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走过硝烟 > 第11章 岔路
    原昕重新坐回椅子,双手抱胸,两条长腿舒展前伸,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墙上的受害者照片——重击的后脑、捣烂的右手,凶手为什么要捣烂受害人的手?破坏、憎恶、占有,还有什么,他不得而知。

    桌上的电话陡然响起,原昕接听,那边道:“喂,原副,交警那边的监控调取到了刘刚的行动路线,但是下了高架桥后,他就消失了,我估计他是走的小路。”

    小路?他到底在隐藏些什么?

    “麻烦师兄了。”原昕站起身往外走,“改天请你吃饭。”

    原昕出了办公室,他站在楼梯口,之前看见庄星辰上楼,楼上的脚步声、说话声混杂,他呆呆地站着,几个路过的同事跟他打招呼,他都“嗯嗯”带过,他不明白自己在等什么。

    “原副!”孟媛从技术队办公室探出脑袋,向楼上撇了撇嘴,“段局回来了。”

    整个市局,原昕最怕段宏涛,不能说是惧怕,更多的是尊重。那年原昕刚参加工作,菜鸟一个,一次与边|防的联合行动,凭着一腔热血,原昕跟本不知道什么是危险。

    我国与黑查北部交界处,那里山高皇帝远,当地的民间武 | 装组织与黑查北部的贩|毒集团勾结,前方的特情人员传回线报,整个行动组都鼓着一股劲,想要一网打尽。

    然而,毒|贩不知从哪得到消息,行动前改变了路线,当军|警双方接到消息时,已经把大部分的精良部队放在了原先的接头点,这时,原昕一声高呼,跟着当时的支队长项天宇临时转移到毒|贩新据点。也就是在那次行动,这个年轻桀骜的新警,自此闻名省厅,得到总指挥段宏涛和同事的欣赏与敬佩。

    原昕一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孟媛屁颠跑过来,却只听原昕道:“看见庄顾问了吗?”

    “……”孟媛又撇了撇嘴,“好像走了吧。”

    庄星辰一拐进停车场,就见车前站着个人。

    天色渐暗,不远处的街灯渐次亮起,秦萧身着病号服靠在庄星辰的车边,见脚步声响起,他赶紧抬起头,几步上前,一把抱住庄星辰,“星辰,你今天怎么没来,是还在生我的气吗?”

    庄星辰被秦萧扑的身子一晃,他稳住身形,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知道秦萧现在的情绪敏感,他没忍心直接拒绝,“刚下班,正打算去看你。”

    “真的吗?”秦萧搬着庄星辰的肩膀,语气期艾又委屈,“我以为你生气了,我怕你再也不理我了,我担惊受怕了一整天,该怎么让你原谅我,昨天亲你,我真的抱歉。”

    “我……”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清咳,庄星辰的话被打断,两人闻声转身。几米之外,原昕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颀长的身形隐没在阴影里,马路上的车灯一晃而过,借着亮光只见他脸色肃然,好像刚刚经历过一场冰霜。

    “原副队长,”秦萧迈步上前,看似无意的把庄星辰挡在了身后,他笑道:“好久不见啊,怎么,您才下班?”

    原昕双手插兜,大步跨下来,走到秦萧面前,他长眉压紧,眼睛微微缩了一下,那是他看嫌疑人常有的神情,很快他笑起来,明知故问,“秦萧是吧,这么晚来市局什么事啊。”

    “来接星辰。”秦萧从容回答。

    原昕在他身上逡巡一遭,病号服,再加上脸色惨白,这人刚从医院出来。他又扫了一眼庄星辰,对方撞上他的视线后立刻移开,忽然,原昕觉得自己跟一个毛头小子较劲实在没意思,也没必要,索性他丢下一句“先走了”转身离开。

    秦萧盯着原昕的背影两秒,眸光冷淡,紧接着,他拉起庄星辰的手,笑意盎然,“我们走吧,还是那家餐厅?”

    ……

    翌日,市公安局。

    原昕望着墙上的地图,手指在一处一圈,“刘刚家就在接春阳和白梅案发现场不远,其余四名受害者都距离这里不远,以刘刚家为圆心,呈扇形排布,我相信这不是偶然,就算刘刚没问题,那凶手很可能就在这个范围内。”

    “那刘歌呢?”同事问。

    原昕靠在窗台,一手抵在鼻间,稍作思考,“刘歌的案发现场也在南城区,但与其他受害者还是有区别的,再根据昨天杜宇的供词,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他说出了昨天的想法:“我怀疑凶手有两个人。”

    短暂的碰头会结束,侦查员们都各司其职,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空调运行的轻微嗡鸣声,电脑屏幕的幽光攸而熄灭,原昕依旧站在窗边,他眼睛不知看向何处,心里似乎盘算着什么——

    突然,他抬腿走向墙上的白板,拿起马克笔在第三名受害者杨淑萍的名字上点了一下,二十六岁,经过调查得知,其与单位主任关系匪浅;第四名死者柳连英,二十八岁,私生活混乱,与多名男子保持着亲密关系。原昕的笔尖落在最后一名死者的名字上,庄婕妤,三十岁,单身母亲,社会关系简单,私生活良好。

    原昕找不到加上刘歌在内,这六个人之间到底存在怎样的共同点。单身女性?还是说都长得非常漂亮?或者都去过金铺,这点不得而知,她们到底与凶手产生过怎样的交集?

    “庄婕妤……”原昕重复着,其他几名死者的亲人和朋友早已知无不言,他脑海里浮现出庄星辰的脸。

    想到这,原昕放下笔,从办公桌的最下层拿出大奔的车钥匙,急匆匆走出门。

    电话响起的时候,庄星辰刚从浴室出来,他一手擦着头发,一边接起电话,“原副队长。”

    “五分钟后下楼。”

    原昕撂下电话,透过车窗瞄向楼上,他自下而上的数着楼层,七层,窗口处隐约站着个人影,几秒后消失不见。

    他靠在椅背上,忽然想起了昨天秦萧的话,他们接吻了?两个人是在谈恋爱吗?原昕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渐渐用力,他不知道自己在在意什么,或许是庄星辰的似曾相识让他产生了一丝悸动,他不确定,但他始终觉得,过去的自己似乎爱着什么人,他怕自己把庄星辰当做了替身,就像对方说的“启示反应”,真是那样的话,那就太差劲了。所以,他决定尽量以一颗“淡如水”的心来面对庄星辰。

    车门霍地拉开,庄星辰裹夹着丝丝湿气上来,原昕刚刚开解完自己,此时,再见到对方,他还是有些惶惶然——

    庄星辰今天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下|身搭配一条浅灰色休闲裤,脚上蹬着一双帆布鞋,刘海和耳边的鬓发松散地自然下垂,他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大学生的朝气。

    原昕不动声色地盯了两秒,随即滚了滚喉结,他声音的隐隐发紧,“我想向你了解点情况。”

    庄星辰系好安全带,似乎没注意到原昕紧盯的目光,他闻言偏头问道:“什么?”

    “边走边说,”原昕倒车,打灯拐上主路,朝着南城区驶去,“当年你母亲在被杀之前,你发现有人盯着你们吗?”

    这些问题当年的侦查员早已问过不下十遍,但他还是回答了,“没有,那时候她很忙,整天在超市接触的人也很多,没听她提起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当时都是我自己上下学,路上也没见过。”

    “不会,”原昕道:“凶手一定暗中观察过你们,那段时间风声那么紧,几乎没有女性敢夜间独行,案发现场地处偏僻,白天都没几人路过,更别说晚上,凶手大概率事先踩过点。”

    “你想到了什么?”庄星辰警觉起来。

    “我以刘刚家为中心,发现几起命案都在他家不远的范围内,就算除去这点,那么当年怀疑是金铺的师傅,这范围一共有两家金铺,所以,我想再去看看。”

    “那刘刚那头?”庄星辰问。

    ……

    韩栋带人一起遥望着刘刚家,昨天刘刚天黑了才回来,到现在还没出门。

    孟媛问:“会是他吗?”

    “不知道,”韩栋回答,“原副说盯着他,这人这些年的行踪都挺神秘,就算不是凶手,也一定没干什么好事。”

    刘刚年轻时就是个“盲流子”,整天游手好闲,说实话,他不像是心思缜密的连环杀手。但谁又说的准呢,外国的很多连环杀手逮捕后发现,他们都是相貌平庸,生活中对人和善,甚至沈默寡言。

    “我现在有点懵了,原副说凶手可能有两个,怎么可能呢?他们认识吗?又是什么关系……”孟媛叨叨咕咕。

    早上九点,刘刚家门开了。

    “唉,出来了!”

    刘刚还是一身脏、乱、差的行头,他奋力的把电动车推到门口,看样子是去收破烂。他关门,锁门,然后再次骑上车,朝着一头去了。

    韩栋待他拐没影,发动车子跟了上去,果然,刘刚把绑在车前的扩音器调到最大声,开始一天的走街串巷。

    “唉,收废品的!”从铁门里走出个瘦瘦的老太太,“纸箱多少钱一斤?”

    “八毛。”

    “呦!”老太太尖叫一声,嗔怪道:“黑死你,我白送你得了。”

    “大姐,真是最高价了,现在纸壳都掉价了,你看那饮料瓶都七分一个了,这些年,我哪里干过那不是人的事。”

    “行吧,”老太太一拍刘刚的电动车后视镜,“等着,我给你拿去。”

    “用帮忙不?”刘刚下了车。

    “不用,板车上早就备好了,等着。”

    刘刚无奈一笑,靠在车门上点燃一根烟。

    刚抽了几口,他就定住了,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姑娘扒着铁门向外看,她白白的脸蛋,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见到刘刚后微微一笑。

    刘刚赶紧把烟丢到地上,用鞋底捻灭,他向四周看了一圈,然后走到小姑娘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几秒后,他缓缓抬起手,伸向小姑娘的头顶。

    “哎呦,还挺沉。”

    老太太拉着板车出来了,刘刚闻声,赶紧“嗖”的一下收回手,恢复如常,他抢上前,把纸壳卸下,过称。

    刘刚点完钱后,问道:“那小孩谁啊?”

    老太太拍拍裤腿,“我外孙女。”

    ……

    看着崭新的祥和路,陈景海恍惚一瞬,一排排新时代的店铺门脸,阔气整齐,完全看不到当年的影子。

    “陈警官!”

    原昕和庄星辰在几米之外喊他,陈景海闻声回过头去,“来了,怎么说,从哪开始?”

    原昕想找当年的那两家金铺师傅再谈谈,陈景海是老人,认人询问起来更方便,他抬手一撸头发,“一共就两家,不过现在都换了营生,人倒是还在。”

    “走吧。”陈景海像是回到了当年,那股渗透进血液里的刑侦精神,不会因为时间和身份的转换而消逝。

    不知道为什么,庄星辰从陈景海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无奈与忐然。

    似水流年古玩铺。

    铺子门上悬着枣红色古木招牌,门的两旁挂着一幅小篆体的门帘,门口摆着两尊一米多高的寿星拜寿树雕,接着门口的台阶上懒洋洋的躺着一只橘猫,见有人进来,它睁开眼睛,无精打采地扫了一眼就赶紧趴着继续睡觉。

    一进门,就见原木色的长案后坐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闻声,老人抬起头来,透过花镜打量着三人。

    “来,”老人缓缓站起身,绕过长桌来到三人面前,招呼道:“您是自己看着,还是我给介绍都行。”

    “您好,”原昕很快扫了一眼店内,他恭敬道:“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想找您了解点情况……”

    “公安局?!”老人忽然拔高声调,浑浊的眼睛一一扫过三人,随即冷哼一声,“我一辈子遵纪守法,不曾干过坏事,你们又来干嘛,告诉你们,我平生最恨警察!”

    原昕与庄星辰相视一眼,不明白老人为什么情绪如此激动,庄星辰上前一步,试图好言相告,却不想老人手臂一挥,随即背过身去,“你们走吧!”

    “我们真的有事……”

    “曹老,”身后的陈景海抢到两人前头,他几步追到老人身后,“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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