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睁开眼睛，尤恣意忍着反应剧烈的疼痛慢慢抬着手臂：奇怪，明明昨天上药之前也没觉得疼，怎么被赵槿安这个家伙涂完了反而像是更厉害了。
足足靠在床边缓了有一个时辰，尤恣意用呼吸调节着因疼痛而加剧的心跳，闭上眼睛又歇了好一会，这才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下了床。
轻轻推开房门，见四周安静，不像是有人出来的样子，她浅浅放下心，蹑手蹑脚地关上门，迈步走下了楼梯就准备出门。
“去哪啊？”
才踏上台阶走出没几步，赵槿安哀怨的声音就从她的背后幽幽地响了起来。
尤恣意僵在了原地，顿了好一会才看看转身，看着抱着双臂倚着柱子闲闲地看着她的赵槿安，不自然地笑笑：“早啊。”
赵槿安抬了下眼皮，“太阳都还没升全，你是够早的。”
“睡不着，索性起来去街上溜达溜达，你怎么也起这么早？”
尤恣意保持着微笑。
“和你一样的理由。”
赵槿安动身向她走了过来，“不是要去逛逛？我陪你一起。”
“不用了吧……”
尤恣意连连后退，打了个哈欠样装着困意：“忽然觉得是挺困的了，我要不还是回去睡觉吧，再见。”
赵槿安早有预料地伸出手轻轻拉住了她的胳膊，没用多少力度：“回去你就不会出来了？”
尤恣意笑：“当然不会，回去自然就是睡觉，怎么还会出来，你怕不是没睡醒和我开玩笑呢吧？”
“真的？”
赵槿安又走近了几步，弯下腰平视着她，“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再说多少遍也是这样……”
“撒谎，”赵槿安轻轻地笑了出来，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量小声说道，“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在撒谎。”
“……”
尤恣意一时语塞，“眼睛能看出来什么……”
“不只是眼睛，”赵槿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你的眼睛还跟我说，我得和你一起去。”
这下尤恣意完完全全确认这人是在扯谎了，“你这人——”
“胳膊一直垂着，方才看你额上似乎有汗，”
赵槿安移开了视线，顺着她的眉眼细细勾勒，“还疼？”
“不……”
“你的眼睛会说话，”赵槿安循循善诱地看着她，“不是什么？”
尤恣意盯着赵槿安，最终败下阵来，踉跄了几步，“好吧，确实不大好，有些疼。”
“等回去我再给你上一次药。”
赵槿安点点头，“非出去不可？”
“我想再去一趟王宅。”
尤恣意抿唇，“如果能查到一点关于王夫人身世的蛛丝马迹也是好的。”
她还是想试着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助王夫人减缓责罚。
看穿了她的想法，赵槿安边说边解下身上的外袍，“出发前我先泼你一盆冷水，不管怎么说，她都杀了人，也干了不少糟心事，不可能什么惩罚都没有。”
“我知道，”尤恣意叹气，“我只是想让她知道我有在为她努力，让她……”
“她都能干出这么多事情了，还妄图取代王单成为新的无神尊神使，你觉得你做这些就能让她感动？”
赵槿安步步紧逼，直盯着尤恣意的眸子，“是你想让她知道，还是要让你自己心安，告诉自己你在为她努力？”
“我……”
赵槿安看着她：“你还在耿耿于怀她那句话对不对，如果你能早来一点，或者多做些事，就能弥补这个惨剧。”
“……你说是就是吧。”
尤恣意垂着眸，低下了头。
“你——”
本想说她嘴硬，可看着尤恣意低垂的头，和洁白的后脖颈，赵槿安后半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喉结轻轻上下滚动，“还真是……活得很倔。”
尤恣意沉默了片刻，“我就是想去王家或者那个当铺掌柜那里看一看。”
赵槿安轻嗤一声。
这一声在尤恣意耳朵里格外刺耳，便起身向门外走去，“又没让你必须跟我一起去，我自己一个人也能搞定——唔！”
她眼前忽然一黑。
等到再次睁眼时，赵槿安的外袍已经落在了她的身上。
尤恣意呆愣地看着赵槿安一脸不耐地为她系着绳结：“那么多废话做什么，谁说要让你一个人去了，出一趟门瘦了这么多，还当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身呢，再出去贸然行动只怕是你连命都没有了，什么叫一个人也能搞定，真是的……”
不知怎的，尤恣意脸颊忽然就有些烫，有一股莫名其妙酸酸痒痒的感觉犹如藤蔓一般缠上了她的心脏。
压下这些异样的感觉，她看着赵槿安：“小王爷的意思是，和我一起去？”
确认外袍将尤恣意裹住了以后，赵槿安终于满意地放了手，“毕竟来都来了，和你去一趟也不错。”
“……多谢。”
“突然对我这么客气，我倒是不习惯了呢。”
赵槿安牵来一辆马车，不顾尤恣意反对，直接握着她的腰揽过手臂就把人抱上了马车，“有这些话的功夫不如多歇会，积攒些体力，早日恢复才是重要的。”
“这是自然，我绝不会是拖后腿之人。”
赵槿安正要牵动缰绳，听到这话却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尤恣意靠在车内，裹着厚厚的外袍缩成一团，没有阖眼。
“怎么不睡？不是困吗？”
“在想事情，”尤恣意扯了扯唇角，“睡了。”
放下帘子，赵槿安却没有急着驾马，垂下眼帘思索不到一会，立刻下了马车，“曾宇，劳烦今日帮我当一日车夫，回去给你的银子翻一倍当酬劳。”
“小王爷命令，在下义不容辞。”
曾宇接过缰绳，干净利索地驾着马车前行。
交代完曾宇，赵槿安则是掀开了帘子走了进去。
果然，里面的姑娘如他所料那般，不大对劲。
尤恣意唇色惨白，细眉紧蹙，紧紧咬着下唇，像是在做什么恐怖的噩梦。
“不，求你……”
她无意识地哀求着。
“做噩梦了？”
赵槿安无奈，轻轻晃着她的肩膀，“醒醒，醒了再睡。”
“不……阿爹……救……”
声音忽然就带上了哭腔。
赵槿安神情立刻变了样子，一改闲散的样子，顾着尤恣意的伤口，渐渐加大了摇晃的力道，“你怎么了，醒醒，别睡了，都是噩梦，不是真的！”
“我害怕……”
看着通红的眼尾沁出的泪水，赵槿安更是着急，凑近了看着尤恣意紧闭的双眼，“醒醒，醒醒，尤恣意醒醒，别睡了……阿意，别睡了，醒醒……”
不知过了多久，尤恣意才渐渐恢复了平静，浑身的战栗也慢慢消失，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一眼就看到了满脸都写满了紧张和愤怒的赵槿安，疲倦地靠在车壁上，沙哑道，“谁惹你了，不睡觉生什么闷气。”
“你说呢？”
赵槿安这次没有笑，板着一张脸看着她：“你做梦了，就在刚刚。”
尤恣意眼神闪躲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是吗，那就是太困了吧。”
“你做的是噩梦，梦见什么了？”
“没什么，你不会感兴趣的。”
尤恣意边说便要解下外袍还给赵槿安。
谁想到赵槿安顺势扯过外袍，一下子将尤恣意牢牢地围堵在了角落：“欲言又止没有意思，话说到一半也没意思，你说是吧？”
“……这么紧张做什么，”尤恣意触碰到了赵槿安发凉的手，笑道，“我又不是出事了，一点事没有，即使出事我也怪不到你头上的。”
“撒谎。”
赵槿安按着尤恣意的手腕不让她有任何机会起身，“你都哭了。”
忽然被人戳穿，尤恣意眼尾突然有了一股灼烧感，侧过头去不看他，“做噩梦了而已。”
“什么噩梦，跟我说说？”
“……没什么。”
“你要是再不说，我现在就调转马车回客栈，把所有人都叫醒，跟他们说，你抱着我哭了一路，梨花带雨的，哎呀真是……”
“你闭嘴。”
尤恣意表情有了一丝松动，“你真会这么做？”
“你看我敢不敢，”赵槿安挑起一边的眉毛，“我是王爷的儿子，二世祖，我想做什么没人管得住我。”
“……我在梦里一直重复着能看到王夫人把刀刺入了王宁的身体的这件事。”
赵槿安心头一紧，忙看着尤恣意神情有些黯淡的眸子，“昨天晚上就开始了对吗，不然你为什么会睡不着？”
“嗯……”尤恣意抿唇，“我在想，或许我动作再快些，反应再灵敏些，就能拉住她了呢……”
“这叫什么话？”
赵槿安被她气笑了，无奈道，“那要不我也学着王夫人给您开个神尊就叫恣意君？你都这么厉害了还要多强，等着飞升成仙？”
“你没必要揶揄我，我知道我的想法有点问题。”
尤恣意看着马车的车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到底，我还是不够强，各方面都是。”
赵槿安冷笑一声：“呵，知道就好。”
“你这时候倒挺会附和了。”
赵槿安没理尤恣意这句话，微微起身，手臂上一使力便将尤恣意拎的坐了起来，抱进了怀里。
尤恣意惊惶失措：“你干嘛？曾宇还在外面！”
赵槿安不撒手：“知道自己不够强就老实接受我的安抚，下次就别什么事都揽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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