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大分开火过日子,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这点小细节温鱼没什么好在意的。

    说到底,小老太私心里还是怕大儿媳闹。

    决定的时候,刀切葱一样的干脆,可实际上真正实施起来,有难度。

    既然是分家,旁的暂且不说,肯定要给温遇青准备锅碗瓢盆,再垒个煤火台儿。

    温家堡(pu四声)有泥水匠,招呼一声管顿饭的事。

    但是置办东西的钱,少不了。

    还有另外兄弟三个,温鱼不清楚他们当时是怎么分的家。如果因为葛秀勤闹的厉害,而分的不均匀,肯定是要有人有意见的。

    后晌栾纵添去上学,路过温家的时候,拿着温鱼给的480块钱,给了高胜英。

    一下子就有四张百元大钞,还有八张整十块钱,高胜英吓得手都是抖的,“这是啥意思?”

    栾纵添只管带话,“姥,我妈说了,别舍不得花钱,该置办什么就给舅舅们置办,不想替他们张罗,就啥也别准备,让他们拿钱自己去买。”

    什么是底气?

    钱就是呀!

    这可是一笔巨款。

    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百元大钞。

    “不成不成不成,你赶紧拿回去。”

    又怕他一个学生带到学校里不安全,高胜英收回了手,“小添,你妈也是瞎胡闹,你先去上学,放了学,再拿回去。”

    哪有让出嫁闺女往家里贴钱的道理?老脸还要不要了?

    栾纵添转身往外走,“姥,我爸穷的就剩下钱了,拿着吧,你不要白不要。”

    怕把钱给他塞回来,栾纵添迈着大长腿直接出了屋子。

    上茅房回来的温向党看到一米七的栾纵添,都得把头仰起来老高。

    “哥!”

    是个有眼色还嘴甜的,他好像刚意识到,不是姑姑生的这个儿子,也是他哥。

    他问他爸了。

    “嗯。”

    栾纵添不是个记仇的,虽然不怎么待见这个没礼貌还脏兮兮的小孩儿,可好歹和小后妈有点关系,还叫他‘哥’了,栾纵添就没冷着他。

    高胜英刚要追出来,听见孙子的喊声,赶紧手忙脚乱收起钱,一把塞到了裤腰里头缝着的小钱袋里。

    平时她那里装几毛钱都谨慎小心着,这么多,猛地还藏不下。

    温向党进屋的时候,就看到他奶在里屋,不知道在干什么。

    别看栾纵添跟高胜英说话的时候,‘我妈’叫的顺口,当着温鱼的面,他可是从来没喊过。

    走到学校拐弯儿的路口,栾纵添不意外再次看到了等在那里的季华西。

    “来来来,快跟我说说,你那个……妈,她是不是去过少林寺?”

    打听好些天了,没谁听说过温家有人会武呀!

    可他就是感觉到那比他还小三岁的女人手上有功夫了!

    上午等了俩小时,堵栾纵添放学就为了问这个。栾纵添不确定,表示回家了问问。

    季华西还不敢让他明着问,千叮咛万嘱咐,求着栾纵添别告诉温鱼,是他找的栾纵添。试探一下就成,如果有确切的消息就更好了。

    和霸气十足拦住学生们要钱的社会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搭眼一看,还是跟正经人不一样的,有股子吊儿郎当的匪气。

    就连过路的胆小老师看见,都假装没发现加快了脚步走过去。

    栾纵添突然想到小后妈的话,再看他们,就觉得好笑了些。

    温鱼说,不就是几个‘地痞小流氓’?

    她还说了,如果不思进取,迟早要被淘汰,有他们哭的那天。

    他现在上初中,初中毕业后会考高中,然后上大学,走向全国,甚至全世界。

    栾纵添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可这不影响他听得热血,对未来充满希望。

    但是只会在学校门口堵学生的季华西他们……

    栾纵添突然有点同情他。

    “看啥?你倒是说话呀!”

    季华西跟栾纵添说话的口气都变了,让身后的小弟们陌生。

    栾纵添耸了耸肩,“她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运气好,没学过练武。”

    预备铃都打响了,迟到的学生匆匆忙忙往学校里跑,唯独栾纵添单手插兜,凑屁一步一步稳稳往里走着。

    季华西还在原地重复着栾纵添的话。

    “瞎猫碰上死耗子?”

    有脑子不太灵光的提醒季华西,“华西哥,那女人在骂你是死耗子。”

    “不能吧?要不然她自己不就是瞎猫?”

    兄弟们还在讨论到底栾纵添的话什么意思,季华西咬了咬牙。

    别让他下次碰到小鹌鹑!非和她……和她……

    他一个大老爷们,也不稀罕跟女人动手呀!

    (╬◣д◢)

    气死他了!

    “走走走,喝酒喝酒去。”

    “哥,咱们偷铁卖的钱已经花光了。”

    “不会再去拿?!”

    “哦哦,那华西哥你先去赊账,我们去去就来。”

    ——

    当天温仁章下班回家,就听老妻说了温鱼让栾纵添往家里拿钱的事。

    “胡闹!这是她操心的事?”

    温仁章一个月28块钱的工资,比上不足比下绰绰有余,村子里有些大队干部的工资还没他多。

    一把给家里480块钱,那是他一年半的工资,还是不吃不喝勒紧裤腰带的情况下,才能攒起来。

    高胜英这几个小时里,却想了很多,“不管怎么说,闺女嫁对了。因为栋梁的病,让鱼儿嫁给一个比她大那么多的人,你不知道我这心里头有多难受。”

    村子里的人背地里说他们在‘卖女儿’,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可当时那个情况,没钱就是让老三家的儿子去死,能借的借遍了,求爷爷告奶奶都没用。

    就是那个时候,栾惟京上门,说不用听别人的风凉话,保命要紧。

    爬山上香求菩萨,事成了还去还愿呢,更何况他一个凡夫俗子?

    和温鱼的婚事,水到渠成,温鱼自愿点了头的。

    “是小添拿过来的,我看闺女到了惟京家,变了不少。”

    起初高胜英还担心她给人家当不好后娘呢。

    今天看到栾纵添拿着钱过来给她,还一口一个‘妈’,虽然不是闺女亲生的,高胜英觉得栾纵添是个实诚孩子,将来不会亏待她女儿。

    “我今天特意在门口等了小添放学,结果也没等到人。”

    温家堡是周边几个村子最和谐团结的,供销社在他们村,周边几个村的孩子们上学也在他们村。

    小学每个村都有,可是到了初中就都得来温家堡。

    村里的规划刚开始还没有那么正规,所以有很多犄角旮旯的小路。

    分叉口的大路也有不少,只不过温鱼他们家这条路,是最直接一条道儿走到头直通学校的。

    温仁章听了老妻的话,沉默片刻后说,“再难,咱也不能拿闺女的钱。”

    他宁愿豁出去老脸,去找同事借,也不愿意闺女被栾惟京看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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