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流星流浪记 > 第96章 上帝会删掉一个人痛苦的记忆
    短暂的沉默后,陆拙轻声在她耳边道:“恭喜你,得偿所愿。”

    许流星很确定陆拙不会在这方面做手脚,但此时她的内心,并不觉得欣喜。

    这样的一个顾桉。

    她怎么带回塔湾?

    又怎么把他还给许宁?

    她又该怎么,才能赎清自己欠那个孩子的本该他明媚灿烂的人生?

    许流星捧着报告不知所措,眼泪滑下。

    是拓鲁伸手给她拭掉了:“乾哥说,上帝会删掉一个人痛苦的记忆,直到那个人感受到爱,才算真正有了生命。”

    许流星怔住。

    “我十四岁才逃离兽场,在那个泯灭人性,惨无天日的地方,我熬了三年,亲眼见过无数的同伴被猛兽撕碎。”

    “兽场不给食物,我们以猎兽为食,兽也只能以我们为食,乾哥与人打赌,输了一局,也赢了一局,以一根手指为代价,他带走了我。”

    “是,我们只是连一根手指都比不过的卑微蝼蚁。”

    “原本,我们与猛兽的生存之战,永远不会有结束的一天,直到死亡……”

    默默地听着这平淡得仿佛机器人的念白,许流星和陆拙两人都被抽走了魂魄,那些场面是他们无法去想象的,因为电视剧都不敢那样拍。

    尤其陆拙,一颗心像是被拓鲁拿刀在剁。

    “但是,那些糟糕的回忆我其实都记不清楚了……所以,我是在遇到乾哥后,才算有了生命。”

    话落,拓鲁摸了摸许流星的头,弯了眼和唇,明明最年轻,却像个大哥哥,没由来的给她一种浓烈的安全感。

    江孟言那个人虽然疯狂,但看人的眼光的确刁钻。

    “听说心理医生的工资很可观。”许流星将报告对折,一脸含笑看向拓鲁,“要不要考虑换一行?”

    拓鲁噗嗤一笑:“可以试试。”他扬起大拇指往房间里一挥,“正好,这里还有个相当棘手的患者。”

    被晾在一旁的陆拙略有不满,终于插了一句:“许流星,你记住了。”

    许流星抬眼。

    “亏欠季迟舟的人是陆燕衡,不是我陆拙。”他错开眼睛,不知道是因为说出口的话太羞耻,还是真假参半,无法坦诚以待,“我对你好,是因为你值得。”

    “从今天起,我对你再无秘密了。”陆拙如释重负地吐出口气。

    许流星抿唇一笑,淡淡应他:“知道了。”

    知道了。

    她的运气一向很好,而现在,她也终于可以心安理得接受这份好运。

    ~~~

    正午的日光温暖炙热,远处海天相接,一片碧蓝。

    明明陆拙只是断了胳膊和腿,人却像是断了半条命,瘫在沙发不肯动弹。

    而拓鲁顶着枪伤和刀伤,却若无其事地在厨房忙碌着。

    杀手出身的人,身体素质都很惊人。

    但她没想过,他的厨艺也精湛,三菜一汤,色香味全。

    属于七九的那一部分已经挑出来,放在微波炉里保温。

    许流星自然而然地端出来,取出一双筷子,打算送进房间,却被陆拙拦下:“我建议你最好自己先吃。”

    但她并不想接受他的建议。

    拓鲁走过去,伸手把筷子拿掉,轻声说:“放在门边就行。”

    没筷子怎么吃?许流星又从他手里拿回筷子。

    “筷子现在对他太危险了。”拓鲁目光柔和,和他高高吊着的眉毛确实矛盾,“他的记忆停在十岁之前,那时候他还不会用筷子。”

    这是什么突如其来的暴雨梨花针?

    许流星的心尖儿被猝不及防地扎了个千疮百孔,她乖乖放下筷子。

    门打开,里面很黑,落地窗似乎很厚很厚,外面的暖阳完全透不进来,灯也是坏的。

    “不要进去,就放门边。”拓鲁在身后温柔提醒,“你会吓到他。”

    许流星眉心一揉,但还是缩回脚,将餐盘放在门边,又掩了门。

    三人坐回餐桌。

    一顿饭食之无味。

    陆拙往她碗里扔菜:“怎么着,这么点挫折就敲退堂鼓了?”

    “慢慢来。”拓鲁埋头吃饭,淡淡道,“会好的。”

    许流星颔首,又找回信心。

    “搞了半天。”陆拙无奈一笑,“直击灵魂的激将法对你没用,虚情假意的大白话才对胃口?”

    许流星:“……”

    饭没吃几口,房间里突然一声巨响。

    许流星一慌,夺步而去,推门瞬间,一道光影飞下,来不及躲闪,一条细长的刀口,从她的颈侧,一路延伸到锁骨。

    她还没吃到痛,始作俑者便被拓鲁按在地上,一块带血的碎瓷片从七九掌中掉落出去,滚出几米远。

    陆拙掰开她的手,检查了一下伤势。

    饭是彻底吃不下了。

    简单处理了伤口,许流星丧着脸缩回卧室。

    拓鲁默默把她的那份择出来,放进了微波炉。

    “我说,你以前就是这么伺候乾东的?”陆拙横着筷子,轻轻敲了敲瓷盘边,敲得白瓷叮当响。

    拓鲁不语。

    “多大人了,爱吃不吃,闹什么情绪。”陆拙掀起眼皮睨他,一副讨打的姿态,不着调极了,“你当她是小孩儿吗?”

    “嗯。”拓鲁平静地收下他的调侃,“我当她是小孩。”因为她也当他是小孩。

    什么玩意儿?

    除他以外,这屋里到底还有没有脑子正常的成年人了?

    陆拙语塞。

    ~~~

    夜幕下沉。

    南城靠海,无声无息。

    天边染着一层朦胧的灰白,城市灯光散着孤寂的冷意。

    这样的一天好像没有尽头。

    屋外很安静。

    拓鲁睡在沙发上,呼吸声有序起伏。

    杀手常在夜间行动,浅眠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

    所以门把手被拧开的同时,他也缓缓撩开了眼皮。

    但黑暗中,许流星并未察觉他的动作,轻手轻脚去了厨房,端出已经凉透的饭菜,没吃几口,视线又落到了橱柜上的医药箱上。

    下午时分,拓鲁制住了七九,陆拙给换药。

    房间里动静很大,但门紧锁着,许流星并不知道里面发生着什么。

    她猛地起身,提起药箱,往七九房间走去。

    拓鲁心下一惊,一个翻身站定,却听房门“咔哒”一声。

    许流星从里面上了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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