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点的女孩放下竹筐后用葫芦瓢给陆茵茵端来一瓢水,陆茵茵迟疑接过来,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开口。

    女孩看她这样反倒是先开了口:“大姐,你是有什么事情吧?”

    陆茵茵有些疑惑看向她:“必须有事才能找你们吗?”

    窝棚低矮昏暗,小姑娘的眼睛却熠熠生辉:“我爹是个劳改犯,没人愿意跟我们接触。”

    陆茵茵一噎沉默了几秒。

    “你娘呢?”

    “跑了。”

    二人一阵沉默,陆茵茵不好意思的把水瓢放下,见到小点的女孩已经在窝棚的一角生火了,这才转身对上她的眼睛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来娣,我叫张来娣,我妹妹叫张招娣。”

    陆茵茵眉头微蹙,又看到生火的招娣捧起个豁口的破碗咕咚喝水,终于还是从包里掏出了一块黄色的老冰糖。

    她空间里米面基本没有,零食很多,这冰糖是她炖雪梨用的。

    张来娣看见她拿出这么一大块冰糖,眼睛虽然一亮,但是仍旧没有说话。

    陆茵茵想了想,开口道:“我姓陆,你叫我陆姐就行,我找你,却是有事,我有一桩买卖,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我事先申明,这事情肯定有风险,我也只做这一锤子的买卖,另外有任何人问,你都不能把我说供出来。”

    张来娣等到陆茵茵说完,忽然激动地一起身,噗咚一声跪在了陆茵茵眼前,陆茵茵慌忙去扶:“你这是干什么?”

    小姑娘跪着絮絮叨叨的才把她身世说了,原来这两小姑娘的父亲是个混子,手脚不干净被抓去劳改了。

    母亲生下小妹后在婆家被欺负,找着机会就跑了,之后姐妹俩就被爷奶叔伯占了房子赶了出来,妹妹是她一手带大的。

    如今这小姑娘十六,妹妹四岁,前段时间爷奶想让她换亲,为此她跑到大队去闹,结果就是爷奶要求她们替父亲孝敬,抢了姐妹仅剩的粮食,要是没有陆茵茵这个变数,估计这姐妹也是熬不过这个冬天的。

    小姑娘倒是挺聪明,见到陆茵茵就把她当成救命稻草,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底一交。

    她是把陆茵茵当成要给她介绍亲事的媒人的,指望博个媒人的同情,给她介绍个能带着妹妹嫁的。

    谁知道居然是这样的大造化。

    陆茵茵心里也更多了同情,就算有更好的合作对象,她还是会偏向这对姐妹的,不过这本就不影响陆茵茵的计划。

    她是真心同情这对姐妹,也想帮她们一把。

    小姑娘抹抹眼泪:“我知道大姐心好,愿意拉拔我们救我们一命,我们姐妹却不是不懂感恩的。”

    陆茵茵叹气,扶她起来后从包里拿出在路上捡的蛤蜊壳,估摸空间里凡士林的数量后沉吟开口:“我要这样的蛤蜊壳,可以合起来的这种,每个你弄干净交给我,我给你一分,不,一分半,你要是能给我一千个,我就给你十五块钱。”

    凡士林本就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现代十几块钱能买一大盒,她目前还并未适应这个时代的物价,对这对姐妹也是同情居多,因此很愿意多分点帮助这对姐妹。

    说完,陆茵茵看了看一旁瘦小的招娣:“你要是不要钱,粮票,糖和奶粉也可以。”

    张来娣有些愕然:“大姐,蛤蜊壳滩涂上到处都是啊。”

    “所以我要弄干净的,起码是这样大的,可以合起来的。”

    陆茵茵晃了晃手里的蛤蜊壳:“见过蛤蜊油吗?”

    张来娣恍然大悟:“好,大姐,我要十块钱,剩下的换成冰糖,还要奶粉。”

    张来娣要是真能给她一千个蛤蜊壳,她也给不了十块钱啊,陆茵茵想了想,说道:“供销社里蛤蜊油是7分一个,你要是从我这里拿去卖,我给你5分一个。”

    张来娣眼睛一亮,她脑子灵活,已然算到了把剩下的钱换成蛤蜊油,就算卖六分一个自己也还能多挣两块钱,不要小瞧这时候的两块钱,这已然是她一个月的公分了。

    张来娣于是再次俯身磕了一个头。

    一天后,陆茵茵留下了一罐奶粉、两斤冰糖和两百个装了凡士林的盗版蛤蜊油,带着一千多个蛤蜊壳告别了姐妹俩。

    奶粉是国外超市买的,虽然不是婴儿奶粉,但这年代有奶粉就不错了。

    按照这年代奶粉的价格,这一罐奶粉已经能顶了全部蛤蜊壳的价值,要知道她可是把空间里的玻璃储物罐腾出来了,装了满满一玻璃罐奶粉。

    这个年代奶粉价格很贵,关键还需要医生开的单子才能买,有钱都买不到。

    更不要说那两百个装的满满的蛤蜊油了,起码能让这对姐妹过个安稳的年吧,来娣那么聪明的女孩子,估计能明白她的心思。

    这两百个装的很满,要是匀一匀,起码还能再多装一百个,这也是她能给这对姐妹最后做的了,她留了姐妹俩的地址,要是以后有机会,她还是想帮帮他们的。

    两天后,11月2日,陆茵茵终于到达了安阳市,她需要在这里做火车去羊城,车票45元,6分钱一个蛤蜊油,需要卖75个,陆茵茵足足用了两天。

    不是没人买,是她好面子。

    第一天拉不下脸,才卖了十几个,晚上招待所的费用差点都没凑齐。

    第二天拉下脸也没卖多少,最后还是偷偷摸摸5分钱一个卖给了招待所的小服务员十个,之后招待所其他服务员你10个她15个的买了她一百多个,让她这才凑够了车费,乘上了去羊城的火车。

    这次到了羊城,她特地去市里最大的商场逛了一圈,记下来好多日常用品的价格,还去护肤品专柜逛了逛,这年头蛤蜊油是不要票的,还分大小好几种,最便宜的七分,然后是一毛,一毛五的。

    了解行情之后,陆茵茵吸取教训把蛤蜊分成大中小三种,小的五分,中等的七分,大的一毛二,比供销社的便宜二三分钱。

    这一次她也没去车站叫卖,而是直接拿着信住进招待所,故意把蛤蜊油露给了几个小服务员看,又有意无意的透露自己家庭背景。

    很快招待所里的服务员们都知道了有个要去东北探亲的大姐,家里有些关系,给亲戚带了好多便宜的蛤蜊油。

    当天晚上就陆续有小服务员来敲陆茵茵的门了,陆茵茵就这样一天换一个招待所,一天换一个身份,不到五天就把空间里剩余的八百多个蛤蜊油全卖了。

    11月6日,陆茵茵手上有八十三块五毛六,怕呆久了出问题,陆茵茵下午去车站改签了车票,11月7日晚,踏上了去郑州的火车。

    此时的她已经化妆成一个有些漂亮的高挑姑娘。

    她上车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因为要在车上坐近二十个小时,陆茵茵特地弄了个大包袱掩人耳目。

    夜晚的站台并没有太拥挤,陆茵茵循着座位号找到位置松了一口气。

    还好,位置上没人。

    这时候的车都是绿皮火车,上车能有个座位就算是很不错了,大概因为羊城是始发站,所以大半位子是空的。

    环视一周,陆茵茵见车厢大半都是空的,心里倒是有了想法。

    不知道这车有没有卧铺,她宁愿多花些钱,买个安稳。

    近二十小时的车程,现代高铁还有纠纷呢,更遑论这个年代了,占座纠纷或是小偷小摸还是小问题,来个人贩子问题就大了。

    陆茵茵跨国代购的时候遇到不知道多少次的麻烦事,渐渐的她也就养成了从不多看热闹,做事永远选最谨慎的那条,宁愿多花钱,也不想发生任何意外的事情。

    因此她并未坐下,而是立马找了乘务员升级成卧铺,交了钱直接去卧铺车厢。

    这年代坐卧铺的毕竟还是少数,她的豪爽倒是引得刚上车一行人的注意,陆茵茵也没在意,跟着乘务员走了。

    身后有个瘦小的中年男人,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记下了她的车厢。

    软卧车厢人少,她的车厢就只有她一人,陆茵茵左右看了下环境,记下厕所的位置,然后锁门脱鞋上|床,拿了床棉被裹住自己就开始睡觉。

    睡觉,对美人来说,是个最基本的技能。

    她的最高记录是睡了二十八小时,最后是被尿憋醒的。

    陆茵茵放松的闭眼入睡,车厢外,陆续上演着各式各样的人生百态,唯有陆茵茵像是游离于时空之外的过客,所有一切即将发生的和还没发生的意外都不能打搅她的美梦,所有的熙熙攘攘都被她屏蔽,她就这样安然的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红旗公社,东升生产队,知青点。

    陆茵茵离开一周后,红旗公社清查行动这把火也终于烧到了知青点。

    这几日知青们白天不但有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夜晚也会被组织在一起进行思想教育,有些熬不住的知青也会在半夜揣测偷渡的第三人究竟是谁,然后就开始无止境的批判咒骂了。

    这三人不光是让他们生产队上了黑榜,连县里也开始重视海边的村落的边防安全。

    如今已经有红小兵在这里常驻,白天督促他们生产劳动,晚间督促学习活动,怕不是快要把他们当成劳改犯了。

    不光是他们知青,就连生产队队员们也是,尤其李大奎与葛四女的家人,几乎每晚都要被单独拧出来做教育,连葛四女几岁的小孩都不放过,如今生产队里每个人都如惊弓之鸟,生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这天晚上,例行会议后,一众知青都准备洗漱睡觉了,睡前难免说些八卦。

    “还是陆英英命好,回城结婚,嫁的还是个军官。”

    “军官?你怎么知道?陆英英可没说。”

    “哼,心机深沉呗。”

    “我是听大队书记说的,军官受了伤,拜托战友直接从部队来这边接人,谁知道陆英英走的早,没接上。”

    “我要是有这么好命就好了,还不知道要熬几年。”

    “胡说什么,去去去,要说外边说,不要连累知青点。”

    知青们吵嚷了一会,到底因着害怕散了。

    年纪最小的刘琴踟蹰的走到了赵红星的跟前,支支吾吾的说:“红……红星姐,我有事情想找你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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