰手指。
晚上九点四十五分，夏何拖着紧张的步伐缓慢地朝操场走去，这个点外面路上的人并不多，特别是在依旧有些寒冷的室外。梁靖比约定的时间来得早些，夏何还没在原地等多久，就看到梁靖从学校后门的过道上风尘仆仆地走来。
他穿了一身黑，衬得皮肤很白，嘴唇很红，路灯下看他又比白天里好看许多，暖光把他的轮廓勾勒在地面上，在两个人影重叠的瞬间，梁靖已然在夏何面前站定。
“找我有什么事吗？”梁靖的声音带着一丝运动后的微喘，他伸手理了下自己的衣袖，顺道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
夏何仅仅是在他脸上扫了一眼便有些慌乱地看向旁边，右手伸在自己的挎包里，手指不停地摩挲包里的一个包装盒，有些紧张地说：“今天是你生日吧。”
“你知道？”梁靖努力搜寻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印象中并没有把自己的生日对外说起过，比如今天，他自己的室友也都不知道这件事。他眼神中多了一份探究，看着夏何的脑袋不禁思考：难道以前跟她说起过？
其实并没有。只是梁靖一看就不是那种会去故意在聊天软件上编造身份的人，所以年龄生日都是按照实际来的，而他自己又并不在意这些。夏何对他的过分关注，导致以前就在聊天软件上看到过他的个人信息。至于信息是不是正确，也有待证实，这不，今天就证实了吗？
“以前，在你主页看到过。”
“这样。”这个理由对于梁靖来说还算充分，他眼神变得明朗，但他也不会去多想为什么这个人会去看我的主页，毕竟他只把聊天软件当聊天工具这一种单一的功能去使用，更别说现在微信还要开朋友圈。
夏何将包里的盒子捂得有些温度了，才想起来自己的正事，急忙伸手把盒子拿了出来：“生日快乐！”
见面前的人突然低下头，将一个礼物包装盒递到了他面前，梁靖这才感觉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仿佛像是以前被女同学递情书一般，讶异了片刻才开口：“谢谢。”而下一秒他却伸手轻推了一把包装盒，言辞冷静，“但礼物就不用了。”
感受到对方的婉拒，夏何有些挫败，失落地说：“你不看看就说不要了吗？”
梁靖愣了愣：“我并不是挑礼物的人。”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夏何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抬头查看梁靖的表情，只见对方还是一脸淡漠，总感觉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干着急。
梁靖面对她，多数情况下都看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仿佛只有自己永远是慌乱无措，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夏何心烦意乱：“那为什么不收啊。”
看到夏何的神情十分复杂，梁靖有些无奈地蹙眉，他只好说出自己心里最直白的想法：“收礼是一个双向往复的过程，收的人意味着某一天也要送出礼，这种事对我来说劳心劳力，我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也不想被这种事所困扰。”
一顿干巴巴没有人情味的解释显得枯燥无味，夏何知道这种时候她就算是说“我不需要你回礼的”这种话也没用，只好收回手，将原本准备好的包装盒塞回自己的包里。
明明以前自己也给他送过礼物啊，为什么以前他会接受，现在的他却不接受了呢那是不是意味着，曾经送给他的礼物，最后也不过是成为了他的“困扰”。
被他这么说了，夏何那份冲劲似乎又消磨了一点。
眼前的人，眼神是淡漠的、表情也看起来不为所动，为什么认识这么久了，却觉得他越来越陌生。
夏何不禁心想，他还是不是以前那个梁靖，我能不能像之前那样对他的情绪产生波动。
四周开始变得更加安静，只能听到夜晚的风声。深呼吸了几口气，夏何才将今晚的真实目的说出口：“梁靖，我有话对你说。”
夏何并不敢直视梁靖，只知道他此时此刻确实是站在她面前静静听着的，头顶传来梁靖的问话：“什么？”
周围已经没有什么路人了，灯光到了十点多也调得比刚才稍微暗了一点，夏何把嘴唇咬的发白，才让这一时的刺痛打开了自己的嘴：“我喜欢你。”
本是声若蚊蝇的一句话，由于环境的衬托，夏何知道对方确确实实是能听清楚的。
有些颤抖的声音在梁靖耳边回响，他看起来没有想象中惊讶，反而有些意味不明，梁靖保持着一贯的口吻冷静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夏何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头顶感觉逐渐发烫，眼神飘忽，慌乱地回答：“一直，我一直都喜欢你的。”
头顶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便没了下文，纵然夏何觉得奇怪，可她还是不敢直接去看梁靖的表情，像是等待宣判一样，静静地等待着对方的回复。
梁靖抬头看了会儿天，今晚的夜色十分幽深，几乎看不到一颗星星，他将目光放得极远，远到自己看不太清了才低头看了看眼前女生的发心。沉默半晌，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蹙着眉头继续说：“再过两个月我就要出国了，说实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你。”
夏何缓慢地抬起头，看到梁靖有些为难的脸，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冲动了。她从没觉得自己能够重要到影响对方出国的心境，更多的，她是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可看到梁靖的神情，夏何又心软了。
“我……我只是怕以后没有机会告诉你了。”
“你知道我要出国了对吗？”
没想过对方问题的关键点是在于这，夏何有些尴尬，出国这件事，在梁靖看来现在还是保密状态，若不是乔靳逸提前告诉了她，她可能要到学校榜上公布留学名单了才会发现。事已至此，她不得不承认：“是。”
“老乔告诉你的？”
“嗯。”
梁靖沉默了一会，眼中有一丝隐忍，又问她：“如果不是知道我要出国了，你还会说吗？”
仿佛被他抓到了什么把柄一样，被他这么直接地追问，夏何觉得心里越来越没底。事实上，答案很明显，她不会说的。
有些事情放在心里久了就会成为一个习惯，改掉一个习惯又是如此之难，如果她还喜欢他，就不可能会说。
夏何觉得有点可笑，沉重地摇了摇头。
梁靖好像也有答案，他嘴角微微扬起一点弧度，目光投向远处：“我出国至少要三年，你……可以等吗？”
“等”这个字眼仿佛再熟悉不过，她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再等三年又有何难呢。
几乎没有在脑子里多加思考，夏何就点点头回复：“可以。”
梁靖倒是有些意外，跟夏何认识这么久了，却总是不太能够看明白她。他只觉得她是一个很好的朋友，说话声音总是轻柔，总喜欢微微地低着头，笑容并不多，但是仿佛也从没见过她生气或者暴躁的时候。兴许是认识的时间太久了，导致对方突然的告白也没有让他感觉心情有多大的起伏。
他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夏何对他和其他男生不一样，但同时他也不是爱情里的智者，对于对方的屡屡退缩让他也摸不清夏何的想法。不喜欢赌博，也不想尝试失败的他从不做不确定的尝试，以至于两个人之间原本最纯粹的感情还没开始就已经布下了细细的伤痕。
梁靖看着她那果断的样子，此刻有些动容。
只是，如果不是现在才听到这句话就好了。
“时间不早了，回去吧。”良久，站在面前的梁靖轻声说道。
“好。”
他破天荒地将夏何送到女生寝室楼附近，才转身走了，夏何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迷迷糊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并不是自己所预料的接受或是拒绝的结果，所以这样算什么呢？他们这算确认关系了吗？他喜欢她吗？所有这些她以为会随着告白能够明白的问题竟然无一解答，夏何低着头叹了口气，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么复杂的事情。
回到寝室的时候，牧伊婷等人正堵着门等待着她的八卦消息，可夏何只是无奈地笑了一声，让她们三人更加摸不着头脑。
“小夏，你这反应不对呀，他是拒绝你了吗？”牧伊婷关了门急忙跟在夏何身后追问。
夏何摇了摇头。
“那看起来也不像是接受你了呀？”
她抬头看着眼前三双眼睛都有点担忧地看着自己，突然觉得有种酸涩涌上心头，至少身边的人都在关心她。
“我也分不清是拒绝还是接受……”夏何艰难地开口，将嘴唇抿得有些发白。
牧伊婷率先拥了上去，拍了拍夏何的背，白锦程跟陈丽妍也围了上去：“没事儿，咱至少说了，自己心里痛快了。”白锦程一面说着一面朝陈丽妍使了个眼色。
陈丽妍立马接收到讯息：“对对对，有些事结果不重要，毕竟你也已经尝试过了。”
“是是，那个什么，‘沉舟侧畔千帆过’嘛！”
“噗，小牧你可真有才。”
“嗤，”夏何也忍不住被她逗笑起来，“嗯，我知道啦，你们别担心，我不是早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了吗？”
参加比赛尚可用过程大于结果来概括，感情的事情或许也可以这样安慰自己吧。说不定喜欢一个人，过程比结果更能让人有所收获。只是这份收获是什么，现在的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夏何打开聊天软件置顶栏的头像看了半天，才放下手机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好，接下来就收收心好好复习考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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