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宫正殿外,黑压压地跪了一地宫女太监。

    清晨的空气冰冷,地上更是被冻得硬邦邦。所有人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都被冷得瑟瑟发抖,可饶是如此,众人一点响动都不敢发出。

    殿前是死一般的寂静。

    李佑居高临下站在台阶上,面色凝重。一旁的福临沙哑着嗓子道:

    “昨儿个晚上是谁值夜?”

    立马有两个小内侍从人堆里爬出来,顿着脑袋直磕头。

    福临也不多说,一挥手,就上来两个御前的人,一左一右将那二人给扣了。

    “玩忽职守,杖责二十!给我打!”

    随着福临一声令下,殿前瞬间响起噼里啪啦地棍棒声。

    殿前一众奴才全都缩紧了脖子,紧闭眼睛,心中祈祷不要扯上自己。

    打完板子,李佑才开口说道:

    “朕知道,宫里的下人一贯地见风使舵,见人下菜碟。如今,淑妃既移居别处,宛贵人就是重华宫的主人。若是被朕知道,你们轻慢主子,就仔细掂量掂量自己的脑袋!”

    众人趴在地上起齐声道是。

    李佑睨视一圈,郑重道:

    “宛贵人性情温婉,待人和善。你们该庆幸得了那么好的主子。传朕旨意,即日起,晋为宛嫔!”

    底下的红绡和小安子闻言,俱是一愣。随即带头高声呼道:

    “奴婢(奴才)定当尽心伺候宛嫔娘娘,不敢有丝毫懈怠!”

    李佑这才出了重华殿,上早朝去了。

    一上了龙辇,李佑回首问道:

    “昨夜是在什么地方遇见的小安子他们?”

    福临忙回道:“回皇上,小林子追上他们的时候,已经快到太医院了。夜里路不好走,小安子还摔了一跤,伤了胳膊。”

    李佑嗯了一声,上了龙辇。

    江书晚晋为宛嫔的旨意晓喻后宫,圣旨送到重华宫的时候,她才刚起床。

    福临面上喜气洋洋,堆着笑道:

    “恭喜宛嫔娘娘,从此以后就是这重华宫的主人了。皇上本有意给娘娘您换一处宫殿,但考虑到娘娘您身怀六甲行动不便,这重华宫又是娘娘您住惯了的,就不给您腾地方了。”

    江书晚一夜没睡,直到李佑走后才安下心来勉强睡了一会。此刻睡眼惺忪看着很是疲惫不堪,她也丝毫不遮掩。

    打着哈欠,在红绡的搀扶下领旨谢恩,才客气地对着福临道:

    “福公公有心了。晚儿夜里我不过随口一提,不曾想皇上却放在了心上,还晋了我的位份!”

    福临呵呵笑,

    “宛嫔娘娘,您该自称本宫了。您的事情,皇上什么时候没放在心里过?只不过,这段时间皇上实在也是心力憔悴,难免有顾不到娘娘的地方,娘娘也要体谅皇上才是。”

    江书晚忙点头称是。

    送走了福临,重华宫众人齐聚在翠云馆殿前,齐声道贺。

    江书晚瞧着满院的宫婢,心中难免难受。这些人都是昔日陪着淑妃娘娘的,从今以后就都是她的人了。

    “本宫知道,你们心里头都想着淑妃娘娘,本宫何尝不是。你们都是陪着娘娘吃过苦受过罪的,本宫拿你们当自己人,日后自当顾你们周全。”

    底下有几个昔日近身伺候淑妃的,已经忍不住哭了起来。

    “宛嫔娘娘,听说淑妃娘娘身子不好,奴婢们都很担心她。”

    “娘娘如今在绛雪轩,衣食不缺。你们不必担心。

    等过了年,开春后,本宫打算放一批人出宫。你们到了年岁的,自去红绡那里说,本宫必定备下厚礼送你们。另有要别处去谋生计的,本宫也决计不拦。”

    底下宫女太监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不多时,有几个到了年岁的,自请出宫。又有几个想要去别处的,江书晚也趁机放了人去。

    一上午,重华宫的事务重新清理了干净。当下又定了红绡为重华宫掌事宫女,小安子为掌事太监。

    遣退了众人,江书晚才单独留下了汀兰,红绡和小安子。

    见屋内再无他人,汀兰面色一沉,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颤声道:

    “娘娘,奴婢对您一片真心,断无他想。请娘娘明鉴!”

    江书晚定定地看着她,从昨晚开始,汀兰的一举一动就犹如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让她时刻难安!

    此刻见她如此说,当下道:

    “你都知道些什么?”

    汀兰伏在地上,闷声道:

    “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只知道,娘娘对奴婢好,奴婢自当感恩图报!奴婢只想早日出宫,侍奉老母亲膝下。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江书晚本心头杀意已起,但听汀兰如此说,倒也出乎她的意外。

    汀兰和芷兰不同,芷兰野心勃勃,一心想要拿她的秘密来要挟她。至少汀兰在这一点上没有犯糊涂。

    “那你有什么要求么?”

    “没有!”

    汀兰猛地摇头,一脸惊恐道:

    “奴婢有自知之明,也不想多惹是非。”

    江书晚满意地点点头,

    “好,本宫答应你,过了年就送你出宫,了了你的心愿!”

    “奴婢叩谢娘娘!”

    汀兰后背发凉。

    她虽奉了李佑的命令,监视江书晚,可她不愿趟这淌浑水。江书晚若是倒了,对她而言有百害而无一利。

    后宫之中,这样的前例她见的实在太多了。

    看得出来,皇上是真的对宛嫔娘娘不一样,所以他才会那么在意娘娘是否对他专一。

    若一旦她告诉皇上,萧副统领昨夜就在娘娘房中,皇上龙颜大怒,弃了娘娘,她也不会有好下场!

    自古知道皇家秘密的人,总是死无葬身之地的!

    所以皇上每次问她,她都说没有!

    这不光是为了娘娘,更是为了她自己!

    汀兰一出门,红绡就道:

    “娘娘,昨夜我和小安子才回了房,汀兰就来敲门,说娘娘您手受伤了,让我们赶紧去请太医,皇上看不到我们已经起疑心了。安子不放心,将世子换了个地方小心藏好,这才带着我出门去了。”

    “昨夜我还担惊受怕了一路,如今想来,汀兰竟是在背后帮了我们!”

    小安子也有些后怕。

    昨夜,若是他们不出门又没在江书晚身边伺候,难免被皇上怀疑。

    可若是出门,房中的萧策被人抓了个正着,那更是死无葬身之地!

    好在有惊无险!

    “他在哪里?怎么样了?”

    江书晚忙了半天,这才有时间问萧策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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