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连朝得到了账号，要发布澄清的瞬间，身旁的ilo夺走了他的手机。
“你不能发！”他生气地说，“明天可能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舞台！如果续约失败，‘ven’这个名字可能会永远消失在舞台上！你不能意气用气！”他几乎要哭出来。
韩晔拽住了他，他崩溃地哭了起来。
“可元星采是无辜的。”
金连朝望向温昶，他亦是神色复杂，久久才道：“算我们欠你的，别澄清，求你。”
金连朝的肩膀缓缓坍塌。他走到窗边站了许久，高耸的楼宇看起来清清冷冷，他沉默着，不知想着什么。
过了会，韩晔过来问他饿不饿，他终于回过神来。他笑了笑，温声道：“明天不是要登台演出吗？怎么能吃夜宵呢？”他上前拽起瘫坐在地上的ilo，缓缓道，“别躺了，起来练舞。”
ilo也反应过来，四个人收拾好心情，如这十年间的每一次排练一般，在和声与律动间挥洒汗水，在一次次排练中互相纠错，精益求精地追求完美的舞台效果。
韩晔能看得出来，今晚的金连朝，笑得很丑，像是个哭脸。但他也只能温昶一样，装作没有发现。
远在深山琅庭的元星采在哄睡着心童之后，接到了经纪人姗姗来迟的电话。
“实在对不住我老婆肚子疼了一天一夜。我才抽出空，你现在在哪？没被记者抓到吧？”
“很安全，没事。”元星采关切到，“鹿鹿姐怎么样？要生了吗？”
“现在睡着了，预产期在下周。”他急切地问，“我老婆我自己能管好，你先管管自己吧，章南河和你什么关系？”
“以前的哥哥。”
“本来今晚七点半的‘情书’直播为什么没播？”
“不知道。”
“金连朝和林双羽的恋情你知情吗？”
元星采立刻直起身子：“什么恋情？”
“他们公司今天公布了两人长达十年的地下恋情，关键前几天你和金连朝的cp还小火了一把，现在你的风评又要变得复杂了。”
元星采的大脑瞬时宕机，想起楚天才说起的两人过往，心想金连朝果然最终还是选了小羽姐啊。
她不满得皱起小脸，第一次对金连朝的温柔感到有点生气。虽然他已经很努力地压抑自己的温柔，可还是不经意地会照顾别人。他对自己的帮助，原来都是因为他的善心，而不是喜欢。
她苦恼地皱起眉，第一次觉得，遗忘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毕竟不管是章南河还是李圣唯，在她决定遗忘之后，她就远远离开他们，有充分的时间去遗忘，而金连朝总是总是在她将要遗忘的边界线上出现。
她安慰自己，这一秒钟没有忘记，总有一秒钟会忘记的。
经纪人在电话里嘱咐道：“对了，《成为那道光》的演出行程提前到了明天，时间太短，你能准备好吗？”之前参加节目时，元星采就自信自己能拿第一名，会代表节目参加月底的欢庆舞台，所以特地增加了适合在大场面表演的剑舞。
“嗯。你专心照顾鹿鹿姐吧。”挂断电话，元星采发现刚才有三个未接电话，都是章南河。
她拨过去，章南河语气很冷：“你在和谁打电话？”
“经纪人。”
“优先接我的电话。”
“为什么？”
“以前就是这样。”他说的理所当然。
“现在是现在。”元星采说，“不是以前。”
“你真的很不乖。”章南河笑了起来，元星采知道这是他生气的样子，“明天的舞台演出，要代表哥哥的节目去参加，知道吗？”
“嗯。”
“金连朝果然没有选你。”他突兀地说。
“嗯。”元星采也淡淡地应下，没有多余反应。
“现在知道自己选错了吗？”他难得语气如此轻扬，“别人都经不住考验，你只能选我。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乖乖上台表演，别人问你关于哥哥的事也不要否认，哥哥会给你奖励的。”
元星采在心中想，又是狼牙棒吗？
“哥哥会奖励给你最想要的：家庭和哥哥，都会属于你。”
元星采哑然，瞠目结舌半天才作出反应：“我都不是很想要。”
章南河语气变冷：“你真的很不乖。”
“对呀。”元星采扑倒床上闷闷地说，“我最不乖的。”说完挂断电话，沉沉扎进梦想里。
————
第二天，金连朝和ven众人一起来到星宇中心。这里是一个大型舞台群落，像是一个爱豆公园，除了主舞台作为直播打歌舞台需要买票入场，以及部分主题舞台节假日开放以外，还有散落各处的小型舞台，开放给所有想要表演的人。
中央主舞台不定时举办“欢庆日”，集中展现一些高质量的舞台表演。这次他们能在欢庆日发布新歌，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情。
主办方的工作人员笑着说：“毕竟你们是ven，舞台的质量没有人会质疑。”
温昶点点头。多年前，他们四人也是这样忐忑地站在主舞台的过道上，希望通过金连朝亲笔操刀的新专辑使组合起死回生，那时候，金连朝对他们说：“舞台就是爱豆的第二故乡。只要有实力，无论前路多么黑暗，光芒就还在自己身上。”
他定了定心神，看向金连朝时，却见昏暗中冲出一个人影。
砰——
金连朝的俊脸跟拳头擦身而过，他冷眼看着眼前的人：“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不澄清？”李圣唯怒吼道，“广场上全是骂元星采的，我给你打了一夜电话你都没接，缩头乌龟。”
金连朝轻轻看了眼身旁的队友，无奈致歉：“对不起。”
李圣唯没好气地说：“人多口杂，跟我走。”他带着金连朝进了高层休息室，站在明亮的落地窗前，他幽声道：“你就是仗着元星采喜欢你，仗着她没脾气，肆无忌惮地伤害她。”
金连朝身形一顿，自厌的情绪在骨髓间随血液流淌。连道歉都说不出口，他想起昨天笑着推走自己的元星采。
“你是不是以为她还喜欢你？别自以为是了，元星采的喜欢最容易得到，也最容易失去。”李圣唯的声音夹杂着恐惧钻进金连朝的耳朵中，然后蔓延至身体的每一处。
“她早就不喜欢你了，现在对你的亲近只是出于习惯，她很容易相信别人，对谁都真诚，夹杂着不自觉的过分亲昵，你应该也知道。”
金连朝想起第一次见面，她毫无心防地靠近自己，还有第一次录节目时，毫无理由、全心全意地相信自己。李圣唯说的，都是对的。
“现在在她眼里的你，比楚天才差一大截，和林双羽差不多地位，都是朋友罢了。”李圣唯转过身来，直直凝着金连朝，“元星采不会喜欢上放弃过自己的人，你已经放弃过了一次，她没有怪罪你，还把你当朋友，但是，她永远不会再对你心动。”
他几乎是笑着念出了审判书：“金连朝，在她那里，属于你的专属心动，已经被你亲手终结了。因为你放弃了她两次。”
金连朝站在原地迟迟缓不过神来。在她的心里，自己确实不敌楚天才，她会亲昵地想要凑近楚天才，连说话的神态都有着三分相似。
而放弃她时的心痛，确实被他有意地丢在繁杂工作的背后。其实每一个行程之间漫长的车程中，他看向窗外，总会想着，元星采坐在这辆车上的时候，究竟在看窗外的什么，看得那样专注开心。也会想起云湖边，她哭着说：“你走吧。”
李圣唯深深凝着他，像是在欣赏他的痛苦。金连朝深深叹了口气：“今天我们要发布新歌，打歌舞台结束后，我会澄清。”
“打歌？”李圣唯微微一笑，“你们的节目取消了，没人告诉你吗？”
见金连朝皱眉望着自己，李圣唯说：“我没有骗你，也不是我取消的。如果你是为了ven而放弃了澄清机会，我只能说我尊重你，但同时，对于你竹篮打水一场空的选择，我表示惋惜。”
他转身出门，在离开前冷冷道：“元星采昨晚看到了热搜，她亲口说，不喜欢你了，也请你不要再纠缠。”
李圣唯转身出门，踩着地上漫长无尽的地毯，心头涌起迟到五年的泪意，带着少年时的苦楚和委屈。
其实他也知道，只是他面对元星采总有一种自怯。那天和深山琅庭偶遇金连朝，他已经察觉到了元星采对金连朝的亲昵，所以才匆匆离开，给自己编织了一个完美借口，直到金连朝说他是亲口询问元星采，他才发现自己总是在舍近求远，十分可笑。
元星采说得很对，他看向她的每一个眼神，确实在求救，也确实无法动弹，只能任由自己停留在那个病态的家里。因为他不是为自己而活，而是为妈妈，为外婆，为舅舅而活。
妈妈病逝的时候，牵着他的手说：“妈妈对不起你，你不要怪妈妈，也不要恨爸爸。”
他被找到后，李家成为一个替身时，只有远在老家的舅舅会时不时来看他，舅舅总是说：“你要争气！等你爹死了，这家产都是你的，你妈才能扬眉吐气！你外婆的病也有的治了！”
李圣唯沉默着点头，舅舅心疼地把他揽在怀里：“小唯乖，好好吃饭，长高点，当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等舅舅没了，外婆还要靠你照顾。”
舅舅和妈妈都有家族遗传病，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死亡的威胁何时会来临，但他已经习惯对生命的一切逆来顺受。
所以即使他早就摸清楚了李家的别墅，知道后门能逃跑，现金也一直带在身上，随时准备着逃离，但他从来没有踏出那一步。
元星采接收到了他的信号，牵着他的手逃了出去，他短暂地享受过自由的气息，最终还是臣服于责任。那一夜他哭着回家，对于父亲和继母的责骂毫无知觉，第一次感觉到心脏窒息的痛。
他亲手放弃了，此生唯一幸福的可能。
从此以后，自然地退到离她不远不近的距离上，以一个骑士的姿态，只希望她能无忧的生活着。看到她的笑容，他就会在心中幻想自己本可拥有的幸福。
直到章南河出现，他才知道，原来元星采所背负的不比自己轻松。可她却在时光里越发温良，磨难没有洗刷她的天真，反而折射出她的勇敢。
他心疼她，希望她如愿，希望她事事顺意。所以，他亲手推了一把金连朝，把他推向自己的心爱之人。
他最知道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学会珍惜：失去的瞬间，手会抓的最紧。
元星采，谢谢你愿意救我，从此我于万千困顿之中，总因为你而存有一丝希望。我总是相信，只要我陷入困境，你会抓住我的手，然后，带我走。
元星采，你一定要幸福，你最值得幸福。
李圣唯颀长的背影在过道中独行而过，于世间喧闹而言，他只匆匆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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