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雀捂着脸蹲坐在地上,双目呆怔,犹如失魂,直到巡逻的弟子近身,玲雀才慌慌忙忙擦干眼泪,挑着偏僻的小道,回了房间。

    烛光下,玲雀依然回不过神,脑子里不断回想起艳霄入魔的样子,以及她说的话。她了解月落谷大祭司,艳霄姐姐绝不会为了私情而入魔,她一定有什么苦衷,而这苦衷一定与月落谷有关,她绝不会坐以待毙,一定要查明真相,如果可以救回月落谷所有人,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思虑过甚的结果就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玲雀急忙起身,跑到顾清越寝殿外,有侍从在里面清扫,却不见顾清越人。

    侍从见了玲雀说:“你找宫主吗?一大早就出去了?”

    问其去了哪,侍从摇头,想起昨晚之事,玲雀又旁敲侧击的问起昨晚宫中可发生什么异事,得到否定的回答后,玲雀才感心安。

    艳霄出现在天机宫,一定有什么事,只要天机宫还平静如初,艳霄就一定会再次出现。

    桃林内,顾清越蹲在地上,一手一指的在一颗桃树下徒手挖掘,旁边的泥土越堆越多,快隆起一座半人高的小土坡,密封的酒坛才初露一角,顾清越弯起唇角,一掌震下,酒坛借力而出,醇厚的酒香瞬间四溢。

    不顾满是泥泞的手指,顾清越揭开了密封的酒盖,仰起头喝了一口。

    清洌香甜的液体刚一入口便觉通体清爽,埋在心底的阴霾也似一瞬间彻底烟消云散。她抱着酒坛靠坐在树干上,冰冷的酒坛在她臂弯里也渐生暖意,仿佛是母亲久违的怀抱。

    她是母亲怀着憎恨而生的孽债,可在降生之前,母亲也是怀着无限希冀爱护着她吧,才会在孕期为自己的孩子埋下这样一坛女儿红。

    一口接着一口,顾清越喝到最后已有微微醉意,便索性抱着酒坛随意卧倒在潮湿的地面上,蜷缩着身子,好似重新回到母亲的肚子里一样。

    雪域极地内,游子羡推开朱诺又一次递过来的杯盏,站起了身,冷淡道:“三日期限已到,希望朱姑娘遵守诺言。”

    朱诺放下酒杯也跟着起身,这三日来她极尽温柔体贴,知他不喜这地底,便每日只在阁楼中学人间寻常的凡人一样喝酒吟诗,虽然他大多沉默寡言,可只要有熟悉的气息在,她就觉得欢喜不已,只摊时光太过短暂。

    游子羡去意已决,她不想打破他如今对她略显善意的一面,也没有强行挽留,一路相送至他来时的那处山涧。

    游子羡回头看了一眼朱诺,朱诺明白其意,回以一笑:“公子放心,你要的人已经回到他该回去的地方了。”

    游子羡抿了抿唇,轻轻道了声谢。

    离开了雪域极地,游子羡一刻也不愿耽搁,丝毫没有停歇,只用半天多的时间便赶回了营帐。

    还未靠近营地,便听见尹一兴高采烈地的欢呼之声,远远便瞧见营中空地上围了一圈的人,被围在最中间的男子,笑意盎然,挺拔俊雅,正是何承佑。

    喜悦从心底蔓延,游子羡一颗急速跳动的心这才慢慢缓和下来,虽与何承佑相处时间不长,但这一路走来,他早已将何承佑当做自己的知己良友,何承佑能平安无误的回来,他真心感到高兴。

    尹一率先看见了游子羡,一把将他拉到旁边,小声道:“你怎么与承佑兄一起回来了?这几日你是在妖域?还是在哪?”

    看尹一表情似有异样,游子羡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承佑兄是怎么说的?”

    尹一:“承佑兄说他与妖人缠斗中不慎掉入一处落崖,幸得一位农家女子所救,精心照料才能恢复如初。”

    说着,尹一一手指过去,人群中果然有一个裹着头巾,身着粗布的女子。

    尹一啧啧了两声,继续说道:“我看承佑兄与那农家女子关系不一般,两个人一同出现的时候,还手拉着手,虽然很快便放开,但我觉得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

    游子羡看过去,只见何承佑与那女子被人群隔开,虽相距甚远,但时不时便隔着人流相互寻找,相视而笑,却有浓情流转,一旁的安若想必也已看出,眼神黯淡的陪在何承佑身边。

    何承佑也看见了游子羡,激动的朝他招手,分开的几人终于重新聚在了一起,回到营帐。何承佑又将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并隆重的介绍了身旁那位叫芸娘的女子。

    何承佑拉着芸娘的手说:“实不相瞒,这次遇险全靠芸娘倾身相救,在救治过程中,迫不得已有了肌肤之亲。我会对芸娘负责,回到光华派我就会禀明掌门,准许我与芸娘的婚事。”

    见几位好友表情各个晦涩不明,何承佑握了握芸娘的手,更加坚定的说:“芸娘虽是一普通农家女子,但她心地善良,勇敢坚毅,为救我一命,不惜自毁名节,面对妖兵的围追堵截,她也没有放弃我这累赘之人,一路背着我东躲西藏,寻药捕食,我何辰佑能够活下来,全靠芸娘的不离不弃,所以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放开芸娘的手。”

    一向温和守礼的何承佑从未如此严辞厉语过,可见他是一心想要维护身边的女子,游子羡虽有怀疑,却也不好当场言明,便不再说什么。

    倒是尹一脱口而出:“你不是那个粉黛”

    尹一虽未说完,但何承佑明白他意,粉黛活泼可爱,聪明伶俐,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粉黛又自小把嫁与他为妻挂在嘴边,无形中他便也对粉黛动了男女之情。

    但他也明白长大后的粉黛心系之人并不是他,为此,他也苦恼过,烦闷过,还曾与尹一把酒言欢时醉酒失态,不小心在尹一面前表露了心迹。

    如今想来,情之一事,并不分时间先后,是非对错,他的心悸也只是强人所难罢了。

    何承佑垂了垂眼眸,看向尹一:“以前的事只是少时戏言,不必再提。从今往后,我的心理只有一人,那就是芸娘,我希望你们能够祝福我。”

    尹一点了点头,再不说什么,上前抱了抱何承佑的肩膀,算是祝福。

    安若眼眶湿润,却强忍着不让泪水滴落,她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递予芸娘,温柔的说:“我是承佑师兄的师妹,叫安若,我可以叫你声姐姐吗?这凝肤露是我送给姐姐的见面礼,露宿在外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还望姐姐莫要嫌弃。”

    芸娘受宠若惊地退后半步,看向何承佑。

    何承佑上前一步接过东西,塞入芸娘手中,宽大的手掌放在安若肩膀上,语气温柔的说:“我替芸娘谢谢你,安若你虽是与我没有血亲关系的师兄妹,但其实我一直把你当做真正的妹妹来看待,就算师兄今后成了家,这种关系也一定不会改变,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所以,师兄还想拜托你一件事,芸娘性子弱,等以后回了光华派,还要麻烦你替我多照顾些芸娘。”

    安若点头:“师兄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安若定会护姐姐周全。”

    何承佑目光沉沉的看着安若,说了声:“谢谢!”

    交待完了芸娘的事,何承佑这才转向游子羡:“天机宫的事尹一已经都告诉我了,想不到顾水就是天机宫宫主顾清越,天机宫并不像其他仙门是正统传承,他们更信奉强者为尊,历代宫主退位皆没有好下场,不是死亡就是失踪,顾姑娘想必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改名隐瞒,跟着我们一路颠簸至此。”

    游子羡低头致歉:“对不起,虽不是故意,但也劳烦你们照顾了这么久,以后的事我会自己一人处理,只是发生在顾清越身上的事,还请你们能够慎言,给我点时间让我查清楚,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顾清越身体上的变异,以及大罗天的事,何承佑也从尹一、安若那里了解了些,他明白游子羡的顾虑,仙门森严,对妖异之物一向法不容情,诛杀为尽,如果顾清越的妖异之处被有心人大做文章,别说天机宫,怕是整个仙门都容不下她。

    何承佑点头应允:“子羡兄放心,你与顾清越都是我认定的朋友,若有需要我们的地方,我们一定倾力相助。”

    营地其他门派来人都已到齐,何承佑也安全归来,当事的几个人口径一致,只说此地名为月落谷,他们途经此处,遭到妖域攻击,被迫四散分离,如今妖域再无动静,继续扎营浪费财力物力人力,已经商议着各自撤回了。

    其实,他们的说辞细细推敲并不严谨,这里方圆千里天机宫早已派人寸寸排查,不可能他们几个大活人藏在某处不见踪影,而且月落谷这个名字也从未在地志记载中出现过,还有之前自称来自月落谷的神秘少女,种种蹊跷都无法合理解释,但有光华派首徒何承佑作证,其他门派也就没有进一步追究。

    经此大难,何承佑和安若也不便在外多逗留,就在营地这里与众人分道扬镳,率先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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