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以往的影视作品来看，女主角说完“我们分手吧”或者类似的话之后，就会有人喊上一个“咔”，代表这一幕结束。所以，楚银晴滔滔不绝地把所有话讲完了之后就定定地站在那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信号。搞得戚烨霖在难过、感动和焦急之余，又多了几分莫名其妙。
她站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什么信号，大概察觉到他表情的变化，于是又开始学他讲话：“你觉得我刚刚说的哪里不对吗？”
好家伙，戚烨霖都感叹了。大小姐可真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的元老级人物，当初用这招对付朱颜，今天又开始挑他之前说过的话来反击他。
戚烨霖也不太懂为什么有些话到她嘴里就变了个调子，而且更令人烦躁的是，他一点儿也找不出哪里可以反驳！
这几天的睡眠相当不足。她要是笑容多一点的话，他也不会觉得那么累。这下身心俱疲，跟着她起起伏伏的，一会儿吼一会儿哭，现在终于安静下来大脑仿佛都在嗡嗡作响。
但大小姐的互动窗口留出来了，再不好好回应一下就是他的问题了。所以戚烨霖还是努力地又把刚刚那些话全都过了一遍，试图去寻找大小姐的逻辑主线。然后，他便发现了一点点峰回路转的趋势。
刚刚，楚银晴其实只是在点他，让他去解决实际问题。她觉得当他们两人站在不同阵营的时候，试图用结婚来弥补鸿沟是草率且不负责任的。所以，在这个敏感时刻，她觉得应该和他避嫌。
戚烨霖承认她说的是对的。在他没入局之前，一切都是对的。
虽然大小姐担心他入局之后会自伤，不过他没她想象中那么莽撞。他现在的确是积累了一小部分拒绝的资本，虽然做不成什么大事，但是退居幕后搞个二桃杀三士还是绰绰有余的。
把这件事想明白之后，戚烨霖的头就没那么疼了。不过他很理解她现在的安全感缺失，毕竟他的第一步棋才下到一半，她会基于历史信息和公开信息做出悲观预期十分正常。
所以戚烨霖点了点头，从桌边抽了张纸巾递给她，又自己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清了清嗓子道：“晴晴我明白了，我一定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她的表情有点奇怪，张了张口仿佛还要说话。为防止再被她拖入那些头痛欲裂的情绪旋涡里了，戚烨霖立刻换了个话题：“我送你去机场吧。”
虽然要很残酷的“分开一段时间”，但是戚烨霖觉得自己还是要把绅士风度贯彻到底，送她去机场之后再把车开回她家还掉，所以就这样礼貌地发问了。自以为稀松平常，但是大小姐的样子却更加古怪了。
“诶？坐飞机吗？那我家的车……？”她像也被这个话题吸引，兀自嘟囔了一会儿，忽然想明白了什么立刻高声道，“戚烨霖！那是我爸爸在加州白手起家时候开的车！你……不能给卖到旧货市场去！”
哈啊？刚刚逻辑清晰把他说得哑口无言的，这么快就又变成脱缰的野马了？戚烨霖有点无奈地撑了一下额头，开了句玩笑：“小姐，我倒也没那么缺赌资。”
昨天无欲无求的样子大概率洗脱了一点“满脑子赌博败家子”的形象，所以不用费太多口舌解释，他很快便听大小姐换了句质疑：“那更不能把它一个人……一辆车丢在拉斯维加斯！”
义正言辞的腔调让戚烨霖都不免恍惚，差点以为自己是什么遗弃孩子的坏家长……
不过，一说到“丢”这个字他就没什么好气儿，阴阳怪气道：“要说丢也是楚小姐先动的手吧？你刚刚不就要走了吗？再不走，飞机可不等你了。”
听他这样说，楚银晴立刻抱着头抓狂一样地叫了起来：“啊啊啊啊戚烨霖你满脑子飞机你是……莱特兄弟转世吗！”
大小姐的脑回路有点可爱，戚烨霖虽然还在生她的一点气，但还是被她逗得有点忍俊不禁。
只是这笑容很快便凝在了脸上，因为她忽然放下了手，用那双很委屈的眼睛盯了他一眼，控诉也十分地直击心灵：“而且我都说了我是今晚22:00旧金山飞的啊，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啊……”
嗯，他有罪，他真是有罪。
完全受不了她这个样子，戚烨霖立刻什么气都不敢生了，连忙摆手解释，声音都放软了：“晴晴我不是不相信你……”
解释了一半他忽然反应过来。
“哦哦，是你爸爸的朋友会来接你回去是吧？”他说着便又拿出钥匙递给她，“那钥匙给你，他在楼下等了吗？”
依然没有接对频道。楚银晴露出了个无奈的表情，重新把他推到了床上。
“戚烨霖你先把觉睡好再和我说话吧行吗？为什么感觉你今天傻乎乎的，跟被雷劈傻了一样……”
可不是嘛，这险些把他劈傻了的这道雷不就站在他眼前呢吗？戚烨霖感觉很是哭笑不得。而且虽然他现在确实很困很累，但是刚刚被那么一大段话搅得神经紧绷，实在没什么睡意。
但大小姐可不理他想不想睡觉。她看了眼时间，便和往常一样安排道：“现在才7点钟，你可以睡到9点钟我们再出发，我会来叫你。我飞机虽然挺晚的，但是最好能在晚餐时间赶回旧金山……唉，主要是我弟可烦人，非要和我吃最后的晚餐。”
哈啊？刚刚事情勉强峰回路转了90度，结果现在一下子来了个180度大掉头，戚烨霖有点跟不上节奏，差点以为那一大堆残酷的话是他在做噩梦。
来不及思考什么“最后的晚餐”，他连忙先要把前面的部分确认清楚。
“楚银晴，你要我，开车，送你回，旧金山？”一字一顿地，越说越难以置信。
但她很自然地点了点头，甚至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质疑这个，所以点过头之后露出了个不明所以的表情。
不是啊，为什么会有人在和男朋友提完分手之后连一条逃跑路线都不找的啊！戚烨霖实在是摸不着头脑了，不禁对大小姐这心大程度刷新了一个认知。
半晌，她终于理解了他这扭扭捏捏的样子，立刻指了他一下：“啊我知道了！该不会你现在就不愿意开车送我回旧金山了吧？”
嗯，这次的“我知道了”之后总算跟了一个略微正确一点的判断。只不过为什么有些话虽然是客观事实，但是到她嘴里换了个立场就立刻变了个调子啊！
戚烨霖有点抓狂。见她满脸写着“小气吧啦”四个字，他再次摆手澄清自己：“不是我不愿意，是你刚和我提了分开，现在确定要坐我的车回家吗？路程不短的。”
楚银晴很困惑地皱了下眉，像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纠结在这个问题上：“坐个车而已啊，还是我家车。难道你和你家司机吵架了，就不坐车了吗？”
戚烨霖被噎了一口，虽然被当了“司机”很是不爽，但不得不承认大小姐说得还挺有道理的，刚刚的他属实是被他父母那过于恩爱的自驾游给蒙蔽了双眼，格局不够大了。
大概也察觉到了刚刚那句话不太对劲，楚银晴很快便补充了一句有情有义的：“况且你开车带我出来玩嘛，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再把车开回去吧？就算……做朋友，也不能这样对你呀。”
戚烨霖不禁心中一动，隐约从她结结巴巴的话语和略微变扭的神情中读出来了一点点不舍：虽然她要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但是这个起算时间不是现在。
把这道理想明白之后，戚烨霖彻底不困了，精神抖擞地从床上站了起来。
“说的对！既然我开车带你出来玩，那我们就把全部的行程都玩完再回家。”
边说着，他边把她推到洗手间去：“过来，洗脸刷牙，然后我们出发。”
知道他要带她去玩什么，楚银晴立刻抗议道：“戚烨霖我说了先不结婚！”
就算不结婚也不能不洗漱。戚烨霖好脾气地帮她接好了水又挤好了牙膏，递到她面前。
“嗯，不结婚，只是去玩一下，毕竟我钱都交过了，总要把东西拿到的。”他假装自暴自弃道，“你也知道我很小气的嘛。”
这个“小气吧啦”的人设勉强立住了，所以她只是疑惑了一秒便答应了下来：“诶？哦。”
又刷了30s的牙，她忽然反应过来，叼着牙刷满嘴的泡沫，声音都含混不清了，却还是要再度抗议：“那不……还是结婚了吗！”
“不会结婚的。”戚烨霖一边漱口一边耐心解释道，“只是拿个纪念证书。要是真想结婚，还要把这证书拿去内华达政府备案，然后还要去总领馆认证过才行，很麻烦的。”
边说着他边蛊惑地朝她眨了两下眼睛：“你不是要画一个盛大一点的句号吗？我帮你一起画完它。”
她有点被说服了，拾起牙刷继续刷牙，只是动作慢悠悠的，像还在思考他说的话。
功德圆满，正要洗脸，戚烨霖却又听到她略微低落的声音。
“戚烨霖，所以你本来也没打算带我结婚的，对吗？”
一捧凉水打在了他的脸上，他浑身一激灵，连忙把水龙头往温水那边调了调。
她这么说既对也不对。他肯定是不敢不问过双方家长的意见就带她搞闪婚的，这事要是让楚校长知道，他估计就要葬身在太平洋了。只不过婚姻这种东西虽然实质重于形式，但他现在却更加需要一个形式，用来对付有些专门很喜欢搞形式主义的人。
她心直口快地问完便意识到这个问题不太妥当，所以很快便摇了摇头：“没事了，你当我没问过。”毕竟他们是要“暂时分开一段时间”的，现在再去纠缠结婚的问题好像显得她又心软了似的。
不想她误会什么，戚烨霖把脸上的水珠擦干，对着镜子里的她投射了一个坚定的目光：“晴晴，但你刚刚说过的话我都记得的。”
所以，他要先去解决问题，然后才能去实现她那个梦想中的婚礼。
她刷牙的动作停了停，半晌才对着镜子露出了个笑容，终于妥协：“嗯，那我们一起去画完它。”
顺利拿到了克拉克许可局在2x13年1月23日发出的第一张婚姻纪念证书，又跑去教堂用了5分钟时间骗了个牧师签字，总算是飞速完成了“结婚体验”。
今天的西部小教堂变成了玫瑰庄园。明明是自己授意布置下去的，但戚烨霖看了却不禁恍惚，总觉得好像是自然形成的景点似的。
所有的一切他都很满意。或许因为他们用的是那种偏暗红色一些的玫瑰花，整个色调很是复古，有种欧洲古典宫廷画的厚重感。白裙少女穿梭其中，是这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很漂亮。他就说她一定会喜欢这个地方的。至少，他很喜欢她在花丛中的那抹明媚的笑容。
时间还早，大小姐又去蹭了别人的一个婚礼摄影师，流连忘返地在这儿拍了很多单人艺术照，但偏不和他拍，毕竟他们是结完这个婚马上就要分道扬镳的人了，非常不适合再拍“结婚照”。
想到这里，戚烨霖心情不禁有点复杂。
如果刚刚一直在那里“ngratutions”的许可局工作人员、牧师和马路上找的证婚人知道这事，大概会十分幻灭。
不过没关系，他那步棋应该马上就下完了。下完之后，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去找她了。
这样想着，戚烨霖便从容地踏入花丛，拍了拍她的肩膀。
“走吧晴晴，现在回去应该能赶上旧金山的落日。”
旧金山的落日是很特别的，他一定要带她去看。
淡粉色的天空下，金黄色的太阳逐渐下沉，但是橙红色的金门大桥却华灯初上，成为了旧金山的“另一个太阳”。
上面是雾气昭昭的天，下面是碧波荡漾的海，两侧是山峦与城市，呈现出自然风光与人工景观的一次巨大的冲撞与融合。
80余年前，世界上第一座跨距超过1000米的悬索桥艰难落成，克服了潮水冲力和经济危机，是人们勇敢战胜天堑的勋章。
而古往今来，愚公移山，精卫填海，人类与天意的斗争从不会停歇，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
所以，只要敢想敢干，山海皆可平。
想到这里，戚烨霖自信地笑了。
因为这条乍眼看过去的死路，永远都到不了尽头。
（冬至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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