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雪落云廷 > 第八章求教·茶楼
    第二日清早,众人正坐在厅内饮茶,就见周煜斐一袭浅蓝暗罗纹长衫,手执一把折扇遮在额角,步履仓促,大步流星朝屋里奔来。

    陶涵之倾了倾上身,望望外头天色,故作不解的感慨:“难道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好了?今天,好像是阴天诶…”

    李青澜捋着胡子点点头,一脸正色问候道:“周公子可是身体不适?”不然一大清早的打着一把扇子遮着半张脸作甚?

    周煜斐侧身在江城身边坐下,手指抖了抖,露出的下颌骨显然咬的有点紧。在众人或好奇或不解的共同注视下,周大人深吸一口气,徐徐放下折扇,也不抬头,抢在众人出声大笑之前低声叹道:“笑吧笑吧…”

    昨晚上那丫头下手毫不留情,一拳正打在眼眶上,半夜里还只是略微发青,早上起来后就整个肿了一圈

    ,一片青紫,没个十来天根本消不干净。白天还有正事要做,他总不能到哪都拿一把扇子遮着。这会儿让大家伙笑个够,省的到了外头再联合其他人一块挤兑他。

    满室静默。

    眼皮子跳了跳,周煜斐缓缓抬起头,正对上展云微愕目光,再看一旁,赵廷眉峰高挑。紧接着,先是陶涵之“噗嗤”一声没憋住,继而众人纷纷大笑出声,就连段尘都挑起唇角,眸中映出淡淡笑谑。

    周煜斐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面上一副早知如此的沉痛神色。

    江城好心的递过一盏茶,对面展云清咳两声,眼眸弯弯憋笑问道:“上过药了没?”

    见周煜斐郁郁摇首,展云从怀里掏出药瓶扔过去,温朗嗓音里笑意深浓:“我那还有,这瓶你拿着用罢。”

    说着话,几人纷纷起身,跟李青澜以及陶涵之拱手告辞。

    原本就是打算等周煜斐过来,先去趟仵作房,然后再到昨日案发的巷子附近查探情况。谁知道人不仅到的挺早,还格外逗趣精彩,原本因为案子的事府衙里一大清早就愁云惨雾格外沉闷,这会儿倒是欢声笑语不绝,除了周大人本尊,其余众人都笑的特别欢畅。

    查看过尸体,四人一路往城东走。周煜斐照例走在赵廷旁边,只是不似往常那般肆意招摇,媚眼横飞,一张脸端的特别严肃,连带走路姿势都正统到有些沉重。

    赵廷也没偏头,语调里却分明是带了笑的:“看这样子,昨晚上打的挺精彩啊?”

    另一边展云摇着折扇温声接口:“熠然甘之如饴。”

    赵廷黑眸含笑,赞同颔首:“看得出。”

    周煜斐在两人一冷一热的憋笑嘲讽中脸色益加阴沉,简直有跟老天比拼的架势,却破天荒没跟两人回嘴,就闷声在一旁走着。段尘侧过脸看了展云一眼,轻轻摇了摇头。展云也发觉不对劲了,朝赵廷使个眼色

    ,一边温声问道:“熠然,没事吧?”

    周煜斐抿着唇摇了摇头,半晌,才闷闷叹了一句:“本公子这回是真栽了…”

    其余三人听了这话也不惊讶。赵廷暗自叹了口气,拍拍他肩膀,另一边展云则温声笑道:“玩了这么多年,你也该收收心了!”

    周煜斐偏过头看了三人一眼。尽管一只眼睛乌青,眸中委屈神色却让人看的分明:“可她不想跟我…”他好不容易认真一回,结果人家姑娘却不把那一夜正经当回事。还总是嫌他烦,每回见了他就口出恶言,拳脚相向,外加一脸厌恶嫌弃视如敝屣。

    展云扬唇浅笑:“慢慢来罢。”虽然见到周煜斐吃瘪是件很让人愉悦的事,但展云这句话却是从自身经历出发的肺腑之言。这种事,先陷进去的人,总要多受些煎熬,关键是要耐得住性子,须得慢慢来,才有可能修成正果。

    周煜斐一听这话,面上神色登时更可怜了些,忙绕过赵廷,段尘两人,跑到展云身边,拽着他袖子低声

    央求:“行之我从前总笑你温吞,我知道错了,这回你真得帮帮我…”

    原先周煜斐觉得自己追女孩子挺有一套,对于赵廷和展云总是三分嫌弃两分嘲笑的。尤其在段尘的事情上,更觉得两人不够果断,再简单点,就是脸皮不够厚,下手不够黑。依照周大人从十三岁开始流连花丛的丰富经验,要是想追个人,不出一月准能把人弄到床上。

    可这回撞上个姚舒儿,床都翻腾过好几回了,可人家照样不搭理人,估计相公馆的小倌待遇也还比他强些。昨晚上周煜斐在地上卧了一宿,翻过来调过去也没琢磨过滋味来,刚才听展云那么一说才幡然醒悟!

    正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既然他的法子在那丫头身上不管用,就应该换一套方案,明显展云跟自己不是一路的,但人家连段尘这么难攻克的都拿下了,就证明很有些可取之处。周煜斐如此想着,便放下身段跟展云说好话,叽里咕噜将段尘和展云两人一段赞颂,一迭声央求展云给他支招。

    展云听得发噱,好不容易等周煜斐换气时插了个空,刚要开口,就听边上赵廷道了句:“到了,先办正事要紧。”

    展云拍拍他肩膀,温声道了句“来日方长”,忙跟上段尘一起进了巷子。周煜斐废了半天口舌,刚觉得要套出什么金玉良言,末了被小王爷一句话搅黄了,顿时垮下双肩,垂头丧气的跟在三人后头。

    四人到了头天

    傍晚发现尸体的巷子拐角,先是顺着巷子走到出口,就见巷口两边分别是一家茶楼和一间布庄,对过是家米店,顺着街道再走上一盏茶左右的功夫,正好是朱府。想来朱巧怜和那婢子也是想抄个近路,从这巷子步行回家,所以既没叫马车也没坐轿子,不想却撞见了那位叶夫人的尸身。

    段尘望着左手边那间茶楼半晌,突然转过脸看展云:“苏州城里那间茶楼,里面是什么样子的?”苏州城的三名死者中,有一位也是在茶楼后巷被人勒死,当时他们三人只是去那边走了一遭,观察周边环境,却并未进茶楼详加查探。

    展云很快反应过来段尘问的是哪里,虽不解段尘缘何有此一问,仍耐心解释道:“茶楼一共两层,没有雅座,茶水点心都一般。不过偶尔有戏班子演出,所以还算热闹,在城里也算小有名气。”

    段尘勾了勾唇角,凤眸闪过一抹晶亮:“咱们现去看看这家。”如果她的料想没有错的话,应该…

    旁边两人一见她露出这种神情,也知道她是想到什么线索了,四人遂一起进了那间茶楼。进了门,就见楼里空无一人,周遭弥漫着一股子淡淡霉味,桌椅板凳胡乱摆放着,瓜子皮花生壳狼藉一地。

    通往里间的蓝色布帘被人挑起,一个跑堂模样的人懒洋洋走出来,走上前朝四人行了个礼,耷拉着眼皮说道:“几位爷来早了。咱们店子每日过了酉时方才开张。要是急着喝茶请找别家。”

    说着话便折身往回走,段尘忙伸手拽住那人:“这位小哥,你们这间茶楼晚上可有戏班子来?”

    年轻小哥嘿嘿一笑,半眯着眼答道:“有啊!您几位要是想听戏,傍晚上可得早些到,那戏班子是外地

    来的,唱的曲儿正经新鲜,好些客人来晚了只能站着听的…”

    另外三人这会儿也听出些门道,展云从腰间掏出块碎银子递到那人手上:“麻烦小哥帮我们留个好位置,要视野好又隐蔽些的。今晚上我们一准过来听。”

    跑堂的笑嘻嘻应下来,朝四人一躬身,就往里间去了。

    出了茶楼,几人又拐回巷子查看,越过左手边的高墙,正是那间茶楼的后院。赵廷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又侧眸看向段尘:“如今看来,倒有七成可能是这戏班子里的人犯的案。”如果今晚上再能确认这个戏班子正是从苏州城一路过来的,基本上就可以从里面排查凶嫌了。

    展云浅笑看着段尘:“尘儿是如何想到的?”

    段尘微微一笑,轻声道:“昨晚上在窗边站着那会儿,我看到一队人擎着旗子,拎着色彩斑斓的物事走过…”当时她尚且没有细想,直到刚才看到巷口外也有一间茶楼,段尘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如果凶手也是

    跟着戏班子一起的,那就不难解释这人为何行踪飘忽,不拘束在一地行凶了。

    之前众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人是有意四处流窜作案,所以越想越觉为难,可如果并非出自凶手本意呢?四处奔走是他职业的一部分,居无定所正是他日常生活,这样一来,很多事就解释得通了。

    上午来到巷口走这一遭,也算有了不小收获。回到府衙和李青澜等打了声招呼,叙述过基本情况,四人又一块用过午饭,相约傍晚时分在茶楼外面聚齐。

    待到了约定时间,却左等右等都不见周煜斐前来。段尘,展云和赵廷三人原就是一起的,周煜斐则用过午饭就急着回客栈,而且一整个半天都心神不宁坐立不安,想是心里一直惦记着姚舒儿,尽琢磨着如何讨好心上人了。

    又过了大概一盏茶时间,眼见越来越多的人涌入茶楼,赵廷与展云对视一眼,皱着眉道:“咱们先进去罢。反正那小子脑子活络的很,来了之后肯定找得见咱们的。”

    展云浅笑着点点头,收起折扇,拉着段尘跟在赵廷后头往茶楼走去。面上仍是一派从容神色,心里却隐隐有些忧虑。周煜斐这人虽然平时总一副不着四六的模样,正事上尤其是关键时刻却从来不含糊,别是又闹出什么事情了…

    三人进到里头,很快就找见上午时候那个年轻的跑堂。那人一扫初时倦色,精神抖擞的很,一见三人便快步迎上来:“哟!几位爷这边请。”抬手将布巾担在手肘位置,又笑嘻嘻说道,“戏马上就开场了。今天唱的这段正经精彩…”

    很快,年轻人将三人引到一张桌边。靠近廊柱的位置,离戏台子不会太近,却能将包括戏台在内的整间茶楼尽收眼底,又因为柱子的阴影笼罩,相对来讲比较隐蔽,不太会引人注意。

    段尘坐下之后,先四处望了望,又与另两人交换一个眼色,视野确实不错。展云又打赏年轻跑堂一块碎银,摇着折扇浅笑道:“有点事想跟小哥打听打听。”

    跑堂的两眼冒光接过银子,宝贝似的揣进怀里,笑的眼角都见了褶子:“爷您尽管问!只要是小的知道的,一定给几位爷说清楚。”

    展云看了眼台子边上正在交谈的两人,其中一个年长的一边手上比划着一边不断嘱咐着什么,另一个年轻男子不住点头。跑堂的顺着展云视线看去,又露出一抹了然笑容:“噢,那位年纪大些的,就是班主了。边上那个年轻的,哟,您几位可没瞧见,长的可是俊俏极了!听说是班主的小儿子,不过

    待会儿第一场不是他唱。”

    段尘端起茶碗啜了口茶,半垂眼眸问道:“哪边过来的班子,真唱的那么好?”

    年轻人呵呵一笑,撂下茶壶擦了擦手上水渍:“具体是哪边人咱们还真不清楚。不过听说之前在苏州城唱过一段,然后是湖州,最后一路到咱们杭州。这也待不了几天了,我昨个儿晚上听那班主跟我们老板念叨,说是再唱三天,就要再往南边走,到睦州去呐。”

    段尘依旧没抬眼,只是唇角微微翘起。展云顺着先前的话接着问:“你刚才说,那位哥儿第一场不唱,那谁来唱?”

    跑堂的遂将这戏班子里各位成员介绍个遍。基本上这种四处跑的戏班子都是一家子人,即便不真有血缘关系,也一定是认过亲戚的,比如结拜成兄弟姐妹,或者认个干爹干娘什么的。这个也不例外,班主是个老头,手底下有三男两女,两个女孩儿都是班主的亲身闺女,剩下那三名男子,有一个是嫡亲的小儿子,就是之前站在戏台子边上与班主交谈的那位,剩下两个,跑堂的也不是十分清楚。

    将基本情况都打听个遍,展云这才挥挥手,示意跑堂的暂时没什么事了。年轻人朝三人微一躬身,跑开去取喝茶时用的点心干果。

    赵廷转过头,刚要跟段尘讲话,就听身后响起一道温婉嗓音:“展公子,赵公子,好巧。”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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