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里,李佑盘坐在榻上,一双眼睛冷津津地看着跪在身前的汀兰。

    “除了这些,他们就没说什么其他的?”

    福临压着声音替李佑问道。

    汀兰皱着眉头,又思忖了一刻,最终摇了摇头。

    “萧福统领拿了东西,主子拜托他转达了几句话。就这些了。”

    福临看了一眼榻上阴晴不定的李佑,皇上最近的性情变得越发的难以捉摸了。福临总感觉自己有些看不透他。

    就如眼下,他就十分不明白。

    明明这么久了,汀兰每次来一五一十的回禀江贵人的一举一动,萧副统领和江贵人都没有一丝可疑之处,皇上却还是要汀兰继续监视。

    皇上怀疑江贵人,可对江贵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福临实在想不明白,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包袱里都是些什么?”

    李佑突然开口问道,骤起的声音在殿内回荡,惊得汀兰身子一抖。

    “就是普通的棉衣棉裤,一些药品和银子。”

    “你看了?”

    汀兰愣了愣,摇了摇头。

    李佑手中把玩着江书晚送给他的那串香囊,

    “你家主子年纪尚轻,骤逢大事。你年长她许多,又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平日里要多提醒着点,不要行差踏错了。知道嘛?”

    汀兰诚惶诚恐答应下了。

    等她一退下,福临陪着小心道:

    “皇上,江贵人对皇上一片痴心,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其他心思。芷兰那个罪奴受忠妃的指使,一心想要皇上和江贵人离心离德。皇上,切莫上了歹人的当啊。”

    李佑合眼假寐,薄唇微启:

    “知道了。”

    歇了一会,又道:

    “科举的初试结果可出来了?”

    “回皇上,周丞相正在殿外候着呢。奴才见他面上喜滋滋的,想来定是选拔了不少人才。”

    “宁党一案,折了不少官员。正好,趁着这次科举,将朝中的官员来一个大洗牌。福临,宣丞相进来。”

    ……

    永和宫里,惠嫔安安静静地坐在一张茶桌前,她十指芊芊,身前一壶茶汤冒着一阵白色的雾气,她纤瘦的身影在雾气后显得更加的柔美和梦幻。

    “娘娘,请喝茶!”

    惠嫔恭敬地将一盏茶递到皇后的面前,垂眸敛目静静地退下了。

    “嗯!”

    皇后细细品茗一番,满意道:

    “你于茶道一事又精进了不少。”

    惠嫔不喜不悲,淡淡道:

    “全赖皇后娘娘点播。”

    皇后轻轻转着杯子,看着惠嫔光洁的额头,语气逐渐变得冷淡起来:

    “本宫往日里点拨你的还少吗?可怎么有些话你却听不进去呢?”

    惠嫔原本就低垂的脑袋垂得更低了,长长的睫毛抖动了一下。

    “娘娘的话妾怎敢不听?”

    “是吗?”

    皇后的声音陡然拔高,手中的杯子猛地往桌上一放。

    “当初进宫的时候,江府的那个小丫头粗鄙不堪,哪里及你的万一?可如今呢?她都已经封了贵人,还怀上了龙种。你再看看你,除了入宫的时候侍寝过几次,皇上如今还去你那里吗?”

    惠嫔声音平淡如水,脊背却挺得笔直:

    “皇上喜欢江贵人,不喜欢嫔妾。嫔妾也没办法。”

    “没办法?!”

    皇后手指一掸,桌上的杯子哐当一声滚落在地,碎成了碎片,

    “不要以为本宫不知道你的那些小心思!

    每次皇上去你那里,你不是故作姿态冷若冰霜,就是找各种借口拒绝侍寝。你别以为本宫奈何不了你!”

    惠嫔静静地起身,往地上跪去,一片破碎的瓷片划破了她的膝盖,鲜血瞬间渗出,可她却依旧面无表情。

    皇后见她这副不死不活的姿态,气不打从一处来。

    惠嫔是这一批册选的新人中,资质最好的。不仅相貌出挑,还是誉满京城的大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惠嫔的母家孙氏,在朝上以周家马首是瞻。孙家送惠嫔入宫,就是来帮皇后对抗皇贵妃的。

    可谁知,皇上的新鲜劲一过,去惠嫔那里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皇后怂恿着忠妃和皇贵妃斗得你死我活,忠妃虽重创了皇贵妃,可也被皇贵妃逼死了。宁国公杀了郑家大公子,自己也锒铛入了狱。

    这对蠢人真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眼见宁家如今大厦将倾,忠妃这颗棋子彻底废了。

    后宫的局势悄无声息地也发生了变化。

    如今四个妃位缺了其一,吉嫔刚巧怀了皇子,他日母凭子贵,封妃指日可待。

    吉嫔不比忠妃,她那眼珠子滴溜乱转,脑子聪明也颇有城府,实在不好控制。

    就连当初最不被看好的边缘人物江书晚,一路捡漏悄咪咪地也后来者居上。

    当日江书晚在延禧宫晕倒,皇上的关切之情有目共睹。她如今也有孕在身。真是要叹一声傻人有傻福!

    皇后敏锐地觉察到了这一切。

    如今宫中在嫔位上的,只有吉嫔和惠嫔。与其让吉嫔上位,不如让自己人惠嫔上位。

    而且,惠嫔还有个天大的把柄。

    皇后想及此,微怒的脸上渐渐平静了下来。

    “呵呵,前朝刚刚结束秋闱。本宫听闻,这一届科考生中,颇有几个有才华能干的,譬如江南的沈庭章。”

    皇后又给自己取了一个杯子,倒上一杯茶。

    而惠嫔在听皇后说到“沈庭章”这个名字后,明显身子一震,再也保持不住方才云淡风轻的镇定。

    皇后淡淡地继续说道:

    “听说他的经义、算学、策论都是第一,皇上对他也是颇加赞赏。若是不出意外,两日后的中秋殿试,皇上会钦点他为今科状元!”

    惠嫔身子有些微微颤抖,她努力压抑住自己的声音,回道:

    “皇上得觅良才,可喜可贺。此乃皇上之幸也是社稷之幸。”

    “惠嫔也这么觉得吗?那真是太可惜了。”

    “什么?”

    惠嫔陡然抬头,目光中全是惊愕。

    “怎么?惠嫔不知道吗?这位惊才绝艳的沈庭章涉嫌科举舞弊。本宫的父亲主持这次秋闱,接到学子举报,也是十分震惊!”

    皇后端着杯子,眼神轻飘飘的从惠嫔面上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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