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节课四十分钟，时间过得很快。
铃声刚响起，薛业斐抬眸，还未说出一句话就见前座兔子一样蹿出去，眨眼间消失在教室门口。
“……”
薛业斐怔然的看着空荡荡的前座。
尽管他和前座的男生一句话都没说过，他依然感觉到前座男生跑这么快是为了躲他。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猜测，早上最后一节课下，前座男生依旧摆出身后有猛兽在追的急迫感，催促着坐在靠走廊的同学赶紧让让。
“庞钏你这么着急干嘛，”同桌十分不理解的看着仿佛火烧屁股的庞钏。
“我，我，”庞钏不敢说他怕薛业斐找他说话，也不敢说他不敢看薛业斐失望的眼睛，憋了两秒，涨红着脸喊，“我想拉肚子！”
薛业斐总算在这一早上快结束的时候知道了前桌的名字，庞钏。
他皱了下眉，意图回想一下以前重生时前桌的名字，然后……搜寻未果。
世界重生了很多次，他一个同学的名字都没记住。
啧。
薛业斐不耐的咋舌，黑眸里泛着凶狠的光，危险的、让人胆寒的气势稍纵即逝。
学校午休的时候薛业斐都不回家——等他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怕是喝口水就要往学校赶了。
刘恺并没中午就要来找茬的打算，薛业斐轻车熟路的找到一家黑网吧，他将钱放在大理石台上：“老板，开一台机。”
坐在工位上的男人一脸络腮胡子，穿着宽大的短袖吃着泡面，听到声音微微睁大眼睛，然后站起来朝下望去，看到了一张俊冷的小脸。
胡子男沉默两秒：“孩子，未成年不能进。”
胡子男说完就见男生抬起黑眸，朝他露出一个不和善的笑：“叔叔，不给我开机，我就只能举报你这家网吧给中学生上网。”
胡子男沉下脸，厉声呵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是哪个学校的小孩，把你家长的电话告诉我！”
薛业斐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
胡子男有些心惊，他网吧里的人时常调笑多亏他长了一张悍匪脸，这张脸凶起来时可怕，所以在他这儿闹事的混混都少，但这个小孩……根本不害怕他。
“贺老板，你的表弟在文化市场行政执法部门工作，你经常仗着有他发来的监察日程表，放未成年进来上网。”
贺老板这回的表情才真正的难看了下来：“你是谁？”
薛业斐将钱往他的方向推了推：“一个需要上网的未成年。”
贺老板：“……”
“我只用上网，一个小时后就走。”
“好，”贺老板知道这个小男生不简单，正巧他网吧的把柄握在对方手上，还不如同意过去，“不过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你多大啊？”
薛业斐沉默一秒：“小学生。”
贺老板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也没了。
原来不是看着小，是真的小啊！
原来他真的被一个小学生给威胁了啊。
贺老板给薛业斐开了一个包间，免得有哪个客人闲的没事拿手机把小学生上网拍到网上去。
贺老板亲自把薛业斐带过去：“嘿，小朋友，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这是黑网吧的？”
因为来过。
每一次重生都来过，虽然……以小学生状态来是第一次。
薛业斐没有说话，按了开机键后，不用贺老板说开机密码，娴熟的输入四个0开机。
目睹这一切的贺老板：“……你有没有哥哥啊？哥哥叫什么？”
一定是哪个在他这里上了网的小瘪三把他的事告诉了这个小学生。
薛业斐按住键盘，平静说：“贺老板，可以出去一下吗？放心吧，你的事和你表弟的事我都不会说出去。”
贺老板：“……”
靠，现在的小学生怎么都这么早熟。
贺老板拿仅剩的骨气愣是又在包间赖了一分钟，才讪讪离开。
包间关上，薛业斐调出育英小学的校园系统。
没错是调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教育局兜底，所有的学校系统都粗滥到令人发指，把入侵用在学校系统上都有些抬举它。
薛业斐找到庞钏的全部信息，黑眸飞速阅览一遍，当确认这个庞钏一直是这里的学生后，他皱了一下眉。
他又查了一下庞钏的家庭信息，连医院的出生证明都找了出来。
所有东西摆在眼前，薛业斐的怀疑终于动摇了。
庞钏真的是一个普通同学？
怀着感化他而来的穿越者们全部是凭空出世，绝对没有像庞钏这样详细的来历。
薛业斐取出庞钏丢给他的纸团，神色微凝。
既然庞钏不是穿越者，那为什么这次的重生世界里，他成为了一个变数？
姜芽不知道她和庞钏的一番话，让庞钏有了了解薛业斐的兴趣，也不知道薛业斐对着这一个意外，心里滋生出诸多阴谋。
她正在学习。
不过不是学借来的书，是学系统给她的课程。
她不是真小孩，入学前的测试毫无压力，所以她找系统学的东西是她心心念念的手工课程，还有一些育儿课程。
当然这些课程不是轻易得到的。
系统本来宁死不屈，绝不和她在一条路上走到黑。
然后姜芽就说了。
“我不愿意做任务的话，你也拿我没办法吧。”
【难道你不想回家了吗？】
“想回家。”
姜芽抬起头，眼睛里的笑隐去，“但其实你比我更在乎这个任务能不能完成吧。”
【……】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诱导着我引出任务，说明你不想主动告知任务落了下风，而是要我想要回家，想要完成任务。”
【……】
“我本来是不太确定的，但我说要做掉薛东和的时候，你的反应很激烈，你不想让我被主系统当做bug清除，这对你来说肯定也有坏处。”
【……】
“所以我们两个之间，真正的主动权在我手上。”
【……那天你是故意那么说来试探我的吗？】
“不是，”姜芽无辜地说，“想做掉薛东和是我的真实想法，是你的反应告诉我，我对你可能很重要。”
“你既然找到我，把任务给我，就再给我一点信任嘛。”
系统张嘴，欲言又止。
“你就先让我按我的想法试一试，如果真的不行，我就听你说的做。”姜芽话说的很慢，给系统留足了思考的时间。
褪去了锋利的清甜声音很具蛊惑性，系统强撑着最后一丝骨气。
【万一不行，难道你要告诉男主你是骗他的？】
“对啊，不行吗，这不正好走你给的相爱相杀剧本嘛。”
系统：【……】
【行，那我让你试一试】
经过这一番争论，姜芽才顺利得到想学的课程。
姜芽美滋滋的学了一天，脑袋里被新知识塞得肿胀，然后就到了她来福利院的第一个周末。
一大早，她就得到一个晴天霹雳。
因为是周末，所以福利院今天组织他们去植物园春游，俗称户外活动。
姜芽不想去，姜芽要去找薛业斐，姜芽去找老师请假，姜芽被拒绝了。
张社工蹲下来，和她平视，表情严肃的说：“我知道你想抓紧时间多学一点，但是课外活动你必须要参加，除非你有什么一定不能参加的理由。”
姜芽：“……”
因为参加户外活动就不能开溜算吗？
这是系统在她决定要住福利院时就说过的，它每周提供两次偷溜机会，每次都有时长限制，时长限制的时间也不一样，比如她要是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出去，她可以一直在外面晃荡到早上，但是如果是在福利院监管很严的时候想跑出去，系统帮她遮掩需要耗费大量能量，这种情况她只能行动一小会。
而福利院的户外活动看管就很严。
这是姜芽在看到，这是她看到两队社工加一队医务人员后得出的结论。
“而且你相信我，户外活动绝对很有趣，今天有风，你可以和朋友一起放风筝。”张社工严肃完又笑了笑，着重强调了后面一句，然后就把苦涩的姜芽塞回小孩子之中，还指了两个小孩让他们看着她不能乱跑。
【怪我，我也忘记户外活动这件事了】
系统也在反省。
“你要是真的不想去，可以装病休息。”一道僵硬的声音从姜芽耳边响起。
姜芽结束和系统的对话，抬起头，才发现张社工找的两个看好她的小孩是熟人。
一个是眼神略凶的男孩，一个是娇俏的短发女孩。
刚刚和她说话的是前者，张荣一直盯着前面的后脑勺没看她，那句话仿佛也是说给别人听的。
姜芽眨了一下眼睛，她看出两个小孩的局促和紧绷，知道他们还在计较前天晚上的事。
她把他们吓惨了，所以这几个小孩在发现她没有告发他们后，也没一个人鼓起勇气跑来找她道歉。
当然，里面或许也有面子和‘自尊’作祟。
“怎么装病？”姜芽顿了一下，真挚发问。
张荣没想到姜芽还会继续问，愣了一下，然后就让短发女孩乔乔抓住了机会：“就随便说自己肚子疼啊头疼啊，老师会害怕把你带出去出事担责，一定会同意让你在福利院休息的。”
姜芽略有些意外他们的通透：“好，我下次试试。”
张荣和乔乔一下子都朝她看了过来，但又很快挪开视线，不敢多望。
“你要是这次也不想去，可以换个老师说，”乔乔小声说。
姜芽想了一下：“户外活动一般进行多久啊？”
张荣指了指不远处敞着后备箱，往里面搬着水箱的社工叔叔们：“如果走的时候搬很多东西上去，那时间可能长一点，我们要在外面吃完午饭待一会才回来。”
“这次应该不用很久。”
姜芽想了想：“那这次还是去吧。”
等参加完户外活动再溜出去，毕竟张社工已经发现她还不合群的事了，这次要不去，之后肯定会被重点看护。
然后随之即来的就是心理辅导。
乔乔和张荣听到姜芽这么说，也没再说什么，三个人站得这一排有些安静，前后的小孩却叽叽喳喳的聊着天，很明显对这次的外出很兴奋。
社工老师没让他们等太久，就带着他们上了大巴。
按顺序姜芽和张荣坐在同一排，张荣是靠窗的位置——这是小孩最喜欢的位置，因为可以一路看着窗外的风景过去，张荣也是。
然而他看了看身旁的小女孩，抿了抿嘴巴：“要不要换位置？”
姜芽睁开眼，转头和他对上视线。
张荣不自然地动了动身体。
“你要是觉得那天你们错了，和我道个歉就行。”姜芽认真地和浑身长着无形的刺的男孩说，“不要用一些好处来弥补你的愧疚，比起这些东西，我更想听一句对不起。”
张荣狼狈的低下头，他能感觉到芽芽在看他，不是前天晚上那种要逼迫他看清自己丑恶的冷酷眼神，而是很耐心的等着他。
昨天一直说不出口的对不起忽然间没有那么难以启齿了。
“对不起。”张荣说完，肩膀塌下来。
“没关系，”姜芽弯了弯眼睛，“恭喜你战胜了内心的羞耻呀。”
张荣抬头看到她笑盈盈的脸庞，怔了一下，无意识问出心里话：“你不讨厌我吗？”
如果那天的事发生在他身上，他一定恨死了这些人，他自己都觉得他们那天做的事很可耻。
芽芽乌黑透亮的眼睛可以看穿人心一般，她没有直接回答他：“你能面对之前的自己已经很勇敢啦，我不讨厌勇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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