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声的“意儿”。

    戚枝三人见到了林天辉等人。

    “真是闻着味来的?”她暗讽道

    黎谙上前迎道:“林老爷。”

    林天辉极为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一把手将他从身前推开

    “把这个妖道给我拷起来。”

    身后的官兵们依言而行

    戚枝见状,道:“林老爷好生厉害,这等深山老林也能找到。”

    林天辉见她虽是一身轻装装束,但从她身量及那特有的香味还是认出她便是那日入府救治意儿的姑娘,他哼了一声

    道:“原来你与那妖道是一道的,奉先生果真没说错,竟敢入府掳走我女儿,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这奉澈当真是爱管闲事,戚枝没好气的想。

    “若不是奉先生能推演之术,两位妖人还打算将我女儿带去哪里?”

    黎谙在官兵手里挣扎着,道:“林老爷,你误会了。”

    戚枝厉着声道:“林老爷可好生瞧瞧,我们是害了她,还是救了她。”

    林天辉面无表情的,极为冷漠地瞥了林疏意一眼,对身侧的仆从淡淡道:“去把小姐带回来。”

    “是,老爷。”

    林疏意紧紧地抱着庄凝,抬头对上林天辉,怒喊道:“爹爹!我早已不是林府女儿,我是庄凝之妻,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她有孕在身,如今又是气上心头,仆从也不敢强制将她带走。

    林天辉听闻她此言,怒从中来,上前一把扯住了林疏意的手臂,强行将她和庄凝分离,仆从见状纷纷也都涌上前来。

    林疏意奋力地挣扎着,“放开我。”

    戚枝道:“林老爷,若不想一尸两命,我劝你放开林娘子。”

    林天辉怒道:“你什么意思?”

    戚枝妩媚一笑,道:“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林天辉想到意儿反常的昏睡那三日,他寻遍整个上清镇名人异士都束手无策,那日她一来便救治好了意儿,莫非是她给意儿下了什么蛊术?

    她方才说什么一尸两命,难道还留了一手不曾?

    戚枝掩唇娇笑道:“哦,是了,林老爷此前不也曾给林娘子喝过堕胎药吗?想来这一尸两命正如你意。”

    林疏意瞪大了瞳孔,僵在原地,不敢置信,道:“爹爹?”

    爹爹给她喝的安胎药难道竟是堕胎药?难怪回府那日她胎动异常,她后背一阵发凉,后怕地捧着肚子,眼里由一开始的惊讶,到怀疑,再到害怕,最后竟有一丝怨恨。

    林天辉急道:“你在胡说什么?”

    戚枝不急不慢,道:“那日我替林娘子诊脉,林老爷不会不知道好的医士能诊断出来吧?”

    林天辉这才些惭愧之色

    戚枝补充道:“所以,你最好放开林娘子。”

    “你……”林天辉指着戚枝的鼻子,气得直颤抖,他这辈子就没被人如此威胁过!

    黎谙眼睁睁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用力脱离官兵的手中,拉过戚枝低声道:“戚姑娘,你怎可对她下毒?”

    戚枝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她低低道:“你先别说话,听我的,否则今日庄凝命危。”

    黎谙对邪祟一道了如指掌,但对这凡间的人情世故却是一窍不通,见戚枝如此笃定的模样,眼下他又不能对凡人动用过多的法术,只能暂时听她的了。

    林天辉道:“你这妖女,简直是胡说八道!陈头,快把我给她抓起来、抓起来!”

    他身侧一位官府小哥道:“是。”

    说着便要扣押下戚枝

    一直沉默着低着头的林疏意忽而坚定地拦在她身前,道:“爹爹,你还要执迷不悟伤害多少人的性命!”

    林天辉目光闪烁,梗着脖子道:“意儿,你在胡说甚?都是这妖女给你下了什么妖术,你快到爹爹这里来,爹爹怎么可能会伤害你呢。”

    林疏意拒绝他伸过来的手,一对柔目紧紧地蹙在一起,双眸里聚齐了太多的怨愤,她一改往日里柔弱的模样,道:

    “爹爹,你要不再骗我了,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不太甘心,好不容易坐上了将军的位置,却跟错了主子,一朝落马,只能回乡来,这些年你名义上是做商,可暗中也不少与朝廷之人来往吧?为的不就是能有朝一日重回上京城么?”

    她字字句句带着剜心的疼痛,说得直手抖。

    林天辉脸色很黑,他沉着一张脸,那种上过战场的嗜血之怒散发出来,他低沉着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疏意抹尽脸上的泪珠,抬起眼直视着自己尊敬了一生的父亲,直言道:“我很清醒,我也知道今日你来此定不会让夫君活着回去,所以我必须要说。”

    林天辉道:“哼,庄凝早已死去,便就地掩埋了罢。”

    戚枝按住黎谙想要插话的冲动,他们说到底只是外人,不好介入他人家事。

    林疏意凄凉一笑,道:“呵呵,是啊,在您眼中重来便不承认他是林家夫婿,我与他成婚第二日,你不顾颜面,不讲是非黑白,上他家里将他打了个半死,那时你也想的是就此打死便好了吧。”她顿了顿,深深地呼吸着,继续道

    “打死了我就又是林府未出阁的小姐了,这样,您便可将我嫁去上京,讨好那些贵族,为您谋取官位,是这样吧?”

    林天辉道:“上京有一裴府,即使你已婚嫁,也愿意结好。”

    林疏意高声哭道:“爹爹!”她怎么也没想到他想法竟如此龌龊

    她揪着心哭喊道:“上京城,哪家哪户不看重门第,若真是好儿郎,怎可会要我这样……我这样的人妇?爹爹您当真对女儿的幸福就如此不看重吗?”

    林天辉嘴唇动了动,似有犹豫

    林疏意自顾自的道:“小的时候,您常在边关,我与娘亲虽孤苦无依了些,但日子还算得上喜乐无忧,只是每到年关我便害怕,害怕您回府后查我的功课、对我诸多要求,后来你落了马,日日在府中监督我,我练琴练得手只流血你也视若无睹,娘亲安慰我说忍忍就好了,我稍起晚了半刻,你便拿着戒鞭家法斥候,那时我不懂,我以为我只要足够优秀,足够令你满意,我便能得到您的爱。”

    她轻笑了一声,道:“多么可笑的想法,竟想得到您的爱,你爱过人吗?”

    林天辉道:“够了!”

    林疏意想起难以忍受的事情,一度哽咽着说不出来,她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娘亲是怎么死的?”

    林天辉兀的一下瞪大了双眼,他白着一张脸,道:“你……你在说什么?”

    林疏意此时眼中含满了泪,她哭道:“那时,我们刚回上清镇,你对我的要求愈加的严厉,娘亲她心疼我,总是悄悄地带我玩,可因为有青禾在,你总能每次将我们逮个正着,您的怒气无人能熄,将娘亲打得鼻青脸肿,娘亲还总安慰我说是走路不小心磕着了,那一年,她经受了什么,想必您比我更加的清楚。”

    “后来,您与娘亲在书房发生剧烈的争吵,你……你失手……杀了她。”

    林天辉踉跄了一步,道:“你……怎会,难道?”

    林疏意道:“那日,我恰好新写了一首诗,拿着想要讨你欢心。”

    林天辉瞬间像是老了许多,他闭了闭双眼缓缓道:“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林疏意道:“是,从那日,我便知道您这么多年在我身上耗费这么多心血是为了什么,我隐忍六年。”

    “六年,我学会了如何讨你欢心,学会了如何做一位合格的女儿,你的商业越做越大,家里越来越富有,你的人脉也越来越广阔,你的心情也就越来越好,对我的看管也渐渐放松了许多。”

    “两年前,我十六岁那年,遇上了庄凝。”她回头深情地看着沉睡的庄凝,道“我有心让他喜欢上我,为的就是逃离你的掌控,被你撞破我俩私情的那一日,我有解脱也有害怕,我害怕你会将他悄悄灭掉,但上天却是眷顾我的,你反而给了我们机会,那三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条件,他做到了,你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至此,我便无可救药真的爱上了他。”

    “我笃定青禾会不忍见我嫁去上京城,我计划了一切,在本该嫁去上京城那日嫁给了庄凝,你正高兴、踌躇满志,不会那么快发现,但我唯一没想的是,你……竟让……青禾死在异乡,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林天辉老眼混沌,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你竟早已知晓。”

    林疏意道:“如今我已有五月有余的身孕,你却在夫君走失第二日便带人将我带回林府,名义上你说是想要帮助我寻找他,可实际上却是将我软禁在府中,若不是那日我逃出府在官府遇见黎谙道长和戚姑娘,我是不是早已被那堕胎药害得一尸两命了。”

    林天辉道:“不会的,意儿,奉先生说这药方是在天鸣寺所求,对母体无害,虎毒不食子啊!意儿……”

    又是那个奉澈,“呵呵”戚枝轻蔑地笑

    她道:“女子堕胎是最伤母体元气的,无论你用何种药。”

    林天辉嗫嚅着唇,一时之间无法反驳

    林疏意心灰意冷,道:“真是可笑,事到如今,我竟还希望您会爱我。”

    在场的林府家仆及官兵被这一遭惊得大气不敢出,这事关重要人物的密辛,一个不小心可是会被杀人封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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