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婚事不宵一日，已传遍渡城的大街小巷，婚期定在来年三月，春暖花开之际，内务府也开始准备大婚事宜。
清晨，天气微凉，季枝披了件薄披风站在院中。
“公主再多睡会吧。”糯糯替她掂着披风一角，说道。
“婚期定了，反倒睡不着了，走走吧。”
刚出殿门，便见禁军统领丰敬侯在门前，似是有事要说。
“丰伯伯，可是父皇有事找我？”
丰敬担任此职已有十数年，季枝自小也与之相熟，以一声“伯伯”称之。但其今日却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公主，罪臣易洵想见您一面。狱中污秽，公主不去的好。”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见一见又有何妨。”
狱中阴暗，湿潮味难耐，每走过一间牢房，血腥味扑鼻，里面关押的人或面无表情或大声叫骂，血淋淋的刑具让人头皮发麻，季枝双手叠在胸前，虽心中发毛，面上却未显露分毫。
易洵躺在破草席上，鲜血淋漓，头发凌乱打结，说话时唇间鲜血慢溢。
“公主竟肯来见臣。”轻嗤一声，手脚上的铁链发出沉重的响声，“如今该自称罪臣了。”
“有事直说吧，自作自受，阴阳怪气于我也无用。”
“罪臣做错了事，便也认了，可我那弦儿才五岁，他什么也不知道。”话至此，易洵忽然激动，扑到牢门上，身后留下一道血痕，“求求公主，让燕醉识刀下留情，留我儿一命，他才五岁，他不该受我牵连啊。”
季枝微微皱眉，“既早知如此，何苦犯下这滔天大罪。”
狱中人不再言语，仰天大笑，四处的伤口都渗出血。
离开之时，季枝瞥了眼旁边牢狱，角落中缩着的儿童面孔尚且稚嫩，一双大眼中流露出惊恐，稍有声响便缩的更紧了。想来这便是易家唯一的儿子——易归弦了。
出了牢狱，外面竟下起了小雨，细雨倾斜，冲起一股泥土味，盖住了方才的腥气。
糯糯懊恼道:“奴婢出门前该带把伞的。”
尚不及季枝回话，落在脸上的雨停了，来人一手搂着她的肩，一手撑着伞，身体有些冰冷。
“到处找不到你，没想到是来这儿。”燕醉识并未问季枝来这儿做什么。
雨势见大，伞上的雨滴连成线，形成一道雨帘。
“十一，倘若有朝一日，我有事相求，你能否同意？”
燕醉识停下脚步，用伞完全罩住季枝，自己淋得湿透，眸中复杂，“对于枝枝，自然有求必应，但只限于你的事。”
闻言，低垂的头抬起望向他，“可是十一，他只有五岁。”
“枝枝，你该知道，深宫心软不得。后宫是，前朝更是。”
“他个孩子知道什么，可惜你未见到他紧握的手指以及眼中的惊慌。”
“五岁已经有了记忆，留下他只会留下隐患。”
燕醉识将伞递给糯糯，自己转身走入雨中，准备离去。
“十一，你为何如此心狠？”季枝抓住他的一只手，看向他将要离去的背影。
“公主，恕臣之过。”
午后时，雨停了，路面湿漉漉的，落下的水坑反射出景物，万物似又长高了几分，生机盎然。
一人踏着水渍而来，目不斜视，径直走向殿前的季枝。
“枝枝，时间不可再拖了，见过皇上，我就该启程了。”
“为何不自称臣了？本宫以为将军要悔了昨日才定的婚约。”季枝面无表情，第一次端起公主的架子。
“我饶易归弦一命，来日他若报仇，我再铲除就是。但，此时此刻，我该答应枝枝。”
周围静了许久，季枝才眉眼如初，“好。”
离别前夕，季枝主动覆上燕醉识的唇，但只蜻蜓点水，对面人也未再强求，只在她眉间深深落下一吻，冰冷的触感久久不散。
“此去平安。”
“定然无恙。”
照例是在倾酒台，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心中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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