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思媛从他呼吸上判断出他睡着了。

    她睁开着眼睛,茫然注视着看不真切的一切。

    手腕刀口在隐隐的疼。

    她拼命去忍着魔鬼的召唤让她去把伤口撕裂,让疼痛去压制疼痛。

    好久,神思清明。

    这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死了一次的她,没有轻易再踏足死亡的勇气,更不愿让肮脏的鲜血玷污这间病房。

    他已厌恶极了她,不想再脏他的眼。她对不起他的地方太多,想给他最后留下一丝好感。

    她思考着,睡了过去。

    远离现实,回到了校园。

    她曾经多心疼他啊,心疼那个本不该被掩埋在世俗中的身影。她偏偏又自卑到用他去证明自己,去抬高自己。

    那么多女孩子连微信都加不上的男孩,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无妄的虚荣心,自卑心,隐藏在爱意中时而出现。

    “诶,我把你东西全部买完好不好,你陪我看场电影?”

    “好啊,不过不用你买,我便宜点卖,等我一会儿。”

    “小许,我饿了,你能不能给我送点吃的。我给你钱,你帮我买。”

    “十五分钟左右,我这就去食堂。”

    “明天我生日,你要送我什么?反正你也没钱,要不,把你送给我……”

    “你胆子可真大,那么多人都敢动手……快跑,我看到那个挨揍的在打电话叫人。”

    “我累,不想动,你抱着我。”

    “老公,我爸妈脾气不好,你多忍忍,反正一天也见不了几面。”

    “你不准单独跟女客户约饭,我宁愿不要她业务!”

    “你现在来接我下班,马上。”

    “我出差到底要几天,我想你。今晚你就得回来,不回来我就不睡了……

    “好,好,好,好……”

    无数声男人干脆的应声,让于思媛睡容久违出现了笑。

    可随着一些残忍至极的画面闯入,梦境直接消散。

    夜依然很静。

    于思媛眼泪复涌,抹不干净。

    他说的再残忍,一定是爱过她的。

    是她把他给抛弃了,把那个从来不知拒绝她的人逼到条件反射的抗拒,厌恶。

    她攥紧了拳头,纱布被血液侵染。

    她到底是为什么去伤害他的,她怎么舍得去伤害那个曾经想拿命维护的人。

    疯了。

    她一定是疯了。

    有病。

    她早就有病而不自知。

    他现在说他喜欢别人了。

    她绝望中竟多了那么几分苦涩的释怀。

    蒋清雨应该会对他很好吧。

    他除了跟自己在一起没办法生活好,一定可以跟任何人生活的很好。

    ……

    许弈睡的安宁,连梦都没打扰他。

    清晨醒来,他第一时间想给蒋清雨发条文字消息。

    字如情绪。

    想她。

    确定关系以来,最想的一次。

    或许是该说的话全说了,或许是把心里最后跟于思媛的纠缠也拔除掉腾出了更多的位置,他就是在这个瞬间很想把她全给装进心里。

    血腥味让他转了下头。

    于思媛手腕上纱布血红的刺眼。

    像伤口崩裂。

    许弈迅速下床,叫醒了她,赶去喊医护。

    于思媛没任何精神。

    她任由医护重新把她手腕爆炸好,看着许弈不好意思垂了垂视线:“可能昨晚不小心压到了,我不是故意的……”

    许弈过程中看出来出血点不大,随口说道:“睡觉注意着点。”

    “我知道了。”

    许弈多看她一眼。

    这女人跟昨晚状态不太一样。

    习惯了于思媛强词夺理死不服输的一面,乍然的乖巧含蓄很怪。

    许弈抬了下手腕,正要问谭明薇啥时候过来换班,于思媛勉强撑着坐了起来:“你要有事就走吧,我不是没有行动能力……我不会再自杀了。死了轻松,活着的人太难。很多人讨厌我爸妈,我不能讨厌他们……”

    “行,我去帮你带点早餐再走。”

    于思媛抓了下他胳膊,带伤的手抓的。

    许弈没敢乱动:“怎么?”

    “我不饿,你陪我出去散会步好不。”看出许弈犹豫,于思媛补充:“你都说以后不会再跟我产生交集了,昨晚说很多话,我也有话想跟你说。”

    许弈被她一连串变化弄的有点发毛。

    他对她终究是存了些同情和复杂,这种感受滋生于时间。

    于思媛恨不恨他不清楚,他并不恨,恨也是恨她蠢,癫!

    他感情不如她真,表达不如她有勇气。她忽视过,也的确全身心投入过。

    夫妻。

    先夫后妻。

    男人婚内,婚后似注定要背负的多上一些。

    晨间有些冷,凉。植被荒芜,住院楼后方几乎不见人影。

    许弈看她走的笨拙,自动放慢脚步。

    于思媛看他一眼:“有钱真会连气质都不同,你现在的样子就是我最怕的样子……一点都配不上的感觉。你看我性格外向,实际我很自卑的。从小不敢让同学来我家,怕父母来学校接我,听到别人谈起父母的那种表情,语气,会很难受……”

    “有妒忌,只能能在其它方面找到些自信。第一次见到蒋清雨,我的排斥感是本能,还因为她优越的家庭勉为其难的不得不友善接触着。那时我就有过很奇怪的错觉,她爱关注你,你也喜欢关注她……你是我在她身边自信的唯一来源。”

    “每一年校友聚会我都爱问她谈男朋友没?我想她可以早点谈一个,远离你,远离你我的生活。她偏不谈,偏每年有事没事冒出来撩我几下,似在故意跟我作对……你如果细品的话,她每句话都带刺,每句话都在故意挑拨咱俩……”

    许弈:“我知道。”

    于思媛苦涩:“我也知道,你连她挑拨都能自动美化为诚实率性。”

    许弈:“茶嘛,喜欢喝茶!”

    “我昏头爆料,是真昏头。她受伤,未必是真受伤。她天生喜欢演,自以为是的演,我既讨厌她,也了解她……”

    “想过,可两个人都朝着彼此靠近之时,你认为我在意么?我不但不在意,还很开心。”

    于思媛:“我相信你爱她了,你不必在我面前时刻维护。”

    “那说明她人是真好,我说的每句事实都被你当成了维护。”

    于思媛:“你再这么聊,我就没兴趣继续了。”

    “本来就是你想出来散步。”

    于思媛抬头,阳光刺的她有点眩晕。

    她顺着晕倒在了许弈怀里,重重抱住了他。

    怕许弈挣扎,她近乎卑微:“让我抱一会,就一会儿。”

    许弈肩膀湿的迅速,负手想扯开的动作也顿住。他僵了下,伸手轻轻拍了拍她背部。

    有时给人一个拥抱,不失为体面和道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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