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业斐感觉他一拳轰在了棉花上，他心情无比微妙。
对着姜芽得寸进尺的要求，他依旧无视，姜芽也不觉得被冷待，她能有很多话和薛业斐说，连今天做植物标本的事都讲给对方。
“等做出来以后我送给你。”姜芽一脸腼腆，“妈妈现在身上没钱，给不了你其他的礼物。”
薛业斐：“……”
晚风吹得人身冷心冷，薛业斐截住姜芽的喋喋不休：“回去了。”
他根本没办法从姜芽的嘴里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跟她走再多的路也只是听她说一些闲话。
薛业斐看到姜芽微微睁大眼睛，一脸惊喜的看着他。
未曾预料到的反应让薛业斐略显迟疑，他刚刚说的是回去了而不是什么别的奇怪的话吧。
殊不知姜芽正在和系统炫耀她‘儿砸’的自觉，“你看看他这么小就能克制住自己了。”
小说里这阶段的薛业斐还是渴望友情的，还没完完全全变成日后视感情为低贱的冷酷男主，所以姜芽才这样说。
系统：【……你把这种话和男主说啊，和我说做什么？】
干嘛动不动就冲它炫耀‘儿砸’。
姜芽咋舌一声，理直气壮：“薛业斐肯定不爱听我说这种话，我又不是傻。”
【？】
那感情它就爱听了？
系统抓狂，姜芽已经沿着原路把薛业斐送回家——即使路人看到他们没一个人会联想到她是送人那一个。
姜芽把人送到楼下，很乖的止步。
一直没有吭声的薛业斐微抬眸，他存着试探姜芽意图的想法没有制止她，见她送到楼下便不再进一步，他竟然也没感觉到意外。
只是这种失控的感觉很糟糕。
姜芽在楼下又叮嘱几句如果薛奕斌欺负他，就告诉她之类的话。薛业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和她别过。
他回到家，就看到了待在客厅里的薛奕斌。
薛奕斌比他大一岁，可个头却高他很多，显然在家里时被照顾的很好，远不是营养不算优良的薛业斐能比得上的。
只是这大男生局促的站在客厅，眼神紧张的看着薛业斐：“你刚刚出去了啊？”
薛业斐面无表情，不去搭理这种废话。
薛奕斌像是个大跟屁虫一样小心翼翼的跟在薛业斐的身后：“我，我看到你跟一个小女孩说话……”
薛业斐终于肯施舍过来一个眼神，薛奕斌触及到那眼神，想问问他们是不是朋友的话就此堵在了嘴里，直到薛业斐关上房门他才回过神。
薛奕斌委屈的看了两眼薛业斐的房间，步伐沮丧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回房间没多久，他的爸爸打来电话，薛奕斌飞快接起。
“在那里生活的怎么样？”薛奕斌的父亲薛清问。
“一点都不好，”薛奕斌这一天的委屈终于有了发泄口，“薛业斐弟弟根本不理我，而且还很凶，我有些害怕他。爸爸，我想回家了。”
没有哪个小孩能受得了这样的冷待。
薛清避开薛奕斌的请求，温声安抚：“我知道我们小斌受了委屈，但你也知道薛业斐这样对你是有原因的，你东和堂叔不是告诉你了吗？薛业斐弟弟是怕再受到伤害，所以才这样对你。而且你已经答应东和堂叔保护薛业斐，小男子汉可不能撒谎。”
薛奕斌迟疑了起来：“可我感觉他不需要我的保护。”
薛业斐看起来比他可怕多了，怎么会有小孩怕他。
薛清很有说服力道：“那是假象，是薛业斐弟弟强装出来的，你也发现他和其他小朋友不一样吧，他这样的性格就是受到了那些伤害。”
薛清拿了薛东和的好处，知道只是让薛奕斌陪薛业斐读一段时间的书，故而答应的很爽快，所以劝儿子时也格外的有耐心。
薛奕斌也渐渐被薛清说服了，他真的相信薛业斐今天的冷漠只他伪装的卡壳，已经信誓旦旦的保证后天上学会保护好薛业斐。
隔壁房间，听着监控器里对话的薛业斐眼里划过一抹冷芒。
薛清这么舍得把儿子放在他这里，那他就如薛清所愿，他会放薛奕斌去对付刘恺。
想必薛东和也会喜欢狗咬狗的戏码。
姜芽堪称无功而返的回到福利院。
同宿舍一个叫春燕的小女孩见她回来，主动说：“乔乔前面来找过你，好像有事要和你说。”
姜芽有些头疼。
她不用去找乔乔都知道对方要说什么，这一下午，乔乔逮着没人的机会就凑到她耳边矫正她偏激的思想。
没错，乔乔觉得姜芽挂念亲生父母而不肯迈入新生活的想法很偏激，很不阳光。
姜芽招架无力，这五岁的小朋友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能说会道，大道理更是一个接一个，苦口婆心的模样和社工老师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急急忙忙的上床，将被子往头上一蒙：“今天太晚了，我好困，明天再去找她。”
然后就一动不动。
同宿舍的小孩倒也没想这么多，见她这样说也没再说什么，反而下意识的放轻了说话的声音。
但是姜芽注定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福利院就这么大的地盘，姜芽总得和乔乔见面。
姜芽偏头看了一眼搬着凳子坐到她身边的短发小女孩，终于怀疑自己那天告诉他们秘密的事是不是做错了。
不过乔乔却没有第一时间和姜芽谈起昨天的话题，她朝着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
“你看沈启庭。”
姜芽朝人群看过去，她已经把福利院七成的人认全了。
她看了一眼在人群里的沈启庭，这单眼皮男孩眉飞色舞，说话说的唾沫星子飞溅，是一眼可见的快乐。
“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高兴吗？”乔乔靠在桌子上，“那天见面会对他有意向的领养人预约了今天来访，他知道自己被领养的希望又大了一分。我们这个年纪很难被领养的，他真的很幸运。”
福利院领养孩子的手续很复杂，领养人选中孩子后要先培养好一定感情基础，才能成功领养。
姜芽眨了眨眼睛：“那恭喜他？”
乔乔观察着姜芽的表情，然后挫败的发现姜芽听到这个消息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丝的羡慕。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浮现出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愁思：“看来你是铁了心不要被领养啊。”
姜芽重重点头。
“只要你知道错过这个年纪以后再被领养的可能性会更低，我也不劝你了。”乔乔把想了一晚上的话告诉姜芽，“一个人很辛苦的，以后后悔可就晚了。”
姜芽的目光软了下来：“我知道的。”
“嗯，”乔乔又看了一眼她的脸蛋，“不过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可不可以先把你学习的事瞒着。”
姜芽不解的眨眼。
“没人猜得到你不想被领养，如果其他小孩知道这件事，肯定会有点动作的，这样一定瞒不过社工老师们。”乔乔垂下头，语气有一些不自信。
“我知道你可能讨厌这样，但是他们也是没有其他办法，会把目光落在我们这个年纪的大人实在太少了。”
姜芽看着乔乔，澄澈的目光让乔乔的声音越来越轻，她逐渐不自在起来：“算了，就当我没说过这话。”
姜芽弯了弯眼睛：“我也不会答应的。乔乔，我不愿意被领养，但这样不等同于我有义务帮助他们，包括乔乔你也是，你明明都那么努力地告诉我被领养的好处，但你还想帮他们？”
“我的情况不一样。”乔乔扯起嘴角，神情却难掩低落，“我被弃养过，之前领养我的那一家意外去世了。”
然后她就被重新送回福利院。
“虽然这些领养人心肠很好，但是他们领养孩子也有自己的考虑，”乔乔抬起头，看着满是涂鸦的墙壁，“这些大人没说，但我也知道他们觉得我晦气。”
她会被再次领养的几率很低。
乔乔不愿意再多说她自己，而是说：“那天骗你去宿舍的宋小玲也是被弃养过，只不过她的情况比我更复杂，她寄养的那个家庭夫妻没有孩子，在她到家一个月后就怀孕了，生下来还是个男孩。”
“他们不想继续领养宋小玲了，但是他们又不能随便退回小孩，所以他们做了很坏的事。他们骗小玲给弟弟喂他过敏的食物，然后拿着病例单来找福利院，还撒谎说宋小玲心术不正，因为嫉妒弟弟所以之前还想过趁大人不注意把孩子蒙死。”
姜芽微微睁大眼睛。
乔乔还在继续说：“宋小玲解释了，但是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福利院也不敢再让宋小玲在那家生活，宋小玲被弃养后就开始抵触其他的领养人，所以我们那次才找她骗你，就是想着你去告状也没用，社工老师们是不会相信你的。”
姜芽这才知道宋小玲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胆子了。乔乔提起宋小玲，更多的是回答姜芽的那个问题：“她不想被领养，但还是会帮我们。就是我，即使我和这里很多小朋友还不熟，或者没说过几句话，但我知道我们是一体的。芽芽你不一样。”
乔乔的声音掺杂着不宜察觉的羡慕：“你很勇敢，有一颗强大的心脏，你好像根本不在意这里是福利院，就这样一个人也能很自信的活下来。”
姜芽愣住。
她知道她没办法融入福利院孩子们这个集体，她不愿意在这个短暂停留的世界留下羁绊，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乔乔他们也能发现这件事。
一直以来被她刻意忽略的事再度涌上心头。
姜芽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了，我不会张扬自己学习的事。”
这一番聊天是略显沉重的，系统在姜芽脑海里呜呜的哭个不停。
之后的一段时间，姜芽没有停下学习的步伐。
在迎来入学测试前，福利院里少了几张姜芽熟悉的面孔，却也多了几个陌生的脸。
福利院里每天都有期盼着未来的小孩，也有每天都失望的孩子。
姜芽也偷溜了几次去见薛业斐，但都不太顺利，上学日她蹲在校门口也遇不到薛业斐，薛业斐仿佛知道她守在哪里一样巧妙的走了其他的路，两次无功而返后，她第三次换到周末出去。
然而打电话召唤的招数不再有用，薛业斐直接屏蔽了所有的陌生来电，姜芽在快被帮她的大人送去警察局的时候急忙脱身，然后又是连人都没见到的回去。
早早做好的植物标本也一直没有等到送出去的机会。
姜芽坐在教室里叹气，系统安慰她。
【没事，等你去小学就可以见到他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这么长时间没有薛业斐的消息，我有点担心他。”
【你不是问过庞钏了吗？薛奕斌转去学校后帮了薛业斐很多忙，有他护着薛业斐，薛业斐不会出事】
“可是薛奕斌也是个隐形炸弹啊。”
姜芽很头疼，她都不知道薛业斐怎么这么精准的避开她的。
系统倒是一点也不奇怪，它带过很多任宿主，很清楚男主有多难接近，找不到人是常有的事。
只不过这件事不能和姜芽说。
姜芽发了会愁，携试卷而来的老师点完人数，开始发放试卷。
入学测试分两部分，一部分是对他们知识掌握程度的深浅做一个了解，还有一部分是评估他们的心理情况。
有个别严重心理问题的小孩需要去特殊学校。
这些老师不会给小孩子太大的压力，所以很少下面转，只是站在讲台确保没人在考试过程中交头接耳。
姜芽交完试卷，回去活动室正好接近饭点，她准备放下学习用具去吃饭，撞上了沈启庭。
单眼皮男孩看到她的一瞬间臭了脸，阴阳怪气道：“哎呀，这不是芽芽吗，你考试回来了？”
姜芽料到对方会问什么，点头：“我考的还不错。”
沈启庭一下子拉下了脸。
乔乔从活动室冲出来踢了一脚沈启庭：“你有病啊。”
然后拉着姜芽：“走，芽芽我们去吃饭了，我一直等你呢。”
姜芽乖巧的由她拉着走，乔乔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她的脸色。
姜芽见状笑了起来：“我知道我知道，不会跟他生气的。”
乔乔撇嘴：“不是……唉，沈启庭他真的有病，明明是领养人后面改变主意了，他偏偏要把自己没有被领养的意外甩在你头上。”
一个月前乔乔以为沈启庭一定会被领养。
因为这次的领养人来了四次。
但是现实总是不如人意的，领养人第五次来时沈启庭没有接到社工老师的通知，他发现后去问社工。
社工蹲下来，眼神有些同情和歉意：“他们是来找院长商量其他的事。”
社工没有回答真话，沈启庭却在周围同伴的帮助下得到那对夫妻的位置，他急匆匆去了那里，却看到前几次一直很温柔的夫妻蹲在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宝宝面前，笑容很耀眼。
沈启庭顿时丧失了走上前的勇气。
他得到了真实的答案。
他们这些被选择的人一向不具备选择权。
这件事本来和姜芽一点关系都没，但是姜芽在同龄人之间还是太受领养人喜爱了，凡是来看他们这么大孩子的领养人一来，第一个看到的总是姜芽。
无处发泄的难过和嫉妒让沈启庭就这样讨厌起了姜芽。
他看到姜芽一直被人问却没有被领养，还多次跑来嘲讽过她。
一两次乔乔还在姜芽面前帮忙说一下好话，次数多了，连乔乔都有些讨厌沈启庭了。
姜芽是不愿意被领养，沈启庭那些话才没有伤害，但是姜芽要是想要被领养，沈启庭这些话简直过分到可恶的地步。
而且沈启庭知道姜芽在学习，想要提前入学时，也一如既往的嘲笑她，说她不知道在装给谁看。
所以一直硬着头皮当和事佬的乔乔也彻底受不了他了。
姜芽也不想提沈启庭，拉了拉乔乔的手：“快点去吃饭吧，我今天好饿。”
乔乔立马转移注意：“入学考试很难吗？”
“很简单。”姜芽一点也不谦虚，她答应乔乔尽量不暴露学习的事，但天才的人设她不打算放弃。
毕竟她想要以这个年纪入学还是有阻碍的，必须得让院长觉得现在入学对她更好才行。
乔乔相信姜芽的回答，她已经在这些日子深刻体会到姜芽的聪明了，这让她也渐渐萌生起学习的念头。
反正被领养的希望大概率是没了，所以如果可以向姜芽一样好好学习，她是不是一个人也可以好好的生活？
姜芽给过她肯定的答案。
“知识和勤奋是永远不会背叛你的。”
乔乔现在就下定了决心，如果姜芽这次通过考试，她就准备明年的考试。福利院里小孩读书的年纪一般都在7-9岁，她明年六岁，也还是比较早的年纪。
姜芽和乔乔一路闲聊的走进食堂。
“我有向志愿者姐姐打听过你想上的那个小学，他们说那个学校比较一般，而且离福利院还挺远，你真的不考虑换一所小学吗？”
乔乔忧心问。
姜芽心里又骂了一声薛东和——在多次遇不上薛业斐的日子里，她除了学习就是找系统骂薛东和。
系统已经习惯了，还隐隐认同起来姜芽的话——薛东和真不是个东西。
“我想去这所学校，学校里有个我以前认识的邻家哥哥，我听说他在学校里过的很不好，我想去陪陪他。”
在姜芽的嘴里，薛业斐当过他儿子，当过她哥哥，现如今又变成了一个关系比较好的邻家哥哥。
乔乔没有怀疑她的话，只是看着姜芽的目光更古怪了。
怎么会有人在福利院里还想保护曾经的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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