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过来了。”

    领证之后第一次打面罩,薛千书有些心慌,像是做了坏事,不敢和他对视。

    她总是忘记了,她和裴承尘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以前总忍不住将自己摆在女主人的位置上罢了。

    “过来看看你。”裴承尘走进来,打量地上的物品,撇撇嘴拿出手机,“我找人给你搬吧。”

    这一大堆东西,可别要他亲自动手才好。

    “不用了,本来就是打算自己弄的。”她拒绝,弯腰继续找着书架方便移动的位置。

    下一秒,书架轻了大半,她一使劲便起来。

    抬眼,裴承尘抓着架子两边,顶住了大半重量。细皮嫩肉的手和木板对比起来更显娇贵,连青筋都带着一丝优越,看得薛千书一头雾水。

    往日他是理都不理,现在居然不嫌弃还主动帮忙。而且酒吧的事情基本忙一个通宵,平日这个点他应该在休息,怎么跑过来献殷勤了。

    “走啊,想什么呢?”裴承尘晃了晃书架,脸上皱巴巴说:“很重,还有好几个,别浪费力气了大小姐。”

    “噢噢,好。”她反应过来,连忙跟上他的脚步。

    裴承尘倒退走到电梯前,慢慢放下,按电梯,甩了甩手,仔细观察着掌心,脸上挂着委屈,嘴巴居然乖乖闭着没骂出来。

    “受伤了?”

    尽管没有夫妻命,好歹以前两个人也算相互扶持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而且一起长大的感情是改变不了的,她难免暗生关心,便问了问。

    “你这书架质量不行,新的也长刺,改天我给你换个好的。”他挑着刺说。

    “谢谢,是你娇贵,什么书架都刺手。”

    果然不该给好脸色。

    电梯到了,他们往里面搬动,她按下楼层关上电梯门,没看他。

    裴承尘便敲了敲书架弄出动静吸引她视线,贱兮兮朝她说:“怎么?上次的事情还生气呢?都过去两天了,我这不是来道歉了嘛。”

    “少废话,快。”

    一模一样的套路,她听得不耐烦,刚电梯好到了,她躲开话题,只顾埋头搬动。

    将书架在二楼中央摆好,两人又返回一楼搬动第二个,总共需要六个在二楼,双排,一边三个。

    电梯只够装一个上来,所以他们需要跑六遍,还没算上新书本的搬动。

    等到第四个,从二楼下去,裴承尘逐渐失去耐心,脱掉外套,只穿了一件薄卫衣,两边鬓角微微冒汗,坐到椅子上摆手说:“不行了,休息一下,我昨晚一夜没睡,实在没力气了。”

    “你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可以。”她不介意,暂且放下书架,自己先去搬书本了。

    “你这是在嘲讽我吗?我说了我昨晚没睡觉。”

    裴承尘从桌子前抬头盯着她,或许是耐心到了极限,语气有些厌烦说:“而且你为什么非得自己弄?这不是找几个工人两三下就解决的事情。”

    “你懂什么。”听得出他的隐忍,她也不想搭理他了,最好让他自己吃瘪走了才好。

    本就是自己喜欢的事,加上最近烦心的东西太多,忙一点累一点就没有时间多想,晚上也能好好睡一觉。

    “是,你高尚,我小丑,不懂你。”

    裴承尘掏出烟含在嘴里,拿出打火机想起什么又停下看了看四周问:“这不让抽烟?”

    “嗯。”她瞥一眼,不悦。

    又抽烟,很臭。

    “行。”他点点头,一脸惹不起她的样子将烟收好。

    “千书。”陈婧从门口走进来,手里拿着合同,见这一幅场景赶紧打趣:“忙不过和我们说呀,怎么还麻烦裴大少爷?”

    裴承尘见陈婧如同见了什么好友,立刻卖惨说:“陈姐你可算来了,快,拨点银子救济一下这个书城吧,老板娘快累坏了。”

    “这不是给你表现的机会了,是我来得不巧。”陈婧打趣着,走到旁边拍了拍她肩膀说:“千书,我就在楼上,等我忙完下来帮你。”

    她笑着摇头:“没关系,哦对了陈姐,许泛初的事情可以敲定了,他答应参加发布会了。”

    “许泛初?”先开口的是裴承尘,他从桌子上抬起脑袋问:“你找他干什么?”

    “吃醋?”陈婧饶有兴致在他们之间来回打量,“许泛初比千书小一岁,千书不喜欢姐弟恋的,裴大少爷倒也不用那么多疑。”

    姐弟恋这三个字好像又提到了不在场的某个人,薛千书忍不住握了握拳,幸好婚戒摘走了。

    “千书?”陈婧见她出神便碰了碰她,“不打扰你们,我先上去了,再细化一下发布会的方案流程。”

    “好。”她乖巧点头。

    “陈姐辛苦了!”裴承尘跟着献殷勤。

    -

    半小时后,她前额碎发被细汗打湿,裴承尘仰坐在椅子上闭眼,睡得很安静。

    双手交叉摆在腹部,微微叉开的双脚藏到桌子低下,面部表情因为静止而恢复了精致五官该有的优越样子。

    她突然想到以前高中时候,她和裴承尘是同桌,体育课,她生理期到了便请了假提前回教室。

    裴承尘打完篮球回来,头发被汗水打湿,脸颊也因太阳炽热微微泛红。

    他坐到位置上,点了点她肩膀,她转头,裴承尘手臂夹着球,右手拿着冰可乐往嘴里灌,左手提着一杯热奶茶塞到她手里,话也不说,挥挥手示意她喝一些。

    那会儿他也是安静的,少年干净的鬓角对当时的她来说,如同夏日冰镇的西瓜,沁人心脾。

    -

    “千书。”

    望向裴承尘的目光被毫无感情的喊声强行拉回来。

    裴以迈站在门口,一只手撑着店门,一只手插兜,眼神警告看向她,等她发现他之后又冷冷望向椅子上的裴承尘。

    意识到刚刚自己对裴承尘的注视有些不同寻常,她心虚,眼神闪躲了一下,擦了擦额头。

    裴以迈介意是对的,她这样,他会觉得盟友不忠心,不靠谱。

    “你…怎么过来了。”她小心翼翼说。

    “我不能来吗?”他反问。

    裴以迈收回眼神,一步一步重重朝她走去,皮鞋踏在瓷砖地板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传遍大厅内。

    跑到裴承尘那边,变成了唤醒的闹钟。

    他皱了皱眉,睁眼,没休息够便被吵醒,眼白爬满了红血丝,带着怒火抬头,见是裴以迈他又翻了个白眼仰头回去。

    “你怎么到哪儿都是这个声音。”他揉了揉眉头,不愉快,不敢发火。

    “是你太在意。”裴以迈走到她跟前,弯腰陪着她收拾书本,“家里安静,回去睡吧。”

    说得随意,但又赶客。

    她低着脑袋,刚刚的眼神只是恍惚了,并不是有意这样,现在又不合适解释,只好祈祷别出现突发事件。

    裴承尘一把坐起,伸了个懒腰,穿上外套走到薛千书旁边半蹲下,翻了翻书,“活没干完,不敢走,她生气我可哄不好。”

    伸手抓住裴以迈手中的书,抬眼和他对峙。

    “不像你,独来独往,自由惯了。”看着裴以迈,轻飘飘说。

    眼神谁也不让谁,裴承尘是明晃晃的不屑和挑衅,裴以迈是直直看,只有在瞳孔深处才显露一丝隐忍和警告。

    书本就在她眼底,两只手青筋盘绕抓得书面起了褶皱,她根本不知道两个人吃错了什么药。

    如果说裴以迈生气是因为觉得她对裴承尘还有留恋,觉得她不争气,尚可理解。

    那裴承尘发什么疯?

    薛千书抓在中间,将他们拍掉说:“别玩了,我的书要坏了。”

    起身,搬了一叠到电梯前,逃离诡异的环境。

    以为就此打住,回头,两人还在静止,盯着彼此像是仇敌。

    她正为难要如何收场,恰好,裴承尘电话响起,薛千书松了一口气,至少他的手机铃声还算轻缓,压抑的氛围消散一半。

    裴承尘本还和裴以迈赌气不肯挪眼,瞥见来电显示便起身,拍拍裤子说:“我还有事先走了,哦对了千书,下周六家宴我过去接你,这段时间酒吧有事,你要找我去那边就行,以及…”

    他重新看向裴以迈,啧了一声,“孤男寡女,还是不要呆在一起太久的好。”

    说完走到裴以迈跟前,要等他让道。

    裴以迈让道?小时候还行,现在他是脾气好,但也得讲道理,况且裴承尘是赤裸裸的挑衅…

    年轻血气方刚她怕出事,刚要开口制止,便看见裴以迈托住一叠书站直,转身盯着裴承尘,漆黑的瞳孔是满不在乎的无视,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朝裴承尘跟前侵略地走了一步。

    书本边缘抵住裴承尘衣服,裴以迈低头望向接触的地方,像是找到了要瞄准的靶心,一句话没说,又全都说了。

    薛千书背后冒汗,楼上还有陈婧,她不想外人知道裴家闹得这么不堪,两个人真动起手来…

    裴承尘咽了咽口水,裴以迈虽然没有靠山,但翅膀硬了,他还是抗拒和他正面对抗,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瞎了?”他推了推书本,往旁边跨了一小步,直径离开书店。

    她提起来的心也安稳落地。

    等他全数消失,裴以迈眼神顺势落到她身上,像是一把利刃抵在眉心处朝她说:到你了。

    这一下,好不容易松懈的状态瞬间紧绷,她紧抓怀里的书,往后挪了一步。

    察觉到她的异常,裴以迈眨了眨眼,收回利刃,轻声说了句“抱歉”,走到她身旁与她并肩,按下电梯,连脚步声都比刚刚的温和许多。

    赶跑她那一秒钟的惊恐,给了她可以开口的信息。

    “你以后别和裴承尘…那样了…”她小声说。

    “为什么?”他低眼,伸手为她挡住电梯门。

    她走进去,站到一角,“我害怕。”

    委屈。

    以前他们两人就算生气也只是说说而已,可是刚刚,裴以迈先凑近了,她就在旁边,不知道怎样才能劝和。

    裴承尘脾气不好,能忍他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小时候的行为不对,上了大学之后他对裴以迈就尽力克制,并不是真的害怕裴以迈。

    而且…刚刚连导火线她都不知道,两人就已经针锋相对了,那如果…裴承尘知道她和裴以迈领证了…

    她呼吸加重,突然担忧了起来,担忧裴家知道后会怎么对裴以迈。

    裴以迈站在原地同她对视,笑了笑,“好,下次不会了,但裴承尘刚刚有一句话没说错。”

    听到他主动提及裴承尘的名字,她松了一口气,“哪句话?”

    他走进电梯,站到她跟前一步之遥处低头看她,眼底如海啸前的海面,风平浪静又暗流涌动,反手按下电梯。

    在它慢慢合上的节奏里,他也一字一句慢慢吐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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